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普通的農家突然熱鬧起來,如同年節的街市一樣人流湧動。


    很快,後院的正房裏就聚集了許多人,說話聲嬉笑聲混成一體在空中縈繞。門口,兩個男孩兒正玩兒著吹泡泡的遊戲。一個大約七八歲,另一個也就四五歲的樣子,追著紛飛的泡泡滿院子跑。


    “這是我大哥的兩個孩子,很可愛吧?”


    王德厚給錢盈兒介紹說,錢盈兒微笑著點點頭。


    “很可愛。”


    “我想:以後我的孩子會更可愛。”


    “哦,那麽自信?”


    “嗯,當然。因為他們有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媽媽呀!”


    王德厚用俏皮的眼神看著錢盈兒發笑,盈兒這才恍然大悟。


    “討厭!你又拿我逗樂!”


    錢盈兒用力擰了一下王德厚的胳膊,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哎呦!我以後不說了,不說了。我錯了,鄭重向你道歉!對不起!”


    王德厚用手揉著胳膊,嘴裏不停地致歉。錢盈兒笑了,笑容映襯著晚霞溶進這暮色中的農家。


    “喂,大力、二力,你們兩個去前院兒找小寶和思盈去玩兒吧。噢,就是那一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


    王德厚對跑來跑去的兩個侄子說,希望他們和小寶、思盈一起玩耍。


    兩個孩子答應了一句,飛快的跑去前院兒了。


    一向喜歡清淨的錢盈兒,有點兒不願涉足熱鬧的場合。在門口,她停住了步伐。


    “怎麽了?不願進去嗎?”


    “有點兒不太習慣。”


    “哈哈,沒關係,有我呢。今天,你一定會像明星一樣驚豔全場的!”


    他拽住一隻胳膊,把她拖進屋裏。


    果然,錢盈兒腳步踏進房間,屋裏倏然一片寧靜,所有目光一起投向這個飄然若仙的女孩兒。


    “唉,怎麽樣,我說對了吧?驚豔全場了吧?”


    “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哈哈,那就讓他們閉上眼睛。”


    王德厚拉錢盈兒走到一張樣式很老的布藝雙人沙發前,請她坐下。屋裏大約有十幾個人,分別是王德厚的父親,以及哥嫂還有專程從鄰村趕來的兩個姐姐和她們的孩子。其餘的幾位是左右的鄰居,什麽三嬸兒、四嫂、五弟妹的,聽說王家來了個漂亮女孩兒,都滿懷好奇的前來看熱鬧。高凳子、矮凳子、床沿上、炕邊上,他們隨意而坐。唯獨這張沙發空著,也許是有意留給女主角的。


    大嫂二嫂和兩位姐姐圍攏在一起,手裏不停地擇著菜。因為今天是家庭聚餐,她們可有的忙了。


    錢盈兒有些拘謹,坐在那裏似乎很不自然。屋裏的婦女們還是那樣盯著她,不停地上下打量,還不住的竊竊私語。盈兒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準備離開。王德厚有些著急了,他走到房子中間,幹咳了幾聲。


    “大家安靜一下,我來說兩句。今天呢,我的女……哦,是我的好朋友初次來到咱們這裏,希望大家都能表示友好的歡迎。”


    王德厚幾句開場白,沒有得到掌聲而是引起一陣哄笑。


    “哎呀,怎麽沒有掌聲呢?你們真沒素質!還有,那個……三嬸兒、四嫂你們不要那樣一直盯著人家女孩子看。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準備要走。我可警告你們啊,把人給我看跑了,你們可得負責啊?嗬嗬嗬……”


    “哎呦,嘖嘖嘖,心疼媳婦了吧?”


    四嫂站起身來,撇著嘴取笑道。一句話又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錢盈兒臉上泛起紅暈感覺熱熱的,羞澀的低下了頭。她心裏在埋怨王德厚,一定是他告訴別人說,自己是他的媳婦,她想:等會兒再跟他算賬。


    “當然了,我不心疼她心疼誰呀?我心疼你,我四哥也不答應啊!”


