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健生將車停到路邊,他也沒說話,等我哭完了情緒好一些了,他才開口。


    我以為他會安慰我,結果他卻說:“你想去哪個國家?我明天一早就找人去辦。”


    “你呢?”我嗓子啞的跟破鑼似的:“你前一陣子辦的是哪裏?我跟你辦一個地方就行。”


    杜健生點點頭,他剛打著車火卻被我攔住。我問他:“你沒有什麽想說的麽?”


    “我要有什麽想說的?”杜健生不解。


    他將火再次熄滅,無奈的說:“新涼,別再糾結與以前的問題了吧?”


    “怎麽能不糾結?”我情緒有些激動:“不是你自己也說,兩個人要被放在同等的地位上才能去相愛麽?我們這樣怎麽能算是平等呢?我吃你的住你,我從來都沒覺得不安過。我覺得我有了你的孩子,你養我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可是現在性質不一樣了!如果我爸為了讓你幫著他解決麻煩才去默許我們的關係,那我就屬於變相的被賣給你了!你懂不懂我再說什麽!”


    我喊的有些缺氧,腦袋發暈的跌靠在車座位裏。


    “我就知道你想明白以後會是這種反應,”杜健生沒找到手紙,隻好拿袖子給我擦臉:“你爸有的那些想法,在我看來都很正常。關係嘛,總是這樣,動動,就靈活了。我是他女婿啊,他想讓我幫著他活動關係,這沒什麽的。再說……你能想到是咱倆一起走,而不是你丟下我,你自己帶孩子走,我就很高興了。”


    我搖搖頭:“你能明白麽?我現在一想,覺得自己真的是傻的厲害!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不說了,就拿最近的事情說好了。為什麽我懷孕我爸要先打電話給你?而李金星那次呢?我爸是不是真的一點都沒聽見?家裏的玻璃牆和門都換了,他是不是真的沒發現?”


    杜健生話語尖銳的問我:“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就問你一句話,要是你爸爸出事兒,你是不是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我說不出話來。


    “哎。”杜健生解開安全帶,附身過來抱住我:“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反正你都想著走了,還想那些幹什麽呢?再說了,你爸以前不是對你都很好?官場的事兒,跟你解釋太多也沒用。說了你也不懂,而且,說完你還瞎操心。”


    “你理解不了我此時的心情有多糟糕。”我趴在他肩膀上,悶聲說:“就連我媽我都不敢百分之百信任,我小時候總是夢到她將我賣給門口修自行車的劉叔……我爸和我哥,是我第一次打從心裏去信任和熱愛的人。”


    “那以後就信任和熱愛我一個人好了。”杜健生輕笑:“還有兒子。”


    為了讓他不擔心我,我隻能勉強笑笑:“算了,回家吧。”


    因為我爸的事情,整個春節,我的精神都變的有些怏怏。


    曹子夜來過幾次,我都沒出去見他。曹爸爸打來過幾次電話,我都借口不舒服沒接。要不是杜健生及時提醒我複檢的重要性,甚至我連門都不想出,連醫院都不想去。


    可人畢竟是群居動物,生活在俗世之中,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隨心所欲的生活。孕期24周的時候,就來個我不得不去見的人――遲太太。


    “新涼,我是美周的媽媽。”她打電話給我的聲音都在抖:“你能來我家一趟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我想起美周的囑咐,很是婉轉的拒絕她:“我現在出門很不方便,在電話裏說可以嗎?”


    “真是冒昧,”遲太太的聲音聽起來都要哭了:“那我能去你家見你嗎?”


    我不想在讓這種不相關的人到家來了,因為我真的不想因為這些人而糟蹋杜健生對我的心意。左懇右求下,杜健生終於勉強點頭,同意我在他的陪伴下去茶館見見遲太太。


    遲太太哆哆嗦嗦的坐在我和杜健生對麵,她眼睛裏水汪汪的,還是那副容易受到驚嚇的樣子。她手不斷發抖,連茶杯的水都濺了出來。


    “是美周出什麽事情了嗎?”


    雖然我已經很難得的去控製語氣,可是遲太太依舊倍感不安。


    還是杜健生的方式方法要好一些,他聲音帶著撫慰人心的柔和:“遲太太找我們來,是不是有什麽想跟我們說的呢?”


