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孟九天再多說,驚百裏身形瞬化,在距雷澤半裏之遙落地,邁步往率意山方向走過去。孟九天隨後跟上,心中滿是疑惑不解,既然要回去率意山,為什麽不是直接飛天而去,竟要在地上走過去?雷澤和率意山之間說遠不遠,說近也是不近,飛天而去可比步行前往要快的多了。


    看著在前麵快步前進的驚百裏,他的步子邁得很大很匆忙,好像是有什麽著急得事情一樣,就連神行之法也沒有施展。驚百裏這是怎麽了?對於這樣古怪的舉動,孟九天皺起眉頭,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他追上兩步,跟在驚百裏的後麵,叫道:“師父!”


    驚百裏仿佛充耳不聞,隻顧前行,孟九天再追上兩步,與驚百裏並肩齊行,又叫一聲:“師父?”


    驚百裏這才應了一聲,聽語氣好像是才聽見孟九天在叫他一般,他腳下不停,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踩得地上的砂石發出碎裂的聲響。他的腳步極重,但是卻沒有運用一絲的法力,否則以他的修為,落步之處,早已處處成坑。而如此砂石碎裂之聲與他每一步跨出的節奏交合在一起,顯出一種沉謐壓抑的氛圍。驚百裏仍舊是一言不發,但是隨著應聲之後,步子卻有一個明顯的停頓,立即緩了下來。


    孟九天忍不住略鬆了口氣,問道:“師父,你有什麽心事嗎?”


    驚百裏問道:“九天。那日那個叫做沙七飛的散修如此折辱你,為師沒有替你說半句話,反而將你趕出議事廳。你心裏想必十分不痛快吧?”


    孟九天不知為何驚百裏會提起這件事,他心裏一驚,莫非驚百裏今天是衝自己而來,當即心神一緊,渾身汗毛一炸,以恭謹無比的聲音道:“弟子不敢,師父這樣做。一定是有您的用意,不知道那位散修究竟有什麽值得讓師父另眼相看之處呢?”


    驚百裏回頭看了一眼孟九天。道:“你覺得我當天的作為,是為了那個散修?”


    孟九天一愣,若不是為了弄清那散修和那個來曆不明的陸止一的關聯,難道驚百裏還有其他的目的嗎?於是問道:“師父。(..tw好看的小說)弟子愚鈍,您的意思是?”


    驚百裏不答,身形一閃,卻是又開始加快了腳步,一晃便走出兩丈之遠,剛好前麵是一小片矮樹林,驚百裏這一晃,便進了林子之中,在剛剛過人頂的矮樹之間騰挪不定。這一次他卻是微微動用了禦雷訣之中的身法。形神變化迅如閃電,所向無方。但他又並未完全施展開禦雷訣之中的形神變化之道,否則這一動。早已穿過這片矮樹林,不見人影了。


    孟九天見狀一愣,他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當即一晃身,也同樣運轉禦雷訣之中的形神變化之道,鑽進了矮樹林之中。仍舊是追上了驚百裏,跟在他的身後。師徒兩人身形變化。時而左,時而右,在變換之中在每一棵矮樹之間鑽來鑽去,速度極快,隻能看見片刻的停頓殘影,有時從一棵樹旁側過,再出現已經是在另一棵樹的正前方,身形與樹形相距不到一寸,但是兩人的身形衣服始終不曾與樹形樹枝有任何的碰觸。


    身形變化之中,孟九天出聲笑道:“師父怎麽想起了我們兒時的遊戲了?”


    原來這樣運轉形神變化之道,正是孟九天和躋九陵等一幹雷宗弟子幼年修煉禦雷訣所為,如此不僅能夠修煉形神變化成就禦雷訣之中的禦形身法,而且也是師兄弟們之間的玩樂遊戲。他們之間總是互相攀比,要求運轉形神變化之道以最快的速度每棵樹之前經過,但是絕不允許身形撞上樹形,或者是身上的衣物碰觸到樹木樹枝,看誰走完這片矮樹林的速度最快。而為了證明的確是每棵樹上都作了停留,所以在短暫的停留下還要在樹上用石子畫下一道痕跡。


    當念孟九天身為大師兄,正是一幹弟子之中速度最快的,這一片矮樹林不大,正好有九十九棵矮樹,孟九天當初便能在十二息之間從矮樹林走出來,並在每棵樹上留下痕跡。


    驚百裏自然是知道弟子們的遊戲的,但是他身為宗主,外表粗豪而性格細膩,有時候也會一時興起,陪著弟子們一起玩耍一番,偶爾還會故意輸給弟子們,讓他們開心得意一陣。孟九天沒想到,原來師父不飛天,不神行,竟然是帶著他來玩這個兒時的遊戲。


    正好十二息一過,驚百裏和孟九天身形先後從矮樹林的另一端瞬移了出來,相互之間隻差一息,而通過矮樹林則都是之用了十二息。驚百裏伸手一扔,將手中一顆尖石子扔在地上,孟九天也同樣扔掉了手中的石子,道:“師父,您是在為雷宗和道門之事擔憂嗎?”


    驚百裏歎了口氣,道:“九天,陪為師走走!”說著,仍是以尋常的步履往前走去,孟九天嗯了一聲,跟在後麵,師徒二人,一前一後,前步後履,節奏如一,驚百裏跨出左腳的時候,孟九天也正好是跟著剛剛跨出,十步之後,兩人身形動作,神氣波動,互相呼應相求,孟九天幾乎就隱遁在了驚百裏的身後,仿佛成了另一個驚百裏,又似乎是他的影子一般!


