清晨,霜雪還未凝結牢固,泛著點點銀白懸掛在皇宮花園的枯樹上,不是很冷的天氣,空氣格外新鮮,花園裏的積雪已被掃淨,露出濕漉漉的青石小廊,沒有太多花卉點綴,隻有一排排像波浪般起伏的綠色灌木,棉花一樣的積雪點綴其上,營造出一份冷色調的美,這份冷色調的美,卻因為一雙人影的加入,變得暖和起來。


    任誰看了,都會感覺到這雙人影必定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手牽著手,漫步在青石小廊上,時不時的聊著,侍女和侍衛都很識時務繞道而過,因為這真是一幅看了就能感受到幸福的畫麵。


    “冷嗎?”薩魯拂去不知何時沾到阿爾緹妮斯發上的雪片。


    她搖頭,“其實你不用每天都陪我,麗莎陪我就好了。”


    “巴魯尼說,早晨空氣新鮮,散步的話,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所以,他不管有多忙,多累,都會陪她早起,然後漫步晨間,積雪雖然掃幹淨了,但他還是怕她會滑倒,天氣就算不冷,可畢竟是冬季,他還是會怕她著涼,隻有他親自陪著她,才放心。


    “可是,昨晚你都沒怎麽睡?”赫梯邊境出了點亂子,他正忙著處理。


    “小事情。”相比她,任何事情都是小事情,“你看起來好多了!”她的臉色紅潤了很多,身體也因為膳食搭配的合理,豐腴了,隻是……她的眼睛。


    他的眸色釀著一股暗色,還是沒有任何起色,一想到,她可能永遠都不看見,呼吸也變得凝著。


    “你不用老擔心我,專心處理政務去吧。”


    “你討厭我陪著你嗎?”薩魯的臉色比翻書還快。


    她看不見,可感覺得到,“不是……我是……”


    “不是就好,來,繼續散步。”完全沒打算聽她的意思。


    好吧,散布就散步,阿爾緹妮斯妥協的在心理暗歎,感覺最近他的脾氣有些喜怒無常,隻要自己說了類似不要他陪伴,或是不要他擔心,諸如此類意思的話,他都會突然變得很凶。


    唉……男人,搞不明白。


    繞著花園走了一圈,算是完成散步了,正打算回寢殿,一個侍衛從另一頭跑了過來,將手裏的一份信交給薩魯。


    阿爾緹妮斯知道信是有關孩子消息的。


    薩魯看後,讓侍衛退下。


    她沒聽見他說話,就知道那孩子依然消息全無,不免悲上心頭,痛是必然的,但埋在心裏就好,她不想再讓人為她擔心了。


    她的動作確實很快,但還不夠快,在她低頭之前,薩魯已清清楚楚地瞅見她盈滿哀傷的杏眸中,晶瑩的水光隱隱然;他輕輕歎息,伸臂將意圖裝作沒什麽事的阿爾緹妮斯擁入懷中,安撫地輕輕拍打她的背。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知道,但仍是需要一種發泄,如此刻,她雙臂緊緊地鎖住了他的腰,將整張臉深深埋進他懷裏,身軀有些兒顫抖,他以為她會哭,但好半天後,她抬起臉來,除了眼眶微紅之外,毫無半絲異樣。


    他憐惜的輕吻上她的額頭,然後,想了一會兒,皺著眉,擠出一句,“露娜,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不過,隻準一個。”


    一個新的生命或許無法抹去她心裏的傷,但起碼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薩魯,你說這句話,我能感覺到,你很不爽。”尤其那後半句。


    的確很不爽,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的臉還是臭臭的。


    “你明明不喜歡孩子。”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不喜歡‘太多’孩子,這和他幼年時期的經曆有關,和這個時代的君王不同,他的理念是,子嗣有一個就行,太多,他會覺得礙眼。


    “你喜歡,就好!”


    她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孩子是獨一無二的,沒人可以代替,而且,生孩子,又不是喜歡就能生的。


    見她不說話,他問道,“不喜歡?”


