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緹妮斯和伊斯相攜而奔,頭也不敢回一下,這座島嶼本就荒涼,入目所見都是雜草一片,有些長得比人還高,跑起來很是困難,但也幸好有這些雜草的掩護,可以隱藏他們的行蹤。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跑動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已經是氣喘籲籲了,尤其是阿爾緹妮斯差一點被雜草絆倒。


    伊斯趕忙扶住她,突然發現她黑發黑眼的狀態,開始漸漸消退,頭發的顏色忽黑忽銀,甚是怪異。


    “阿爾…你怎麽樣?”伊斯緊張地詢問。


    阿爾緹妮斯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隻能搖頭,使用暗月,讓她的身體的負荷快到極限了,這時候如果被薩魯找到,恐怕她就無力對抗了,她還好,伊斯一定會被殺得。


    “伊斯……別管我,你先走……”神力造成的體力下降,再加上急速的奔跑,她覺得疲乏無力,還能站穩,已經是不錯了。


    “說什麽傻話,我是不會扔下你不管的。”就算拿刀架著他,他也決不會離開她。


    “我跑不動了,再這樣下去,會被追上的。”邊說,她邊回頭,就怕看到薩魯會突然出現。


    “我背你!”他作勢蹲下身子。


    她拒絕道,“不,背著我,更跑不快。”他的身體又不是頂好,還讓他加重負擔,結果可想而知。


    “那你留在這裏,我去引開他。”隻要她不會被皇帝抓回去囚禁,他一切都無所謂。


    “不!!”阿爾緹妮斯差點尖叫出來,還好驚覺尖叫會讓薩魯發現他們的行蹤,壓低了聲音,她慌忙拉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她慌亂的搖頭,她已經失去了奧利、塔卡、卡布斯,不能再失去他了。


    正說著,她負荷暗月的極限已到,黑發黑眼的狀態,驟然消失。


    為此,她顯得更驚慌失措,她已經無法使用暗月的能力了。


    怎麽辦?她要怎麽才好!?


    她在顫抖,在害怕,這些都落入了伊斯的眼裏,他覺得自己真的很無用,如果他能有奧利那樣神準的箭法,如果能有塔卡那樣的力大無窮,如果能有卡布斯那樣精湛的劍術,他或許就能保護她了。


    可他沒有,他不過是個文弱的人,隻有……預知!!


    可是這個時候,這能有什麽用。


    “伊斯,讓我休息一下,我可以的。”她緊拽住他的手,就怕他會突然跑走,就休息一下,她就可以跑了。


    她呼氣,吸氣,借此來平複氣喘籲籲的胸腔。


    突兀地,近處地雜草叢發出細碎的響聲,這讓她陡然一驚,岔了氣,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


    是薩魯嗎?他來了嗎?


    她抓緊伊斯的手抖得更厲害。


    伊斯也是驚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著發聲處。


    草叢來回搖曳,細碎的聲音,也越來越近,似是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


    阿爾緹妮斯額際滲出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地滾落,心裏默念著:千萬不要被發現,千萬不要。


    她緊張地閉上眼睛,仿佛她看不見,對方也就不會看見她,但這種方法純屬掩耳盜鈴的另一種詮釋,草叢裏的人影,還是撥開了阻擋視線的雜草。


    幾個頭顱在來回轉動,看起來是在尋找。


    伊斯駭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幾道視線齊刷刷地射了過來,“皇妃殿下!!”


    是薩魯帶來的赫梯士兵。


    這聽起來驚喜的呼喊,聽在阿爾緹妮斯和伊斯耳朵裏,簡直跟墜入了地獄沒什麽兩樣。


    伊斯慌忙擋在阿爾緹妮斯身前,“阿爾,你快走!!”


