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客廳回屋,杜健生趕忙過來問我:“怎麽樣?我爸都跟你說什麽了?他說沒說什麽時候結婚?”


    見我不說話坐在床上,杜健生又緊跟過來:“喂,你到底怎麽跟他說的啊?”


    “你覺得我會怎麽說?”


    他看看我,眯縫著眼睛:“你沒同意結婚的事兒?你跟我爸直說的?”


    “你還真了解我。”我冷聲說:“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在你家住下?可得了吧!我是不會住在你家的。而且,曹子夜我是一定要去看的,你別想讓我……”


    “新涼!”杜媽媽在外麵敲敲門:“我能進來嗎?”


    “您進來吧!”我應道。


    “新涼!”杜媽媽熱情和關切讓我不好意思拒絕:“你喜歡吃點什麽?我現在出去給你買。”


    “她吃什麽都行。”杜健生一副很懂的樣子:“她喜歡吃肉,你給她做紅燒排骨之類的。”


    杜媽媽不敢確定的說:“紅燒排骨?會不會太油膩了?”


    “是啊,”我讚同的說:“還是吃點清淡的吧!”


    杜媽媽笑著問:“好啊,清淡的你想吃什麽?”


    我想想:“清燉排骨好了。”


    “……”


    “……”


    杜媽媽抓著把手晃蕩門板:“你床睡的習慣嗎?床褥用不用我在給你換一套?”


    “不用不用!”我連連擺手,準備著跟她告辭:“其實我……”


    杜媽媽沒等我話說完,打斷著問:“枕頭呢?”


    “還好,阿姨,我是打算……”


    她笑的舒心:“你習慣就好!那我去準備吃食!”


    好吧,杜媽媽完全沒有讓我把話說出來。


    杜健生緩和而又挖苦的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我媽不是專業主婦。”


    哎,杜家的人沒一個好對付的,我嫁進來,豈不是連被欺負了都不知道?


    杜爸爸杜媽媽都不在家,保姆跟著杜媽媽一起去買菜。屋子裏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杜健生漫不經心的帶著我在屋子裏閑逛。


    他介紹著說:“我從出生就住在這……牆上的刻度尺看到沒有?那是我長個的時候,用來記錄的。為了長過蘇紫文,我當時每天都要吃一碗飯……還有那個,牆上的那個洞。是我初中的時候跟我爸吵架,老爺子氣的要拿槍崩了我,可是卻還是沒舍得……啊,還有這個粘貼,你小時候也有過吧?米老鼠的,買泡泡糖給的,我當時貼了滿屋子,給我媽氣夠嗆……”


    杜健生似乎是有些不安,他笑的訕訕:“我小時候也挺傻的,這些東西我爸都留著沒弄掉……他喜歡舊的東西,所以他覺得沒事兒看看,想想我小時候的樣子,也挺好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小時候很傻?”


    “不會。”我摸了摸牆上已經不怎麽清晰的刻痕:“我小時候沒有人關心我長的高不高,沒有人關心我是不是叛逆,更加沒有人會給我閑錢去讓我買泡泡糖攢小粘貼隨心所欲的到處貼。”


    杜健生的聲音喃喃:“沒有曹子夜的童年,是怎麽樣的?”


    “我嗎?”


    我以為會很難以啟齒,可說出來卻意外的順暢:“那時候,每天放學路過食雜店要給我爸買酒,晚上回家吃完飯,要負責洗髒掉的床單。到了半夜,在爬上床睡覺。等到周末的時候,家裏是不能呆的。我要自己找地方,有時候是去麻將館,我爸中途上廁所的時候我負責為他抓牌。有時候,就去餐館洗幾個碗,掙點零錢。”


    杜健生似乎在問與不問之間不斷掙紮著。


    我輕笑了一下,解答了他的好奇:“我媽是站街的,我法律上的爸爸是賭鬼……所以,要是沒有曹爸爸,不出意外的話,我現在就是夜店的公主之一。而你,會像對待她們一樣對待我……”


    “不會的。”杜健生攬過我,不讓我接著往下說:“你現在已經離開那些環境了,你現在是曹俊的女兒,是我的女人,而且還會成為我兒子的母親。那種生活,已經離你很遙遠了,不要在想了。”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沒有人’。”


    我壓抑住澎湃的情緒,忍不住尖酸:“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滿大道不都是?”


    “用不用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看看?”杜健生建議說:“不然,挖你的心吧!挖你的是不是直接些?”