    “你四哥?他管不著。我要是有錢呀,就去找個年輕的。哈哈……”


    四嫂的一句話讓大家笑得前仰後合,錢盈兒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很快,夕陽漸漸隱去。大嫂、二嫂和兩位姐姐不知何時悄悄去廚房忙活了,大哥二哥跟隨父親去看新買的小牛犢了。


    主人們紛紛離去,三嬸兒和四嫂她們也坐不住了,準備告辭。


    “好了,不在這兒閑扯了,俺們也該回家做飯了。”


    四嫂站起身走向門口,其餘幾個鄰居也跟著向外走。


    “嗬嗬,四嫂你再坐會兒唄,我還沒跟你聊夠呢!”


    王德厚禮節性的挽留。


    “不坐了,俺家的牲口和兒子都餓了,等我回去做飯呢。”


    愛說笑的四嫂逗得大家邊走邊樂,很快,鄰家的婦女們就走遠了。


    房間裏靜了下來,王德厚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屋裏的燈亮了。


    錢盈兒繃著臉,怒目圓睜,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盈兒,你怎麽了?還在生氣嗎?四嫂沒文化,隨口亂說的。”


    王德厚向盈兒解釋著,他真的不想看見她生氣。


    “四嫂?你把責任全推給四嫂了,如果不是你告訴她的,她能那樣亂說嗎?”


    錢盈兒憤怒的指責道。


    “我沒說,我真沒說。是她們自己誤會了,她們猜測……不,或是推測的。”


    “推測?什麽意思?”


    “就是說,她們推測出你以後會是我媳婦哈哈……”


    “推測?你們村裏人都是神仙嗎?一派胡言!不理你了。”


    錢盈兒嘟起紅紅的小嘴,不再理會他了。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拉起她的手表情十分嚴肅的說。


    “去哪裏?”


    錢盈兒緊鎖雙眉,微微抬起了頭。


    “我家的驢圈。”


    “什麽意思?”


    “把那頭小驢拴到你的嘴上啊!”


    “你?嗬嗬……嗬……討厭!還在欺負我。”


    錢盈兒終於笑了,用手揉了一下剛剛浸濕的睫毛。王德厚輕輕坐到她身旁,撫摸著她的長發。


    “以後不要這樣小孩子氣了,大家都沒有惡意的,開個玩笑而已。”


    “我隻要你記住:咱們隻是好朋友。”


    “好好好,我記住了,可愛的公主。”


    “我不是公主,我是大小姐。以後你就是我的仆人,必須對我尊敬。”


    錢盈兒不由得想起曾經做大家閨秀的生活,使奴喚婢好不風光,如今卻要寄人籬下。


    “是,我一定聽你的。你是大小姐,也是我的女王。”


    兩人正在屋裏熱聊,大嫂來叫他們去吃飯了。


    “女王陛下,晚飯時間到了請隨我去用餐吧。”


    “那叫用膳。”


    錢盈兒笑著給他糾正措辭。


    “對對對,用膳。對不起,奴才錯了,甘願受罰。”


    “哈哈……”


    兩人說笑著來到隔壁的房間,房間緊鄰著廚房。因為房間較大,平時家裏來了客人,都會在這裏吃飯。


    一張大大的圓桌足足擺了二十幾個大盤子,還有飲料和果汁。一瓶當地盛產的白酒,是留給席上的男人們喝的。味道暫且不論,對農村家庭來說這不失為一頓豐盛的晚宴。


    一圈兒的高背椅子,一看就是自己加工的實木家具,雖粗糙但很紮實。


    王家的人今天聚的很齊,隻是又增添了一位表嫂。大家自覺的按長幼輩分,有序的坐好。幾個不懂事的孩子,被德厚的大嫂安排在另一張小桌子就餐,小寶和思盈也在其中。


    王德厚挨著盈兒坐下,不時地給她拋去曖昧的眼神。


    大家寒暄了幾句後,開始動了筷子。


    王家人還是很有素養的,席間誰也沒有拿錢盈兒和王德厚開玩笑,隻是一本正經的嘮家常。


    王德厚不停地給盈兒夾菜,倒飲料,憐惜之情溢於言表。


    “盈兒啊,以後你娘的事就交給我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表嫂突然插了一句。


    善良樸實的外表不加修飾的語言,讓錢盈兒感覺到了她的善良和熱心。


    “謝謝,謝謝。等我掙了錢,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工資給您送來。”