    “薩魯,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那就是喜歡。”他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


    “薩魯……”阿爾緹妮斯無奈極了。


    “好吧,趁有空,我們來商量一下生孩的細節,比如說過程……”過程二字,讓他的臉色變為放晴的天空。


    過……過程……阿爾緹妮斯臉瞬間爆紅,聽起來,怎麽覺得,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現在是大……大白天!”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舌頭了,越說臉越紅。


    話說,她回來後,這麽久了,隻有過一次親密,之後,她的身體一直反反複複的,他也因此沒有再碰過她,看來,他是忍不下去了。


    “你是說,晚上就可以!”他故意曲解她的話。


    如果她現在說不,她敢篤定,他一定會翻臉,但是如果點頭,她沒那麽大膽。


    就這麽猶豫著,躊躇著,她羞得透頂都開始冒煙了。


    “陛下!!”就像是感應到她的無措,有人來適時出現,打斷這攸關生命工程的話題。


    卡魯伊風塵仆仆的從埃勃拉回來,剛到哈圖沙什,便馬不停蹄的衝進皇宮,向薩魯報備與埃撥拉交戰後的事宜,這是大事,理應如此。


    但是,再大,有皇帝老子求歡更大的事嗎?


    沒有!!


    於是,卡魯伊就被薩魯陰冷的視線,戳得千瘡百孔,剛才的大嗓門陡然變成了蚊子交。


    阿爾緹妮斯可完全沒覺得他出現的唐突,甩開薩魯的手,跑近了幾步,問道,“你回來了。”


    “是,皇妃殿下……”卡魯伊低著頭,總覺得腦袋瓜子涼涼的。


    薩魯哼了一聲,走近阿爾緹妮斯,再次牽起她的手,然後才向卡魯伊問道,“事情處理得怎麽樣?”


    “已和埃撥拉的宰相馬克大人簽訂了停戰協議。”而且是二十年的停戰協議。


    “那男人一定不樂意吧。”所以協議是宰相出麵簽訂。


    卡魯伊沒說話,因為皇帝陛下沒說錯。


    薩魯看向阿爾緹妮斯,“這是看在你的麵子,否則……”


    阿爾緹妮斯連忙安撫他,免得他說出太過血腥話語來,“我知道,我知道。”


    薩魯冷哼。


    “拉拉小姐怎麽樣?”阿爾緹妮斯問道,之前她又特地囑咐過卡魯伊。


    “很好,我回來的時候,在路上,聽到埃勃拉皇帝迎娶了拉拉小姐為第一側妃,就是幾天前的事情。”


    “哎?”阿爾緹妮斯顯得吃驚極了,他竟然娶了拉拉,怎麽會,他曾說過對拉拉隻是兄妹情誼,而且那麽突然就……


    未等她繼續想下去,她的腰就被薩魯緊緊摟住,下意識的仰起頭,火辣辣的吻就覆了上來,按照二十一世紀的說法,這是典型的法式接吻。


    卡魯伊麵對此,黝黑的臉頓時升起紅花一朵,尷尬的搔了搔頭,眼睛不知道放在哪裏好。


    阿爾緹妮斯被吻得七葷八素,等結束時,她早忘記了剛才在想的事情,隻聽見薩魯哼了一句,“別給我在腦子裏想其他男人的事情。”


    阿爾緹妮斯捂住被吻得紅腫的唇,尚在補給氧氣中。


    “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啊,不過眼光差了點,那個拉拉……”他想了想,還有點印象,總結道,“蠢了點。”


    “薩魯,她不蠢,隻是單純而已。”拉拉幫過她,是她覺得可以做朋友的人。


    “哼!”薩魯眼裏充滿了嫌惡,心裏補了一句,和你一比,她可蠢了去了。


    倒是埃勃拉皇帝……他瞥向阿爾緹妮斯,她正在跟卡魯伊說話。


    愛上她的男人,還能在愛其他女人嗎?