    “不,我不能走,我不……”她想推開伊斯,自己出去阻擋他們,奈何伊斯堅如磐石,動不得分毫。


    她腦海裏隻有一個畫麵,就是伊斯慘死在薩魯手裏。


    伊斯猝然想起腰上那把箭,急忙拔出,這把箭,似乎有著很神奇的力量,或許可以用來保護她。


    預知是一回事,眼下又是一回事,但隻要這把箭是在他手裏,他就絕對不會讓預知中的事情發生。


    現在,他隻能靠它來保護她了。


    “你們別過來!!”他握著箭,在赫梯士兵想要接近的當頭,對著他們亂揮。


    他的神情,很有打算搏命的意思。


    “伊斯大人,您……您誤會了!!”為首的侍衛急道,剛想靠近,就被伊斯手裏亂揮得箭給逼了回去。


    伊斯根本充耳不聞,心心念念都是阿爾緹妮斯的安危,他們都是皇帝帶來的人,受命於他,哪可能是什麽誤會。


    “退開,你們退開。”伊斯凶狠地比劃著手裏的箭。


    “伊斯大人,您聽我們說……”士兵們很想解釋清楚,可他就是不給機會。


    “你們要聽命於皇帝,這無妨,但是你們忍心看到皇妃再被囚禁嗎?她為了赫梯犧牲過什麽,你們難道不清楚嗎?你們這些軍人,難道就可以這麽無情無義嗎?還有奧利,奧利那麽忠心都被殺了,下一個說不定輪到的就是你們。”伊斯喝道,滿臉痛心之色,半是懇求,半是恐嚇。


    “伊斯大人……請您聽我們說……”


    見他們還想上前來,伊斯握著箭的手,又是亂揮一通,戒備中又帶著神傷的懇求,“就算我求你們,放過她,放過她,好嗎?”


    阿爾緹妮斯聽著他這番話,心裏甚是酸楚,緊緊揪住伊斯背脊上的衣料,可是軍令如山,他們不會放手的。


    “伊斯大人!!”士兵急得團團轉,猛地上前了一步。


    伊斯連忙喝斥,“別過來,誰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殺誰。”手裏的箭,揮得更加凶狠,滿目都是凶狠。


    為首的士兵趕忙退後了一步,視線瞟向了阿爾緹妮斯,靈光一閃,既然伊斯大人說不通,就隻有直接跟皇妃說。


    “皇妃殿下……”他恭敬地喚道。


    聽到這個稱呼,阿爾緹妮斯駁斥道,“我不是你們的皇妃,再也不是了。”這個皇妃,她壓根就不想當,它帶給她的全都是最傷人的回憶。


    “不,皇妃永遠都是我們心裏塔瓦娜安娜。”赫梯士兵們急叫道。


    阿爾緹妮斯苦笑,塔瓦娜安娜,既赫梯帝國第一女性,但是現在聽起來,這個名號很諷刺,就算第一又如何,還不是排在了皇帝後麵,她真想大哭,他們嘴裏說著她是皇妃,可還是咄咄相逼。


    “我的命令,你們會聽嗎?”她說得很無奈。


    赫梯士兵們聽了,全都一口同聲地回道,“我們會,我們所有人現在都隻聽命於您,因此我們不是來抓您的,是來幫助您的。”


    聽聞,阿爾緹妮斯和伊斯都呆愣住。


    見他們似乎還是不相信,為首的士兵再次重複道,“皇妃,請相信我們,我們真是來幫助您的。”


    後頭的幾個士兵則重重點頭,連聲附和,“沒錯,沒錯,我們都是來幫助皇妃的。”


    “你們……”阿爾緹妮斯有點不敢置信,她該相信嗎?