    錢盈兒站起身鞠躬表示感謝。


    “孩子,不要那麽客氣。你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吧,以後我又多了一個女兒。”


    王德厚的母親語氣溫和的,說出了讓盈兒感動不已的話。


    “伯母,以後我媽所需要的生活費和營養費,我會按時寄給您的。”


    錢盈兒承諾道。


    “這個不用你管,我可以掙錢,我會負責。”


    一旁的王德厚插嘴道,眾人也跟著點頭稱“是。”


    “謝──”


    “不許再說那個字了。”


    王德厚打斷錢盈兒的話,拉了一下她的衣襟讓她坐下。


    “記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又補了一句,錢盈兒再也控製不住了,感動的淚灑在了桌邊。


    “別哭了,真誠的幫助是不需要回報的。大家都希望你好,希望你能快樂起來,希望阿姨的病能夠盡快好起來。”


    王德厚拿來一些紙巾,一邊給她擦著淚,一邊安慰她。


    終於,錢盈兒止住了哭泣。大家的心情也開始好轉,一邊聊一邊吃飯。飯後,表嫂回家搬來了自己的被褥,準備正式開始照顧李芷柔。她做這行是有經驗的,以前曾經做過醫院的護工,見過各種各樣的病人。這次答應來照顧李芷柔,主要是因為同情錢盈兒,同情這一家人的悲慘遭遇。


    當然,她更希望表弟王德厚能博得錢盈兒的芳心。


    德厚的母親端來一碗雞蛋羹,錢盈兒接過來準備喂母親喝下。


    “我來吧,照顧病人我比你有經驗。”


    表嫂接過碗一勺一勺的給李芷柔喂食,並不時的給她擦拭嘴角的殘食和口水。錢盈兒看著、學著、也感動著。


    給病人喂過飯,表嫂又給她接了大小便,還在她身子底下墊了一塊兒成人尿巾,這是表嫂自己花錢買的。


    一係列的護理程序完畢,表嫂準備整理自己的小床了。


    看著表嫂在認真整理床鋪,錢盈兒心裏犯起了嘀咕。


    “她搬來了,我今晚要住哪裏呀?”


    盈兒心裏在想。


    “走,你跟我來。”


    王德厚看出了她的心事,把她拉到了他居住的西屋。


    “你要幹什麽?”


    “要你,今晚你住這個房間,小寶和思盈睡外屋兒,咱倆睡裏屋兒。”


    “你?你想趁人之危嗎?”


    “沒辦法呀,我們家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王德厚故意裝作無奈的樣子,錢盈兒有些沮喪。但細想想,這個男人幫了自己那麽多,就當做是回報吧。今天,她決定“以身相許”了。


    看著她傷心的樣子,王德厚心裏在偷笑。


    那晚,錢盈兒打發弟弟妹妹睡了之後,很不開心的回到王德厚居住的裏屋兒。


    “睡吧。”


    錢盈兒坐到床邊,很傷心的說出兩個字。


    “好啊,睡覺嘍。”


    王德厚頑皮的笑著,並隨手拿起一床毛巾被和一個枕頭。


    “你要幹什麽?”


    錢盈兒有些疑惑的問。


    “去睡覺啊!”


    “去哪裏?”


    “驢圈。”


    王德厚邊說邊往外走。


    “啊?什麽?!”


    錢盈兒驚呆了,但突然又笑了。她明白是自己誤會了這個男人,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男人。於是,她追過去送他。


    “幹嘛?舍不得我呀?”


    “我……”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隻要你不願意,即使同處一室,我也不會那樣做。我會等你那顆心,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謝謝你,我可能……”


    “哈哈,不要說了,我明白。我說過會一直等下去的,好了,我去和驢一起睡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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