    遲太太的眼睛瞪的驚恐,有些不確定的點點頭。


    杜健生笑的和煦,他一邊為遲太太倒茶一邊問她:“您什麽事情都可以跟我們說,我們是美周的好朋友……是美周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


    遲太太這次點頭的力氣似乎加大了些。


    杜健生再次詢問的話還沒說出口,外麵堵著的馬路上,有個情緒暴躁的司機不耐煩的按了幾下喇叭。


    遲太太受了鳴笛聲的驚嚇,拿起手袋就走。她起身太急,茶杯被撞翻,撒了她一身的茶水。


    她走的實在是太迅速,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她人就已經不見了。我指指桌上撒的茶葉,問杜健生:“剛才,咱倆對麵有人坐著,是不?不是我的幻覺,是不?”


    杜健生同樣也很困惑,他努了下唇,不確定的說:“可能咱倆都出幻覺了吧?”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杜健生狀似無意的說:“人在愛欲中,獨來獨往,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一個人有什麽樣的生活,完全都是他自己選擇後的結果。沒有誰能真的替代誰去承擔些什麽,最後開出什麽花,結出什麽果,不是靠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改變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他是不想讓我在美周的事情上浪費太多心力。美周現在無論怎麽樣,都是她自己選擇的。我或者任何人,都不能左右的了什麽。


    似乎我這輩子都沒活的如此通透過,我很聽話的點點頭。很是艱難的說:“我爸的事情也是一樣,你也不要插手了。”


    杜健生笑著應允:“似乎也不用我做什麽了……宋秘書的案子查審了一個多月,怎麽也該有定案了。要是有人真的想打擊報複,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新的動靜,估計被打擊報複的那個人,已經找好替罪羊了。”


    “曹俊,你敢搞我,讓我給你當墊背的?你做夢去吧!你是不是忘了當年……”


    我將腦海中浮現出的話快速壓下,不在去想那些惱人的事情。穿好大衣,拉著杜健生回家。


    就像杜健生說的那樣,日子似乎真的平靜了下來。


    不開電視,不接電話,沒有新聞信息的滋擾,我似乎漸漸的也可以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


    懷孕的生活很無趣,但是因為有杜健生,日子至少不會太無聊。


    杜健生雖然是個敗家子,卻是個追求生活高品質的敗家子。吃喝玩樂,他0比李曉藝還要精通。按照他信奉的主義,就是一句話,有錢敗家。


    “有錢敗家?”我頭次聽到這種言論,好奇的反問他:“那沒錢拜什麽?”


    杜健生答的流暢:“沒錢拜神吧!”


    “……”


    除了做檢查以外,我倆就窩在家裏看電影。可在看電影的問題上,我倆思想意識上卻產生了很嚴重的分歧。


    我喜歡看美國暴力重口味血腥電影,他則喜歡看鬼子研究探討人性的劇集。


    “美國片有什麽好看的啊?”杜健生對我的品味嗤之以鼻:“所有的暴力情節基本都是一群**青年跑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然後碰到一個殺人變態狂,最後統一被秒殺……你看這些不好,對胎教不好。你懷孕的時候看這些,是希望兒子大學畢業以後去殺豬嗎?”


    我反唇相譏:“有點文化行不?殺豬現在都要研究生畢業的了!”


    雖然嘴上不服氣,可我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在最後我倆誰都不肯認輸的情況下,雙方隻好相互妥協,轉為看棒子戲。


    因為不能開電腦,杜健生出去買了一大堆的碟片回來給我看。棒子戲的情節都比較簡單,不像日劇美劇那麽費腦筋。


    棒子戲五年出一部經典,鬼子劇一年出五部經典……雖然誇張些,但還是有點道理的。


    等到我看棒子戲從懷孕25周看到懷孕30周的時候,杜健生還好脾氣的沒被那些腦殘思密達惹的不耐煩,我兒子卻不耐煩了。


    在一個陽光明媚春寒料峭的早上,杜健生給我換好悲劇苦情絕症劇的碟片後,我兒子終於忍受不住沒完到了的歐巴阿澤西,他算是徹底的暴走反抗了一回。


    暫定名字叫杜振軒的同誌,早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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