    我狡辯:“我的心怎麽了?”


    “問問你自己,你的心到底裝著誰?”杜健生哈哈一笑,但是笑的並不算愉快:“我寄給你的欠條呢?你問問你的心,又是把它放在哪裏了?”


    我不在意的說:“丟了。”


    “丟哪了?”


    他應該不知道吧?可是上次他找到之後,我換地方藏了啊!可他得意的樣子,明明就是……我沉臉質問他:“你又在我家翻過了?”


    “沒有,”杜健生很誠懇的說:“我什麽都沒看到。”


    我哼道:“我就知道你沒看到。”


    杜健生笑的討厭,可是他轉身的時候,我卻很清晰的聽到他說了“西方經濟學”三個字。


    這明明就是我將欠條新換的藏身地點!


    “杜健生!”他回頭,我抿下唇,說:“我沒什麽事兒,我身體很好,孩子也很好……今天讓我去見見美周和我哥,行嗎?”


    杜健生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語氣淡淡的:“好。”


    我剛要內心小小雀躍一下,杜健生卻又說:“但是我要跟你一起去。”


    看我垮著張臉,杜健生諷刺而又自嘲的說:“我都已經表述清楚了吧?對於你,我是不會在乎丟臉的……是不是一定要這樣?男人不在乎視他如命的女人,就一定會遭報應般的愛上一個待他如狗的女人?”


    還沒等我辯解,杜健生又不容置喙說:“走吧!”


    他還真是……說走就走啊!


    我們下樓,我不禁感歎,這就是軍區大院了啊……


    看起來跟其他千千萬萬個家屬區都沒有區別,但是卻又有些不同。可能是心裏作用?在我眼中,那些老舊的紅磚,幾乎將牆體全部掩蓋住的藤蔓,掉了漆的樓梯扶手……看在我眼裏,也都因為杜健生家而變的與眾不同起來。


    一路碰到鄰居,杜健生都很和氣的跟他們打著招呼。我從側麵打量他,為什麽,他總是讓我覺得看不透?


    他不缺女人,同樣也不少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而他,卻這麽執著的想要娶我,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愛嗎?


    我想都不敢去想。杜健生自己曾經跟我說過,他不信愛這個字。哪怕他為我做了這麽多事情,卻也從來都沒說過他有多愛我。


    寵我,在乎我,緊張我,想娶我……卻從來沒說過,他是愛我的。


    他想娶我,是因為他需要我吧?


    而我,又有什麽值得他需要的呢?


    汽車開來的一路,我們都沒有說話。


    到了醫院門口,杜健生停好車:“先來看美周,然後再去看你哥。”


    我點點頭,說:“好。”


    醫院裏人來人往的,杜健生無疑是最出眾的一個。經過醫院的儀容鏡前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眼睛大的稍顯空洞,下巴尖吧,卻總是讓人覺得有些淩厲。嘴唇小,上麵卻因為秋季幹燥的天氣而起了些許細碎的皮屑。身材嘛……


    “到了,”還沒等我點評完自己的身材,杜健生就指指走廊上站著的眼鏡先生:“要我跟你一起進去嗎?”


    眼鏡先生坐在長椅上昏昏欲睡,他的眼鏡拿在手裏險險的要往下掉。


    可能是聽到腳步聲,眼鏡先生警覺的睜開眼。看到我和杜健生,他笑著說:“你們來了啊!”


    我角色轉換的有些慢,杜健生很自然的問他:“美周怎麽樣了?”


    “輸了血,下身的傷口也都處理好了。”眼鏡先生不隨便搭訕的時候,說話還是很挑中重點的:“11點17的時候醒來了,現在在吃飯。”


    杜健生皺眉:“你怎麽不跟著她?她吃飯,你怎麽不看著?”


    “我也想啊,可是她不讓啊!”眼鏡先生很愁苦:“她說她不用我!”


    杜健生拉著我就往裏走,邊走邊咒罵著眼鏡先生道:“你是不是習慣性盯梢了?稍微換個移動的你就應付不來?你傻吧?她說不用就不用啊!”


    病房門推開的瞬間,我眼看著美周拿著塊鋒利的鐵片劃開了她手腕的肌膚。


    鮮紅的血瞬間湧出,噴灑在她的身上,病服是觸目驚心的白。


    昨天昏昏欲睡前一直糾結的問題瞬間浮現出腦海,就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腦海中的一片混沌。


    美周到底是怎麽,招惹上張華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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