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見許莫沒有反對,已經開心的笑了起來,在他懷中站起,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使勁親了幾下。


    許莫受她情緒感染,也忍不住笑了笑。


    小曼越發歡喜,向他上下打量了幾眼,突然問道:“爸爸,你冷不冷?”


    許莫聽她這麽呼叫自己,雖然一早就有準備,還是有些不自在,搖了搖頭,道:“我不冷。”


    他靜呼吸已成,隻要肚子不餓,身體熱量便源源不絕,雖然隻穿了一件單衣,但眼下這種寒冷程度,卻也不能把他怎麽著。


    小曼年齡雖小,卻極懂事,聽了他的話,哪裏肯信?摸了摸許莫的衣服,又歪著腦袋想想,便道:“爸爸,小曼的衣服給你穿。”


    說著便去拉羽絨服的拉鏈,要將自己的羽絨服脫給許莫穿。在她小孩子的心裏,倒是真的將許莫當做了她的爸爸,感情真摯純粹,不含絲毫雜質。


    許莫心下感動,忙阻止她的動作,微笑道:“小曼的衣服,我哪裏穿得下?快點停下,當心感冒。”


    小曼認真的道:“小曼不怕感冒,小曼怕爸爸冷。”


    許莫道:“我不冷,真的。”感動之下,思維似乎也受到了影響,除了這句話之外,竟不知到該說些什麽了。


    小曼向許莫身上看看,又歪著腦袋想了一想,突然想清楚了似的,“我知道了,小曼的衣服太小,爸爸穿不下。我有辦法了,爸爸,你在這裏等小曼一會兒。”


    說著在許莫臉上親了親,便鬆開手,向木屋外麵走去。


    “小曼,你到哪裏去?”許莫疑惑的問道。


    小曼回過頭來,誠摯的道:“小曼一會就回來,爸爸,你答應小曼,留在這間木屋裏麵,不要走。”


    “嗯,我不走。”許莫道,“你去哪兒,你媽媽說過的,讓你不要離開這兒。”


    小曼歪著腦袋,對許莫道:“小曼回家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爸爸穿的衣服。”


    “我真的不冷,小曼聽話,快點回來。”許莫心裏溫暖,一時竟有些舍不得她離開自己。


    小曼這次卻不肯聽他的話了,打開木門,徑自向家裏走去。許莫見勸她不住,便也不再阻止,望著小曼的背影,直到她安全的進了家門,這才放心。


    一段時間之後,小曼又從家裏出來,背上背著一隻背包,懷裏抱著一床鵝絨被。她小小年紀,拿了這麽多的東西,顯得有些吃力,走路也變的不太穩便,雪地路滑,好幾次都差點摔到。


    許莫見此,連忙迎接上去,將她懷中的鵝絨被接了過來,又將她抱起。小曼極有禮貌,口中連道:“謝謝爸爸。”單手摟住了許莫脖子。


    許莫將她抱回木屋放下,關上屋門。將鵝絨被抖開,方才發現,那竟是一床小孩子的棉被,顯然是小曼自己用的。


    小曼將背包摘了下來,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要去打開背包。


    許莫向她看了一眼,詢問道:“小曼在拿什麽?是學校裏發的課本麽?”


    “不是。”小曼回了一句,接著回過頭來,又問:“爸爸要看小曼的課本麽?小曼回去拿。”


    許莫連忙道:“我不看,小曼不要拿了,背包裏裝的什麽?”


    小曼將背包打開,卻拿了個儲錢罐出來,雙手捧著,遞到許莫懷裏,嘻嘻笑道:“是小曼的壓歲錢,爸爸,你拿去買衣服,買吃的。”


    許莫向那儲錢罐看了一眼,那是一頭小金豬的形狀,坐在地上,左手托著個大元寶,右手握著一疊鈔票,臉上帶著擬人化的微笑表情,肥嘟嘟的極為可愛。


    但他看到這頭小金豬,又看到小曼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心裏突然多了一股暖流,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有止住,眼圈卻早紅了。忍不住伸手撫摸著小曼柔軟的頭發,“寶貝兒,叔叔不要,你自己收起來吧。”


    他感動之餘,又複感激,對於小曼的稱呼,也下意識的發生了變化,從‘小曼’變成了‘寶貝兒’,隻是他自己還沒留意到。


    小曼聽到他的自稱,忙糾正道:“是爸爸,不是叔叔。”


    許莫也不與她爭執,忙改口道:“嗯,我不要,你自己收起來吧。”他雖然身無分文,卻也不願拿這麽一個小孩的壓歲錢去花。


    小曼在這一點上卻極執拗,歪著腦袋道:“爸爸以後有了錢,再還給小曼啊。”


    許莫搖了搖頭,想要欺騙小曼說自己有錢,卻又覺得,小曼年齡雖然小,但是那麽聰明,這種話怎能騙得到她?


    小曼見他不肯接受,立時假裝哭了起來,一副極度傷心的樣子,大聲道:“嗚嗚!爸爸不要我了,嗚嗚,爸爸不要小曼的錢,爸爸嫌棄小曼,嗚嗚!”


