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惜陌淩厲目光的瞪視下,領兵伏地顫聲道:“小的們先前在此處找到了侯爺,便立即著人呈了信給您。方才您已親自帶人過來,接走了侯爺,又特地安排小的們在此候著,說是等那綁架侯爺的人現行。”


    蕭惜陌臉色大變,厲聲問道:“你說什麽?何時的事兒?”


    領兵驚恐莫名,不知到底是哪兒出了岔子,硬著頭皮回道:“約莫就在一刻鍾前。小的們親眼所見,真的是將軍您親來的呀!”


    蕭惜陌怒喝道:“那他們往何處去的?”


    領兵渾身顫栗地道:“小的,小的估摸著應是往天晟城去了。”


    蕭惜陌一聽,勃然大怒,對著那領兵就是狠狠地一腳:“估摸?廢物一群,還不快追?”


    那領兵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胡亂擦了一把唇邊的血跡,膽戰心驚地領著兵士騎上馬,跟著蕭惜陌向天晟城方向追去。


    這邊,無憂對無塵道:“師兄,他們所說的侯爺定是指術離大哥,我們也趕緊追去吧。”


    無塵略有些為難:“可聽那領兵的話,好似也不能肯定古虞侯被帶往何處去的,萬一追錯了不是壞了事兒?”


    包子轉了轉眼珠子:“這有何為難的,我們可以分頭行事啊。小主人和師兄往天晟城方向去,我往半夏城方向去,稍後我們三人再會合。”


    無憂點頭道:“好。”於是,三人分作兩路,各自去了。


    不過一會兒,馭劍的無憂和無塵,遠遠見到了一隊行色匆匆的人馬,當頭一騎便是剛才在宅子裏見過的蕭惜陌。


    而那隊伍裏有一輛十分醒目的被眾人擁圍著的華麗馬車,估摸著應是古虞侯術離的車駕。


    無憂略覺驚詫:“這蕭惜陌倒也有些本事,如此快就尋到了古虞侯?”


    無塵望著行進中的人馬,疑道:“按說以我們馭劍的速度,應該比他快啊。”


    無憂杏眼微眯:“的確古怪,你瞧,他剛才在宅子裏出現時明明穿的是常服,但現在卻著了正裝,還披了鎧甲。”


    無塵微吟道:“那這個蕭惜陌就是假的了?”


    無憂眼眉微挑:“真的假的還能瞞過我們不成?追上去看了再說。”


    二人加快馭劍的速度,直奔隊伍而去。距離漸漸拉近,一股子的妖氣撲麵而來,無塵英眉微蹙,暗道那妖界確然如師叔所慮,摻和了噬魂石的事兒。


    無塵的注意力放在了行列上,壓根沒有發現身旁師妹的異狀。


    此時的無憂,秀眉緊攏、大汗淋漓、唇色虛白、大眼泛紅,不知為何她離蕭惜陌越近,體內跳竄的一股熾焰般的熱力就越來越強,一些古怪的念頭在腦海中變得十分的清晰,使她焦躁、煩悶、壓抑、不安。


    二人趕到了隊列的最前方,擋住了去路。


    無塵身形挺拔、站得筆直,他對端坐馬上的“蕭惜陌”朗聲說道:“在下有事欲見古虞侯,還請將軍通傳。”


    “蕭惜陌”忽然露出了怪異的笑容,全然無視無塵的話,別過頭向無憂看去。


    無憂與他視線對接的刹那,頓覺天旋地轉、神智恍惚,無數的人影自她眼前晃過,無數的畫麵充盈著她的大腦,刀光劍影、烽火連天,血雨腥風、天地變色,洪水與戰火肆虐著大地,無數的神軍在與黑魔的對抗中隕落寂滅。


    她,黑發上染滿了血跡,杏目中蘊藏著殘酷,一雙素手生殺了無數的生靈,妖冶絕世的美人,遙遙遠望,隻能遠望,隔著幾方勢力的對決,隔著生與死、成與敗的糾纏,隔著一生摯愛與刹那背叛的傷痛。


    她,親眼見到,位於浮生之巔,至高無上的他、強大無比的他、聖潔絕美的他,那驚魂絕豔的一笑……


    在“蕭惜陌”的眼中,無憂看到了他的死、他的情和他的傷,更看到了她的悔,看到了她的心是如何地被生生地剝落。


    “不。”無憂發出聲嘶力竭的驚叫,那是來自魂魄深處的恐懼,那是深知不能回頭的深悔,她的心跳加速,她的情感被缺失左右,她的身體再不受控製。


    她飛了起來,速度極快,快如閃電;她扔了長劍,她的身體裏有澎湃的力量,不斷向外湧來;她噙著微笑,如絕豔的鬼魅一般,在無塵與眾人的錯愕與驚懼中,死死扼住“蕭惜陌”的頸脖。


    她唇角上翹,朱唇輕啟,冷冷問道:“你是誰?”