    如果真能放得下,自己還會在痛苦中掙紮嗎?愛上她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沒有放得下,隻有更痛。


    他苦笑,愛上她,是幸,還是不幸,半點不由人,唯獨她能掌控。


    她給他的會是幸,還是……不幸?


    倏地,他的眼中抹出一絲紅光,紅得鬼魅,也紅得異常。


    “薩魯,你怎麽了?”阿爾緹妮斯見他許久都不說話,想伸手扯扯他的衣袖。


    她的手剛伸出去,連他衣袖的邊都沒沾到,就被他像狂風掃落葉那般揮開,冷酷的低吼,“別碰我!!”


    頓時,兩人都震住了。


    阿爾緹妮斯的手僵在空氣中,好半天都無法從剛才的震驚中恢複。


    薩魯握了握拳,啞聲道,“別碰我!”


    “薩魯?”她看不見的眼睛裏有著惶然。


    他怎麽了?為什麽好像變了一個人?


    卡魯伊也震驚萬分,但是他的身份,容不得他說半句話。


    薩魯轉過身,眼中的紅像流光一般消失而去,他看著自己的手,他竟然揮開她,他在做什麽?


    “薩魯?”阿爾緹妮斯看不見他的舉動,又見他沉默不語,心底升起一股不安,伸出手,在空氣摸索他的身影。


    薩魯見了,皺起眉,伸手扶住她,“別亂動。”


    “薩魯?”她欣喜地抓緊他的手。


    薩魯將她抱緊,口吻轉為一種溫柔,“嚇到你了?”


    阿爾緹妮斯搖頭,很想問他剛才怎麽了,卻始終沒問出口。


    接著,他讓麗莎送她回寢宮,他卻沒有陪同,甚至整一個白天,都沒有見到他的人。


    直到深夜,熟睡的她,被他狂炙的吻吵醒,那是相當瘋狂的吻,連她的唇都被他吮出血來,她聽到身上的睡裙被撕碎的聲音,然後象破布一樣,被扔了出去,她連驚呼的時間都沒有,他溫暖的軀體就覆了上來,耳邊能聽到他情欲的喘息,急促地就像野獸在咆哮,下一秒,他激烈而炙熱的充實,讓她幾乎尖叫,卻被他的吻全數吞沒。


    他火一樣的交纏,燙熱地像要將她融化,連呼吸都是滾燙的,她的身和心都被這暴風般的掠奪狠狠攫獲,震顫不已。


    這一夜,他情欲的喘息、交合的律動、像燃燒的節奏,整夜都沒有停下……


    瘋狂的激情中,她看不見的眼睛,仿佛又在黑暗裏看到了,他眸中那份混合著愛與恨的糾纏,無休無止……沒有盡頭……


    沒有月光的夜晚,看不見海與天之間的連結線,夜空中閃閃爍爍的星光與遠方海上的點點漁火,交織成一幅浩瀚的宇宙。


    這是沉入夢鄉的時候,天與地間本該萬籟俱靜的,卻突兀的被一聲驚懼的叫聲劃破,伊斯從噩夢中醒來,褐色的頭發被汗水浸濕,額際的汗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他喘息,他顫抖,手指緊緊地揪住薄被,蒼白的唇艱澀的蠕動著,他似乎被嚇到了,瞳眸睜得大大的,恐懼的波濤在裏麵翻滾,久久無法從夢境中回醒。


    他看到了,看到在綻放著璀璨銀光月華羅樹下,阿爾緹妮斯站在那裏,雙頰被淚水渲染得一片狼藉,紫色的眸子裏滿是絕望,接著畫麵被轉換,突兀地,她的胸口插著一把銀光閃閃的箭,那把箭穿透了她嬌小柔弱的身體,箭尾上的血緩緩滴落,滴落在她潔白的裙擺上,白色的裙褥被血暈化成紅色,滿目的紅,刺眼的紅……


