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族長感謝完恩人,又與明珠糾纏了一會兒,至到明珠冷言冷語打發他走,那族長才帶著鮫人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眾人步出了神廟,向海邊走去。海浪拍打著礁石,濺起幾尺高的水花,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現在荊棘叢裏。


    伯弈禮敬道:“聖君來了。”影子聲音微冷:“你倒眼尖。”伯弈笑道:“小仙雖無高深道行,唯對氣息卻甚是敏感。”


    赫連鈺見那影子古怪得很,靠近無憂輕聲道:“和你師父說話聖君是誰?”


    無憂掩嘴回了:“就是冥界之主,冥王七夜聖君。”


    說完,無憂不忘稍帶地撇了赫連鈺幾眼,一副嫌棄他孤陋寡聞的樣子。


    赫連鈺心下惱火,偏巧明珠在旁,又不好與她爭執。


    冥王自荊叢裏走出,對著伯弈道:“你喚我來此,可是因她?”伯弈聲音低緩:“是。”


    冥王冷笑:“你對她倒是真的關心。那你可知我因何護她?”


    伯弈搖了搖頭,淡然道:“原因有那麽重要嗎?聖君所為伯弈無能左右、不得左右、也不想左右。隻知當前情形,能得一人護她倒是好事。”


    冥王默然,曾經那個心思深沉的他使自己憎厭,也怨他將神女步步逼入了絕境。


    但今世,他愛她護她的心既簡單又真誠。隻是,若有一日,他想起與她曾有的糾葛、恩怨,可還能待她如此?


    冥王將目光投向了伯弈身後的無憂,漸漸長開的少女已有了當年的依稀風采。


    此時,她低垂著眼簾,不看不聽不問不語,不知她在想著什麽?可是已經知道了伯弈的托付,可是已經接受了要與他分開的事實?而她對自己,還有哪怕半點的記憶嗎?


    在伯弈與冥王交談時,赫連鈺陪著明珠沿著海岸走了極長的一段路。


    二人回轉過身,見伯弈和冥王相對無言,無憂遠遠站著自想心事,三人間的氣氛有些凝重。


    明珠瞧著有些虛弱,她強打精神對伯弈道:“沒有預料中的順利。我剛剛與赫連鈺尋過了一遭,並沒見到魔域法門的所在。”


    明珠唉聲歎氣地道:“如今連門在哪兒都不知道,更勿論要破解禁法了。看來,終得擇神廟的通口去了。”


    真的隻能讓半魔族隨魔門的開啟與神廟永沉嗎?明珠雖然難受,但她並沒問出口來。伯弈已經幫了她許多,她怎能忘記自己要助他的誓言。


    伯弈與冥王將視線投向了寬闊的海域,幽動的法門是真神的禁法。


    一番琢磨,伯弈漸漸悟道:魔族被真神禁錮後,必然充滿了怨懟與不甘,他們想要征服六界的野心未失,他們想要滅掉神界的*更加的強烈。


    所以,魔王為魔族另尋他路。或許,丹朱的異能引起了魔王的注意。其後,魔王與他建立了某種契約,在神廟中開辟了與魔王殿的通路。


    丹朱大膽的逆天之舉若被發現必然會引來沒頂之災。最後,不知是神族先動了手,還是巫女先發現了丹朱與魔的交易,總之,巫女趕在神怒到來前用靈力在神廟外布下了禁陣?


    至於她是為了保全丹朱的聲名和半魔族,還是真大義滅親之舉,不得而知。但至少,明珠恨著的母親,或許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麽自私與絕情,畢竟她犧牲了自己、也犧牲了敬她愛她的族人。


    明珠焦急地等待著伯弈的答案。伯弈望著海麵出神,他在陽光下微眯了眼:“無論是法的結界還是法的禁錮,都是施法的凝聚的一層氣,氣法越高者所凝越是堅固難查。我曾悉心參研過神的禁法,實則與淸宗的五逆伏隱結陣有異曲同工處。所不同的不過是前者使兩個真實的空間重合在一起,以氣法永隔,使之永不相通;伏隱陣則是塑建在一個假的空間疊於真的空間上。”


    冥王冷道:“氣法結界並非神界、仙界獨有。你感慨這許多究竟何意?”


    伯弈扭頭看他:“其意為二。一則若找不到法門所在,同樣的一條路到的卻是另一個空間。二則是既非獨有,便有通性。”


    冥王和無憂靜靜看他,明珠和赫連鈺同時問出了口:“是什麽?”


    伯弈道:“氣薄如蟬翼,法悠悠靈動。”


    冥王道:“所以?”伯弈鳳目微亮:“所以陽光刺眼,光照到海麵,海水的盈動與法的靈動混在一起,如何能辯得法門的所在?”