    雙手捂住了臉,一邊哭,一邊從手指縫裏觀看許莫。見許莫沒什麽反應,突然向地上一坐,躺下撒起潑來,這一次卻是真的哭了。


    “小曼別哭,乖!吃塊糖…”


    許莫勸了她好幾次,又從方便袋裏拿出棒棒糖來哄她,卻始終勸她不住,見她越哭越厲害,隻得道:“小曼快別哭了,叔叔拿著你的錢也就是了。”


    小曼聞言止哭,手指縫張開,露出眼睛看了許莫一眼,再次糾正道:“是爸爸。”


    許莫含糊應道:“嗯,知道了。”心裏卻想:“我暫時答應她,找個機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再將儲錢罐放進她的背包裏,或者交給她媽媽也就是了。”


    小曼破涕為笑,從地上站了起來,許莫伸手幫她拍去身上的塵土。小曼捧著儲錢罐,再次遞到許莫懷裏。許莫接過來,放在一邊,挨著木牆重新坐下,小曼順勢坐進他的懷裏,靠在他的身上。


    經過這番波折,許莫心裏對於小曼的喜愛,隱隱又深了一層。木屋有些漏風,許莫將鵝絨被蓋在小曼的身上,運轉靜呼吸,前胸、大腿處的熱量源源不絕的散發出來。


    這熱量溫暖著小曼,小曼坐在他的懷裏,感覺像是靠在一個小火爐的旁邊。這是人體自身散發出來的熱量,對於人類來說,就算是同樣的溫度,感覺也比陽光、暖氣、電力、明火等產生的熱量舒服的多。


    小曼很快就感覺到了異常,回過頭來,奇怪的道:“爸爸,你身上好暖和。”


    許莫傲然一笑,很快卻又覺得悲涼,此時自己所能給予小曼的,也隻有這麽一點了。忍不住將小曼輕輕的擁在懷裏,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動作說不出的慈愛溫柔。


    小曼立即感覺到了他的情緒,嬌聲道:“爸爸,你唱歌給小曼聽好不好?”


    許莫尷尬的道:“我不會唱歌。”


    小曼想了一想,又道:“那,小曼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許莫立即答應下來,順勢誇了一句,“好啊,小曼唱的歌,一定很好聽。”


    小曼開心的一笑,就在許莫懷裏唱起歌來,她年齡小,聲線發育不全,唱的又是兒歌,但許莫聽在耳裏,卻覺說不出的好聽,甚至有生以來,從未聽過這樣能打動自己的歌曲。


    小曼一首歌曲唱完,卻閑不住,又將自己在幼兒園裏學來的舞蹈跳給許莫看。累了之後,回到許莫的懷裏,仰起頭來,對許莫撒嬌道:“爸爸,你給小曼講個故事好不好?”


    許莫‘嗯’了一聲,講故事他還算擅長,詢問道:“小曼要聽什麽故事?”


    小曼道:“爸爸講什麽,小曼就聽什麽。”其實她不過是想聽許莫說話,講故事什麽的,隻是借口。


    許莫整理了一下思緒,便講了個故事出來。小曼聽完之後,立即又道:“爸爸,再講一個。”


    這個下午很容易就過去了,天色暗了下來。小曼年紀小,精力不足,聽了幾個故事之後,便睡著了。


    小曼的媽媽過來接她,許莫將睡著的小曼遞到她的懷裏,那少婦伸手接過。


    小曼在迷迷糊糊當中,兀自叫道:“爸爸,不要離開小曼,小曼把床讓給你,自己跟媽媽睡。”


    那少婦彎腰撿起小曼的背包,卻留下了那床鵝絨被。許莫將儲錢罐拿了起來,想要還給那少婦。


    那少婦看了一眼,搖頭道:“這是小曼留給你的,你自己留下吧。”


    許莫推讓幾次,那少婦堅執不要,“這是小曼的一番心意,你還是留著吧,不然小曼醒了,又要跟我鬧了。”


    許莫是真的缺錢,見那少婦這麽說,便也不再堅持,心想:小曼是小孩子,我拿了她的錢,雖然是她媽媽同意的,卻還是不該。她這麽對我,我總該想個辦法報答她才對。


    突然想起一事,詢問道:“小曼說,她爸爸失蹤了?”


    那少婦聞言一奇:“小曼跟你說過她爸爸的事?”


    許莫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她爸爸是怎麽失蹤的?”


    那少婦搖了搖頭,神色間卻沒有多少傷感之意,想是時間久了,感情也變的淡了,“我也不清楚,一直找不到他。”又望了許莫一眼,“不過你和他真的很像。”


    “小曼的爸爸叫什麽名字?”許莫再次問道。


    那少婦的回答卻出乎許莫的意料,“我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許莫‘哦’了一聲,卻不肯信,心想:你自己的丈夫叫什麽名字,你怎麽會不知道?是了,你覺得我是外人,不肯對我說。


    那少婦對於小曼爸爸的事情,似乎並無多大興趣,隨便客氣了幾句,便帶著小曼離開了木屋。


    許莫歎息一聲,拿起小曼留給自己的吃食、鵝絨被以及儲錢罐,也跟著離開木屋,走進了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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