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


    我手裏攥著的驗孕棒遞給杜健生,心裏雖然緊張,可我麵上卻還是死硬一片:“你想怎麽辦?”


    “應該是我想問你怎麽辦吧?”杜健生深色淡漠的收拾好桌子上的書本:“蘇紫文,開始的時候我們都說好了。大家隻是隨便玩玩,我有給你買避孕藥吧?你有按時吃嗎?你這是在給我們找麻煩。”


    我將驗孕棒丟在地上:“那你他媽的這是想不管了?”


    “你怎麽還生氣了?”杜健生微微訝異:“我不覺得你是會在乎這種事兒的人啊……行了,我打電話給他們幾個,我們一起商量商量該怎麽辦。”


    放學後,我、杜健生、安年城和木清晨蹲在學校拐角的位置商量對策。


    木清晨想了想:“要不你倆把孩子生下來?女人流產是很傷身體的吧?”


    “你開什麽玩笑?”杜健生冷聲否決:“要是生下來,你覺得我家老爺子能不讓我娶她嗎?”


    木清晨似乎想說“那你就娶她”,可他話還沒等說,就被安年城攔住。安年城是個人精,他自然是明白杜健生是不會娶我的。木清晨說這話不是幫我,隻會讓我處境變的更加尷尬。


    “要不就打掉吧!”安年城的建議很是中肯實用:“我知道一些私家診所,我的女朋友們懷孕,都是在那做的。紫文要是去,我可以幫著安排一下。現在還沒有幾周,我們越快手術越好。”


    他們三個人一致看我,似乎做流產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給我來根煙。”


    我抖著手接過煙,顫顫巍巍的點上,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的出話:“行……等兩天我媽不在家的吧!”


    安年城作為最有經驗的一個男人,他設計了一個周密的計劃。包括手術行程,以及術後修養的地方和瞞天過海的謊話。


    杜健生沉著個臉,最終一錘定音的點點頭。


    似乎一切都不能改變了,雖然我盡力拖著,可意外卻突然發生。在我懷孕的第八周時,我的下體突然開始流血,在跟杜健生一起放學回家的路上,我昏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等我醒過來,我已經躺在在一個破舊的私人診所裏。


    “你醒了?”杜健生坐在我的床邊,他的眼睛裏全是血絲,看來是一晚上沒睡。


    下身疼的厲害,我已經能猜想出來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我嘴裏滿是甜腥,說出話來都嘶嘶作響:“我想……喝口水……”


    杜健生扶我起來,他給我喂了口水,冷淡的說:“我現在要去上學,等會我請下來假,我在過來。”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眨眨眼睛,告訴他我知道了。


    雖然知道杜健生要上學去為我做掩飾,可是看他將茶杯放在櫃子上,什麽都不說就走,我心裏還是很難受。


    我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杜健生給了錢,護士對我還算是和善。可孩子沒了,我的身體也都被掏空了。他不在我身邊陪著我,空氣稀薄的讓我覺得呼吸困難。


    因為身體太虛弱,我也沒有太多力氣去傷感。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就聽兩個護士小聲的嘲笑說,杜健生給她們那麽多錢是多麽冤大頭,而我作為一個女孩子未婚先孕是有多麽丟臉。


    “是宮外孕呢!”一個護士的話清晰的傳來:“輸卵管破了,聽說以後都不能懷……您來了啊!您女朋友挺好的……”


    接著外麵又傳來了耳光的聲音,我趴在枕頭上忍不住哭。


    “紫文?”外麵的爭吵聲還在繼續,杜健生卻已經到了我身邊抱我起來:“我們回家,不住在這裏了。”


    我趴在他懷裏就開始哭,杜健生還是第一次如此溫柔的跟我說話:“我今天早上應該好好陪你的……可是,我也是真的嚇壞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會出那麽多血……紫文,對不起。”


    他覺得對不起我……可他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喜歡他的是我,說隨便玩玩的也是我。現在出了事情,我又怎麽能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去呢?


    要說對不起,也隻能說,我對不起我。


    在安年城家的別墅裏,我草草的修養了半個月。回家後,我媽媽都嚇了一跳:“紫文,你不是去參加集訓了嗎?怎麽瘦的這麽厲害?”


    雖然心裏很不情願騙父母,可我除了撒謊,別無他法。


    自此之後,杜健生對我小心而又客氣。他可以說,對我是言聽計從。


    我知道,他是想補償我。可是我不需要,他這樣做,除了讓我覺得自己可憐和丟人以外,沒有一絲的感動。


    “杜健生,你以後不要在這麽對我好了。”我很直白的對他說:“你不欠我的。”


    杜健生對於這個問題很較真:“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們就這樣吧,要是以後我還沒碰到喜歡的女人,你沒碰到喜歡的男人,那我們就結婚,行嗎?”