    兩人又走了一陣,孟九天道:“其實弟子覺得,師父不必太過憂心,此次代輔天前來雷宗……”


    孟九天才開了個頭,就被驚百裏打斷道:“今天也不說眼前之事,九天,你不妨說說,你覺得代輔天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孟九天心中徹底放鬆下來,看來驚百裏今天並不是衝自己來,而是為了淵無咎,這一動念,與驚百裏的步履登時不齊。神氣呼應亦有所不諧,孟九天卻沒有顧忌這些,略一思索道:“道門之中。其實對代輔天各有評價,相信每個人心中所認為的代輔天都有些不同,但是無一例外的是,應該沒有一位宗主會真正的接受和認可他!”


    驚百裏聽了不言語,隻顧前行,孟九天知道驚百裏是在等自己往下說,於是道:“這一點數日之前。師父便對弟子有所點化,之後弟子也更作了一番思量。覺得師父說的的確不錯。代輔天所修的乃是禦天訣,知天而善時,最能呼應時機人成事。但是這樣一來,在他人眼中。未免成為一個竊時之輩。如果他在登上忘情天大位之後繼續沉潛默守,待時建功,以穩固地位,收攏人心,到還罷了。但他偏偏一味用盡時緣,借勢入三山、聯佛門、啟刑塔、逆妖物,種種作為,雖合乎大勢,但動作太頻、步履太急。反而使得內則道門離心而不服其人,外則妖靈變動而劫亂將起。以弟子看來,代輔天知時用時。雖然有些太過,但可算得上是一個大有為之人!”


    “大有為之人!”驚百裏聽了這話,忽然停下腳步,眼望遠處的率意山,歎了口氣道:“天生時,人用時。若是太過了,必然後緣不足。不如留下一絲回環之地,雖置之死地而有後生之機。九天,不如我們不去率意山了,還是回經行山吧!”


    孟九天一聽,心中了然,今天的驚百裏心意亂了。之前帶著自己從經行山出來,先往雷澤,後往率意山。而在率意山匆匆一過,便又要返回雷澤,而雷澤未至,竟落地又還向率意山而去。現在率意山還在遠處,他又要返回經行山了,算下來已是兩返一還了!


    驚百裏說返回經行山,卻是縱身飛上了天空,他這是要飛天而回。但是當他身形剛上了天,卻沒有繼續飛天而去,而就是這麽站在了半空之中,似在發愣。孟九天見狀,不知道驚百裏又在思索什麽,當即縱身而上,來到他的身後,叫道:“師父?”


    驚百裏沒有回頭,而是問道:“九天,你說經行山為什麽叫經行山呢?”


    孟九天道:“您老人家曾經教過我們,經行便是直行,如天上神雷,當發便發,不因一切內意外緣而變!”


    驚百裏又問:“那率意山呢,又為什麽叫率意山?”


    孟九天繼續答道:“誠盡我意,無有所隱,如人之性情,喜怒不掩,是為率意!”


    驚百裏又問道:“九天,你剛才說代輔天是一個大有為之人,善見時而作,那麽你說,他究竟是自己做主,還是依從天意呢?如果是天生之時,他豈不是依從天命而已,應是在無為之中;如果是自己做主,那時局世勢卻非他安排,怎麽見得他是大有為之人?人為事困,他做了那麽些事,到底算是自己的主張,還是迫不得已呢?”


    孟九天道:“師父,您問起經行山和率意山的名字,心裏不已經是有了答案了嗎?”


    驚百裏抬頭看天,道:“經行在天,率意如人,合乎天而行於己,是為得時。但是天教人生,人能從之,若是天教人死呢?天之行如常,人之意卻未必無隱?”


    孟九天思索道:“師父,您的意思是代輔天心中有什麽圖謀嗎?”


    驚百裏回頭看著經行山道:“我雖然已修至知天境界,但終究隻是小成,而非大成,所以在天行人意之間,還是閃爍不定,不知此念屬於天行,或者屬於人意?這樣吧,九天,我們還是不回經行山了,也不去率意山了,還是去雷澤,再看看你師弟和師妹吧,我還是放心不下他們!”


    又是一折,已是驚百裏和孟九天還回雷澤飛天而去。驚百裏飛得很慢,簡直就如在天上漫步而行一樣。孟九天看著驚百裏的身影,心中撲朔,抓不住驚百裏究竟是什麽心思,這一次便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這一次,換成了驚百裏主動開口,道:“九天,記得當初為師在人間剛遇見你,你還很小,現在想起來為師倒是忘記問了,那時候你是幾歲?”


    孟九天隨這話想起過往的事情,答道:“九歲。”


    驚百裏歎了口氣:“原來是九歲,對了,我記得當時遇見你的時候,你渾身上下很髒,滿臉的汙痕,但是你懷裏的笛子卻很幹淨,你說那是你娘親留給你的,所以你要好好保存。好像你進入雷宗前兩年,我還聽你吹奏過,後來倒是很少看見你吹笛子了,這是怎麽回事?”


    驚百裏今天是怎麽,心思如此變幻莫測?孟九天笑了笑道:“弟子一意修行,那些兒時的念想,自然就放下了!”話一出口,隨即心中忽然想到一個念頭,登時大駭!(未完待續)


    ps:想殺一個人容易,但真正要下手殺一個人,心念如燈火,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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