    “皇妃,請您相信我們。”為首的士兵不厭其煩地再次重申。


    “是啊,請相信我們,皇妃殿下,請相信我們。”他身後的士兵群聲說道。


    阿爾緹妮斯看著他們,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虛偽,是最真誠的笑容,眼裏流露地都是對她的感恩。


    “皇妃,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們可以放下武器。”說完,為首的士兵就將手裏的長矛扔在地上。


    隨後,他身後的士兵也一個個丟棄手裏的武器。


    “這樣您就能相信我們了吧。”為首的士兵舉起雙手,還原地轉了一個圈,讓她看清楚,他身上沒有暗藏武器,更想讓她明白,他們是真的來幫助她的。


    “你們真的不抓我?”他們的舉動,實在很難讓她相信,在海岸邊,她曾幾次要他們住手,他們都沒有,現在突然這麽說,太過突兀了。


    士兵們點頭,拚命的點頭。


    “伊斯,他們……”阿爾緹妮斯看向伊斯,尋求他的建議。


    伊斯在猶豫,這種節骨眼上,如果信錯了,就等於自投羅網。


    “伊斯大人……”為首的士兵似乎是怕他還是不相信,慌忙跪在地上,言辭由衷道,“我們真的是來幫助皇妃殿下的,我們兵分三路,另一批的人將陛下引開,還有一批,就是將船駛到西麵海礁處,至於我們就是負責找到皇妃,帶皇妃上船,時間不多了,請皇妃跟我們走,上了船,您和皇妃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他身後士兵,也都跪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和阿爾緹妮斯。“請相信我們!!”


    “你們不怕死?”這是抗命,死是必然的。


    士兵們聽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竟笑了起來,那笑容很純潔,不帶一絲雜念,在他們臉上宛如添上了一層光彩,他們個個都挺起胸膛,眼神晶亮,看向阿爾緹妮斯時,全是無畏的表情。


    “倘若是為了皇妃而死,我們甘願。”


    伊斯顯然還不能全然相信他們,“你說引開皇帝,怎麽個引法?”論謀略,這世上恐怕也隻有阿爾緹妮斯能與他相抗衡了吧,如此精明的男人,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上當。


    士兵坦言道,“陛下讓我們分頭搜尋皇妃的蹤跡,所以隻要說與停船相反的地方,發現了皇妃的蹤跡,陛下就過去了。”


    這不是什麽計謀,而是熟知皇帝的人都知道,隻要一牽扯到皇妃,信不信都是其次,他都會第一時間追趕上去,連思考都不用。


    “引陛下前去的人,會盡量想方法拖延時間,現在就等皇妃您跟我們走,隻要上了船,就能離開了。”


    說完,他們就用最真誠的語氣請求道,“皇妃,您跟我們走吧。”


    阿爾緹妮斯捂著嘴,難掩心裏的酸楚,眼淚吧嗒吧嗒地直落,他們是賭上了性命,再保護她。


    再者,他們如果是要抓她,那麽一發現她,就可以大聲呼叫,讓薩魯知道,但他們沒有,他們真的是來幫助她的。


    “我相信你們。”


    “太好了,皇妃您終於相信我們了。”為首的士兵喜極而泣道,連忙磕頭感謝。


    見他磕頭的同時,身後的士兵們也跟著磕頭,磕了一個又一個,阿爾緹妮斯趕忙說道,“你們先起來,先起來。”


    “是,皇妃殿下。”為首的士兵率先站了起來,“那……我們可以過去您身邊嗎?”他不得不這麽問,因為伊斯還握著箭,對著他們。


    伊斯看了他一眼,覺得的確沒有可疑,便將箭收了起來。


    士兵們鬆了一口氣,全都向阿爾緹妮斯靠攏過來。


    為首的士兵一來到她跟前,就指了指西方,“船就停在那裏,皇妃,時間不多,請您趕快隨我們走。”