    她向後倒下,就像一片羽毛,緩緩墜落在月華羅樹下,血染大地……


    不!!他在心裏嘶叫,她不會死,她是不會死的。


    “不!!!”嘶叫從他體內爆發出來。


    這聲驚恐的慘叫,震醒了隔壁的塔卡,他操起武器,就破門而入。


    “伊斯,怎麽了?”聲如洪鍾的大嗓門,讓伊斯從恐懼中驚醒。


    他像在汪洋大海中看到了一塊浮木,緊緊地抓住塔卡,“我要回赫梯,我要馬上回赫梯。”


    塔卡見他頭發散亂,衣服的前襟都沒穿整齊,眼神還是渙散,隻以為他是在說胡話,餘光在四周掃了一下,沒看見什麽可疑的東西,鬆了一口氣,然後將伊斯推回床上,“回去,你認為你現在這副模樣能回去嗎?沒到赫梯你就可能死在沒馬上,卡布斯怎麽說得,要你好好休養,不要隨便亂跑。”


    幾個月前他才從昏迷中醒過來,病體未愈,又用了他的那個什麽預知能力,尋找阿爾緹妮斯的下落,結果雪上加霜,沒多久又厥了過去,三天後才醒來,身體便變得虛弱不堪,要不是卡布斯的醫術,他可能早就死了,為了能讓他好好休養,就送他來到米特,而後赫梯與埃勃拉開戰,需要米特的兵力,他又不顧身體的調兵遣將,身體一垮再垮,雖然又調養了不少時日,可是成效不大,還是病懨懨的,不,是苟延殘喘。


    “我要去見阿爾,我要去見阿爾……咳……咳……”他像是被嗆到了,咳個不停。


    “阿爾很好,卡布斯不是已經寫信告訴我們了嗎,如果你真想見阿爾,也得把身體養好,否則讓阿爾看到了,肯定難過。”這也是他們遲遲不回赫梯的原因。


    伊斯還在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阿爾,咳……咳……有……咳……危險!!”


    “你又想說你的預知能力了?我不管你那什麽預知能力,你先給我養好身體再說。”他比鬼蒼白,消瘦的身體可能連柳絮都比他強,雖然從卡布斯那裏知道,他好像真的有預知能力,就算有,也得養好身體才行,因為預知這東西,好像需要消耗他很大的元氣。


    “塔卡!”伊斯扯住他的手,“我真的……咳……咳……”


    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他的預知能力又再次啟動,那個夢,一定會成為現實,但是無法知道是什麽時候,可能是一年後,也可能兩年,但是有一點他確定,那就是阿爾緹妮斯將會遭遇到和夢中同樣的事情。


    不,他不能讓它發生。


    他還清楚的記得,米特遭到希臘的攻擊時,他的預知能力,讓他預見了一個和阿爾緹妮斯一模一樣的女人,她臉上掛著陰毒的笑容,笑得極為陰冷,接著,他隱隱被一種未知的力量束縛了預知能力,致使他昏迷不醒,結果,預知成真,這個女人真的出現了,間接害死了路斯比,現在,束縛他的力量已經消失,他又預見了阿爾緹妮斯中箭的一幕,那麽真實,真實的仿佛他就在現場,這是提醒,這是在告訴他,阿爾緹妮斯會遇到危險。


    他必須趕快回赫梯,見到她,或許可以預見更詳細的東西。


    他要救她,他已經錯過太多能救她的機會了,這次,絕不可以再錯過。


    這個預知能力,是為了她存在的,他也是為了她而生。


    就算死,他也甘之如飴。


    他要救她!!


    拚著這股信念,他晃晃抖抖的站起身,艱難的朝門口走去。


    塔卡見了,急得團團轉,他了解伊斯,一旦決定了,就算自己力大如牛,都拉不回他。


    “伊斯,聽我說,你的身體還不適合長途跋涉。”塔卡龐大的身軀擋住他的去路。


    “隻要沿途多換幾匹馬,四五天就能赫梯。”伊斯知道自己的力氣不如他,繞道而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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