    他的認真讓我死寂的內心燃起一絲希望,我知道他是一定會說到做到的……而他會碰到喜歡的女人,光是這個想法,就很讓我恐慌。


    在此之後,杜健生交過的女朋友,不是被我恐嚇威脅走,就是被我連打帶罵的嚇唬跑。杜健生雖然知道我背後做了手腳,可是他卻沒說什麽。


    杜健生對我很縱容,甚至在我想辦法攪黃他跟蘇西的時候,他都沒有責備我太多。他的縱容,讓我產生了一種極度病態的心裏。在恐慌和刺激中,我甚至都覺得自己的神經有些癲狂。


    蘇西走了後,杜健生開始變了。


    杜健生沒有責備我在蘇西那裏揭穿他,可是他卻很責備自己對蘇西的不忠。每天每夜,他開始毫無節製的喝酒,開始不斷的換女人。


    夜場杜殿金槍不倒的傳說,真的不知道該算是一種讚賞,還是一種諷刺。


    “紫文,以後沒有人會跟你搶我了。”杜健生有一次喝多了跑來找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心了!我的心,是疼麻木了,還是已經死了……”


    那一次,我抱著他醉酒的身子哭了一夜。


    我是愛他的,也因為我的偏執和狂熱,最終也會害了他。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不敢出門,不敢見人。就算是要出去,我也都盡量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我很怕,卻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


    或許是怕杜健生那些前女友對我出言諷刺,又或者是怕我病態的心裏讓人窺見。


    杜健生有了真愛,我會很恐慌。可他沒有真愛,我又會覺得很害怕。


    終於有一天,杜健生再次愛上了什麽人。雖然他沒說,但是我卻知道,他是愛上了。過年的酒會,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不斷的掏著手機查看。時不時的會露出傻笑,時不時的屏氣蹙眉,偶爾,他甚至很沒有儀態的哈哈大笑。


    他愛上了一個人,一個不舍得讓我們所有人看的一個人。


    一年多以後,我才得以知道,他愛上的女人,叫賀新涼。曹大人的女兒,曹子夜公子的妹妹。


    為了那個叫賀新涼的女人,他簡直變的不像他自己。最起碼,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桀驁不馴愛麵子愛到死的杜健生。


    曾經他很愛蘇西,愛到天天喝的爛醉如泥。現在他很愛賀新涼,愛到都已經不再是他自己。


    杜健生認真了。


    而且是很認真。


    曾經的不安與惶恐再次讓我崩潰,我在理智和嫉妒之間來回的搖擺。我想要毀了賀新涼,可是我卻也很怕毀了杜健生。


    所以,我想要誘惑賀新涼。隻要賀新涼跟蘇西一樣,自己離開杜建生,那麽我就還有救。那麽,我就有機會在贏回杜健生。


    我給賀新涼性暗示,我去追求賀新涼,我去想辦法把她變成拉拉……可是還沒等我成功,杜健生卻開著他的車跑來撞我。


    “蘇紫文,我隻警告你一遍,從今以後,不準在去碰賀新涼。”杜健生站在漫天大雪中冷聲說:“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不然的話,下次我直接開坦克去撞你……我是不是開玩笑,你應該很清楚。”


    我被夾在車的廢墟裏起不來身,他卻因為賀新涼感冒急到連個救護車都不幫我叫。我不甘願的問他:“為什麽?就算那個女人待你如狗你也回去?你他媽的腦子被撞傻了吧?”


    杜健生肩膀上落的都是雪,他甚至連回頭都沒有:“就算是她待我如狗,我也不願意待你如狗……換個值得的人去愛吧!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


    可是我要怎麽告訴你呢?你的事情,對我來說,都不算是浪費時間啊……


    杜健生撞傷了我,不止是身體,更多的是我的內心。


    我躺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元旦,我才堪堪能夠下床。


    其實,我並不是拉拉。不過拉拉的圈子裏,大多都是像我這樣被男人傷害到開始喜歡女人的女人。在一群同病相憐的女人中,我得到了很多的慰藉。


    元旦那天我收拾好心情打算去參見拉拉聚會,正巧看到杜健生被很狼狽的趕出家。


    我先開口問他:“還生我的氣嗎?”


    杜健生聳聳肩:“怎麽會,咱們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我那天也是太衝動了些,你傷的不重吧?”


    這麽多年的朋友,打過架自然也就好了。我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做,賀新涼回了曹家,而他又被家裏趕出來。我打著哈哈說:“要不去你家玩兒會?”


    本來我是不抱什麽希望的,可是誰知,杜健生竟然答應了。


    杜健生不開心的時候總是喜歡不開燈坐在屋子裏,賀新涼不在家,他整個人都變的沉默。我說什麽,他都說好。不表態,也不怎麽拒絕。雖然很順從,卻並不讓人太愉悅。


    我去取酒的過程,賀新涼竟然也回來了。


    她肚子微鼓,對我的出現完全是一臉的戒備……她也愛上杜健生了,隻是,她不知道罷了。


    賀新涼和我坐在窗前看煙花,杜健生坐在一旁偷著看她……我覺得,這一定是我這輩子過的最糟糕的一個跨年。


    晚上,我們三個人各自回房間睡覺。我躺在客房裏,卻怎麽也睡不著。


    到底怎麽樣算是愛一個人?給他他想要的,還是給他你覺得好的?


    我自覺愛了杜健生這麽多年,可是我卻一直都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躺了好一會兒,我終於決定下來。拿著自己的手機,就跑去找杜健生。站在他的門口,我有些猶豫,還有些緊張。


    如果杜健生要我,那麽我們就再次重新開始。


    如果他拒絕我,那麽也算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好事。


    我撥通了賀新涼的電話,動手敲了敲房門。就如我十六歲時躺在杜健生家的沙發上一樣,我的手抖的厲害。


    隔著門板我叫他:“健生,我是紫文,能進來嗎?”


    時間似乎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久的我都以為自己要變成雕塑了,杜健生才開口應允:“進來吧!”


    我一點點的推開房門,心裏默默的祈禱著。


    這可能是我愛情的重生。


    又或者,讓我的愛情死的更為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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