    “蕭惜陌”保持著古怪的笑容,眼睛裏散發著足以攝人心魂的力量:“我,是你丟掉的魂、是你缺失的心。若要救贖我,就去殺了這些本不屬你同類的人,把我釋放出來,救贖你自己……”


    “蕭惜陌”詭異的話使無憂的頭痛得要裂開一般,她猛地鬆開了掐住“蕭惜陌”的手,蹲了下去緊緊抱住自己的頭,在誅心的作用下她體內的痛苦在放大、憤怒在放大、戾氣在放大,她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無塵馭劍飛了過去,緊挨無憂蹲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擔心她,想要保護她。


    無塵抬手握住無憂的手肘,欲將她扶起。


    誰知,那無憂卻猛然避開了無塵的接觸,高揚著絕美的臉龐,一頭緊束的長發爆散開來在風中勾轉千揚絲絲縷縷泛著黝黑的光芒;一對清澈的杏目瞳孔大張,眸如瑰麗的寶石在夜裏閃動著溢彩流光;一張粉嫩的唇漸漸變成了暗紅之色,為她原本稚嫩的美添上了妖冶到極致的動人。


    她靜靜地看著身邊的無塵,仿佛在看著一個陌生的人,她忽覺厭煩,她抬手一掌將他擊飛。


    無塵始料未及,身子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高彈了出去。她抽出了霜寒劍,寒光閃過、霜雪飄零,夜暮之下,絕豔的美人帶著無盡的殺氣,衝向了驚恐的人群。


    眼見有不少人倒在了無憂的劍下,無塵強撐著自地上爬起,再次擋到了她的麵前。


    無塵雙眼泛紅,低聲吼道:“師妹,你瘋了嗎,你殺了人,你怎可胡亂殺人?”


    無憂斜眼看他,輕蔑回道:“他們哪裏是人,一群怪物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無塵執意道:“師妹,你快跟我回去,我們去找師叔,無論此事如何,師叔一定會有辦法解決?”


    無塵說著又要去抓無憂,無憂眼眸一沉,手掌緊緊弓起朝著無塵心髒的位置抓去,白影閃過,一隻大掌在她下手前緊緊鉗住了她的手。


    冰涼的體溫自大掌傳來,激蕩著無憂的心神,她抬頭相看,眼前人俊挺的臉上滿是冰涼之氣,狹長的鳳目中載著驚詫與失望。


    她害怕了,她的身子顫抖起來,她鬆開了手中的殺人之劍,她想抓住眼前的人,她紊亂的神智正在漸漸地平緩。


    伯弈臉沉如水,正想出言責詢,那幾乎被他們遺忘的“蕭惜陌”卻忽然縱身而起,向不遠處的馬車擊去,竟是要除掉古虞侯?


    伯弈大驚,趕緊起身阻攔,那“蕭惜陌”卻不正麵迎擊,隻朝伯弈鬼魅一笑,便撤勢退走。


    伯弈情知上當,暗叫不好,待再回頭時,無憂果然已跟著那人失了蹤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伯弈忽然意識到,無憂剛才的征兆如昨夜一般,應是受了某種刺激。


    若他們的行蹤在昨夜就已經暴露了,那下榻的客棧就並非安全之地,心裏忽然閃出一個念頭,無憂或許已經被引了回去。他得趕緊解決眼前的事,趕回客棧一探究竟。


    剛才的一隊人被無憂一鬧,弄得四散分逃,隻留下一輛華麗的馬車孤零零地停在空寂之中。


    伯弈掀開車簾,見到古虞侯果然被困在其中,伯弈踏上了車,解開古虞侯被定住的穴道,將阻止諸侯的事粗略講了一遍,就急急忙忙地拉著無塵向客棧趕去。


    伯弈與無塵回到客棧時,廂房內的結陣已破,屋子裏淩亂一片、空無一人。


    伯弈趕緊放了五識跟著無憂的氣息一路尋去。二人步入了黑寂的後院,看見無憂呆愣愣地跪在地上,身邊斜躺著一人。


    那人一身素白的長袍,腰間係著紫影流動的帷子,在慘淡的月色下顯得格外的刺眼。


    伯弈大愕、急步上前,無言正悄無聲息地躺在冷硬的地上,原來,冥王說的話是真的,將死的師侄竟會是言兒。


    伯弈緊退兩步,鳳目生寒、幽然若雪,原以為無言與無涯二人守在結陣中不會有事,他心裏擔心的是在外的無憂與無塵。


    若早知如此,若他從冥界出來能直接趕回客棧,無言或許就不會死。


    伯弈心中愧疚難當,一時又想到,無言已修得了仙身,能殺他就必得使出破仙身的刃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昇龍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意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意令並收藏昇龍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