    伯弈話意未盡,忽覺遮天蔽日,頓時黑不見指。冥王悟得快、出手更快。


    沒有一絲光影的暗黑世界,天際至高處垂瀉而下緩緩流動到地麵的萬千星子,在遠處的一角閃爍著、幽動著,好似潺潺傾注的銀河,一點點濺落到海裏,濺起一圈圈的星子。


    “那是法門?”“當然。”“這麽黑我們怎麽過去?”“不黑怎麽看得到法門?”“黑可以但不用黑得這麽徹底吧!”“不黑得徹底怎麽算黑?”“就不能微微給點亮?”“你以為給點亮就會燦爛?”


    受不了,啪,伯弈點了一根火折子;啪啪,無憂點了兩根火折子,順手遞了一根給赫連鈺。


    簡言的人,往往喜歡用行動來與人爭執,無憂很開心,因為她也終於深沉了一把。


    舉著火折子,借著並不太亮的光,向著那抹似天際流下的星河而去。


    踏著浪花而去,漸漸離法門近了,火光太亮,星子黯淡了下來,伯弈滅掉了手中的火折子,眾人停住了腳步。


    伯弈對冥王道:“真神的禁法,聖君可能破解?”


    冥王坦言:“不能。”冥王微頓:“但你可以。”伯弈吃驚:“我?”冥王冷然:“是,除了你再無一人可破!”


    伯弈疑惑:“為何是我,冥王可能告知緣由?”冥王似乎有些猶豫:“緣由?可惜我若說了,你也不會信,是以不若不說。”


    伯弈皺了皺眉,緩緩道:“若禁法真被破了,可會產生豁口?”冥王冷然:“法破必留痕,多此一問。”


    伯弈的聲音低了下來,仿佛在自語一般:“一旦有了豁口,他人就可以隨意出入,魔門就等於是開啟了。”


    冥王冷冷道:“魔門即便有了豁口,魔卻仍在沉睡中,你又疑惑什麽呢?”


    伯弈幽然道:“我在疑惑,本為穩固魔界的封印,為何卻要先行破壞真神的禁法。”


    冥王譏笑道:“仙界仙書所示之事,你卻來相詢冥界的人?”


    伯弈鄭重道:“那以冥王所知呢?”


    冥王微默道:“即便是我,所知也很有限。上古時,創世初,並無魔界。後因邪氣凝集方才衍生了魔。魔為惡體,真神不喜,將他們遣入到腐蝕之地。腐蝕之地位於深海,與噬骨噬靈的冥河相通。後來的兩場大戰你已知曉。當神界覆滅後,真神封印了魔界,為防萬一,將穩固封印的方法傳予了當時的仙界帝君。我為冥王後,曾起意打聽,自仙界傳出封印魔界的禁法確與神物相關。”原來冥王對這一段的所知也是來自於仙界的傳說。


    赫連鈺聽得有趣,低聲向無憂道:“你可知冥王說的兩場大戰?”


    無憂見明珠也好奇地望著自己,燦然笑道:“是真神之戰和大戰。驚天地泣鬼神,現下不便細說,待日後得了空閑必然好好與你們閑敘一番。”


    見伯弈多有躊躇,冥王忍不住道:“巫陣一去,我很快就尋到了這裏。氣息變化本易被查,你可猶豫的時間著實不多。”


    伯弈接道:“我已想好。尋齊神物,以真龍血穩固魔界封印本是六界書所示,應該無差。即便最終為人做了嫁衣,隻要能穩固封印又有什麽關係呢?隻是,當下除了令徒,小仙還有兩事相托。”


    冥王譏問:“你就這麽信得過冥界中人?”伯弈道:“為何不信?”


    他當然信,魔冥毗鄰,若魔門大開、萬魔肆出,冥界斷難獨善其身。所以,至少到目前,冥王與他目標一致。


    冥王沉聲道:“好,你既願意相信冥界中人,那你心中所求我便應下了。其一,我會使人盡快傳信你師父,讓他前來此處,以保神物不失;其二,在送她入冥界後,我會親帶冥兵把守,至到你出來為止。這兩件你可滿意了?”


    伯弈凝注冥王:“多謝!”冥王幹笑兩聲:“你謝得太快,豈知我無所求?我冥界向來不管他界之事,如今我應你,必然也有要求的。”


    伯弈略微怔愣遲疑,冥王譏諷道:“你怕?”


    伯弈默然,冥王道:“我所求簡單得很,我隻要你,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麽,都不能恨她怨她。”


    她?伯弈沒有回答,哪用回答?他怎會恨她,即便她入了冥界,他也隻會想她、念她、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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