    阿爾緹妮斯知道情況客不容緩,但是一想到,那些引開薩魯的士兵在她離開後會怎樣,還有現在身邊的這些士兵,他們忤逆了薩魯,又會怎樣,越想腳步越沉重,怎麽也邁不開。


    伊斯看出了她的憂慮,輕聲說道,“就算你現在說不需要他們幫助,我想他們也會跟隨你到底,別讓他們犧牲變得毫無價值。”這個價值就是她能安全逃離這裏。


    伊斯並不是不在乎這些士兵的生命,而是他更在乎的她,他同樣隨時都願意為她而死。


    阿爾緹妮斯閉上眼,這個時候,傷痕累累的心,沒有辦法再去選擇什麽。


    她和薩魯,已經不可能了。


    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想離開,哪裏都好,遠遠地離開。


    士兵們拾起地上的武器,護衛著阿爾緹妮斯和伊斯,向停船的方向前進,他們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有人事先去前麵探查,對阿爾緹妮斯更是細心不已,為她撥開擋在前頭的雜草,便於她行走。


    每走一步,阿爾緹妮斯的心都是痛得,為什麽到此刻,她還是……不舍。


    不舍得他!!


    薩魯……這個名字,在她的心裏已經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了。


    安然的踏上早已準備好的船,她想個幽魂一樣呆立著,甲板上的赫梯士兵迅速將船駛離島嶼……


    她問自己,她現在又應該去哪裏?


    猝然,她聽到那個為首的士兵對其他人說,“回赫梯,護送皇妃回赫梯,我們要擁護皇妃成為赫梯的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


    她猛地震醒,倉惶地看著船上的士兵們。


    “你們……你們說什麽?”她抖著唇齒,眼睛裏是驚駭。


    “皇妃,我們已經決定了,擁護您成為赫梯的女皇陛下!!”那個為首的士兵再次重複道,眼裏是一抹決絕的光亮。


    “不!!你在胡說什麽!!”阿爾緹妮斯顫然,這麽荒唐的事情,他們怎麽能想到。


    “皇妃,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決定,陛下他……他……”他像是想到了恐怖的事情,抖著身體,顫語道,“那麽殘暴,冷血,無情,實在讓我們……恐懼!!”


    這絕對是心聲,說出來時,士兵們都在點頭默認。


    這讓阿爾緹妮斯抖得更厲害,他們是真的決定要反叛!!


    “不!!”她尖叫著後退,用慌亂的眼神看著他們。


    見她拒絕,士兵們打算說服她,你一句,我一句,嘈雜了起來。


    “皇妃,事到如今,我們已經無法再跟隨那樣的皇帝了。”


    “沒錯,他連奧利隊長都殺了。”


    “對,還有卡布斯大人,塔卡隊長,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他還囚禁了皇妃您,這三年,他殘狠到讓人無法忍受,這樣的帝王,我才不要再為他賣命了。”


    “皇妃,請您做我們的女皇陛下吧。”


    “對,我讚同。”


    “我也讚同。”


    說到最後,好似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他們高舉著手裏的長矛,呼喊道,“女皇陛萬歲!!女皇陛下萬歲!!”


    這一幕,讓阿爾緹妮斯惶恐地不知如何打斷他們的呼喊。


    伊斯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也是大為吃驚,但想到如果她做了赫梯的女皇,士兵們都會保護她,她就不會再被囚禁了。


    女皇……和米特這個小國的女王不同,而是真正的女皇帝。


    他覺得這才是最適合她的身份。


    最美麗,最高貴,最聰慧的女皇陛下。


    他竟為此感到興奮。


    士兵們還在嘈雜,阿爾緹妮斯的臉都白了。


    為首的士兵又說道,“您放心,我已經聯絡了在地中海停留的各個船隊,已經將在島嶼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所有人一致讚擁護您做女皇陛下。”


    這時,阿爾緹妮斯才明白到,在幫助她離開島嶼之前,他們已經有了荒謬的想法,並開始籌劃。


    為什麽!?他們為什麽會想到要擁護她做什麽女皇,這簡直就是一種瘋狂的行為。


    伊斯看到她被士兵們的舉動給嚇懵了,知道她現在一定很混亂,她是那種對身份、地位,權力毫無興趣的女人。


    但,在她不經意間,已經用自己最真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


    這就是所謂眾望所歸,人心所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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