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庭院裏麵岑寂無聲,底下的那些學子們一臉的呆滯,愣愣的盯著前麵的王子可,後麵的那些評判學者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至於周圍圍觀的那些人,也是一臉的不敢相信。王子可方才的聲音好似還在耳邊回蕩,胸中好似突然盈滿了一股莫名的勃然之氣來,在胸膛裏麵不停的衝擊翻滾,試圖從身體裏衝出來得以發泄。身體裏麵好似被點染了一把火,將全身的血液都給燒的沸騰了起來,拳頭握的緊緊的,直想大吼一聲衝出去,恨不得立刻就衝到突厥人的麵前,一刀將那些突厥人的腦袋給砍下來!一時間整個庭院裏麵鴉雀無聲,隻能聽得見人們壓抑著的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聲。


    良久之後,才突然聽得身後猛然傳來了一聲拍案之音,就聽後麵一位老者開口讚道:“何等氣概!何等誌向!……凜凜而有生氣,煌煌而威矣。‘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一語,當為千古箴銘耳!”


    “是極!是極!此長短句氣勢恢宏,勢不可擋,果真是英雄少年,英雄少年啊!”學正也是激動直捋胡須,連胡須都捋下來了好幾根也沒有感覺,交口稱讚:“此首長短句,開頭淩雲壯誌,氣蓋山河,寫來氣勢磅礴。再接下去,卻以“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十四個字,出乎意料,令人叫絕,此十四字,如見一將軍撫膺自理半生壯誌,九曲剛腸,英雄正是多情人物!功名故所期,豈與塵土同埋;馳驅何足苦,堪隨雲月共賞!是何等胸襟,何等識見!一片壯懷,噴薄傾吐:渭水之盟,大唐之恥,臣子萬民無不抱恨無窮,此恨何時得解?正道是“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之勉語。雄壯之筆,字字擲地有聲!“饑餐”、“渴飲”一聯合掌,唯有如此才足以暢其情、盡其勢。滿腔忠憤,丹心碧血,傾出肺腑,其筆力之沉厚,脈絡之條鬯,情趣之深婉,不同凡響,端的不同凡響啊!”


    “學正大人,此長短句,比之那些言之無物,無病**之浮華辭藻,是否更好?”王子可向學正躬身行了一禮,問道:“正是有此長短句在前,在下才算是真正知曉了什麽才是詩文,什麽才是文人風骨,什麽才是為國為民為社稷,能夠真正造福國家,造福百姓的文人!”


    “不知,這首長短句可有名字?作者何人?”學正聲音激動的有些微微顫抖,向王子可問道。


    “啟稟學正大人,殺盡突厥血,染作滿江紅。這首長短句,名字正叫做《滿江紅》!”王子可還沒有回答,就見下麵站起來了一個學子來,抬頭一看,正是那個姓周的學子,上一次詩會的第一名,占站了起來向學正鞠躬說道:“前日在逸香居中,一群突厥人醉酒鬧事,欲圖欺辱賣唱女子,毆打逸香居管事,時群情激憤,卻因突厥人壯碩非凡,一眾食客雖心中惱恨,卻不敢出麵阻攔。唯有兩人挺身而出,其中一人怒罵突厥人,便是這位公子。另外一位,以一首《滿江紅》鼓而歌之,激蕩人心,令人血脈奔騰,一眾食客皆受此感染,一同吟誦之,聲勢震天,竟生生嚇的那些突厥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其人,正是鸞州書院學子,夏鴻升,字靜石者是也!”


    配合著他的話,王子可抬手做了一個介紹的姿勢,指向了夏鴻升。


    夏鴻升頓時頭皮發麻,劇情不應該這麽發展啊!好端端的詩會怎麽就又扯到自己頭上了呢!明明自己老老實實的在那裏看詩會,都怪這個腦子缺根筋的官二代!夏鴻升這一刻隻想上前一腳把那個王子可給踢下水去。


    “既有如此文采,又是書院學子,為何不來參加詩會?”洛陽學館的學正看向了夏鴻升,問道。


    因為哥想要悶聲發大財啊!


    夏鴻升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可不敢說出來,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好教學正大人知道,學生隻是些許小聰明而已,這些長短句,要求寬泛,不似詩作那般嚴謹,且有時間思量了,所以還好,可若是要學生即興作詩,卻就不行了。學生書讀的沒有幾位師兄多,詩也沒有幾位師兄寫的好的,今回能夠承蒙顏師開恩,幾位學兄照顧,能前來親臨洛陽詩會,學習觀摩,已是大幸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王子可哈哈一笑,說道:“靜石兄,你也太過謙虛了,有才能就要顯露出來,方才我再三追問之下,那隨口的一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豈不是緊合題引,且立意雄渾壯闊,激昂向上,怎麽能叫不會即興作詩呢?”


    夏鴻升眉頭一皺,看向了王子可,總算是看出來了。今天的事情,從一開始的高聲叫喊開始,就都是王子可有意為之的,卻不知道他這麽做是何目的。


    “靜石兄,莫要怪我,在下這麽做,卻是為了靜石兄考量的,個中緣由,且容日後再細說。”王子可壓低了聲音向夏鴻升又急又快的匆匆耳語了一句,然後又轉向了學正,施禮說道:“學正大人,在下方才叫好出聲,就是聽了這句詩,覺得甚好,想來若是有全詩,當更好才是,還請學正大人下令,讓靜石兄將全詩到來,我等聞之品之,豈不美哉?”


    “學正大人,那隻是學生方才靈機一動偶得一句而已,要讓在下做出全詩,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學生知識淺薄,學業低微,還請學正大人恕罪。”還沒等學正開口,夏鴻升就躬身道罪了一聲,岔開了話題:“還請學正大人命人重新點香,莫要再耽擱詩會了。”


    學正低頭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不願意,也罷,你二人且先去後殿等候,老夫有事相問。”


    說罷,便有人過來帶著夏鴻升和王子可離開了那裏,其餘的學子又開始提筆凝思,卻又滿心頹然,方才那首《滿江紅》,帶給他們的震撼太大了,以至於他們此刻全都對自己產生的懷疑,是否真的如剛才那個人所說,自己寫的東西,都是空洞無物,無病**之作?心下想來,便愈加覺得自己想出來的詩句都是那麽矯情,無法下筆。


    卻說夏鴻升和王子可走到了後麵,王子可就立刻向夏鴻升說道:“靜石兄,方才多有得罪。不過,在下是為了靜石兄好,現下沒法跟靜石兄明說,靜石兄不屑虛名,卻不知道,這虛名也是不可或缺的啊!”


    夏鴻升凝目盯著王子可,卻見他麵色真誠,實在不像是在說謊,卻又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於是問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若隻是公子哥兒覺得好玩,那我還是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靜石,你誤會我了。我隻是真心的佩服你,所以想要幫一幫你。名聲啊,名聲真的很重要,一個才名更加重要。許多時候,沒有名聲,籍籍無名了,就算是有所成就,也會被當成投機取巧,沽名釣譽而已。可若是有了才名,那就不一樣了,那就是真才實學了。”王子可向夏鴻升解釋道:“靜石,我隻能言止於此,你雖然道理懂的比我多,見識也比我強,可是這些東西,卻是一定不如我的。以後,總有你明白的時候。”


    這番話,又令夏鴻升心中起了軒然大波來。這個王子可,到底是什麽人?說他是王公貴族家的官二代,可是他的這些心思手段,卻遠遠不像是一個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在王子可身上,有著一種遠遠超過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夏鴻升實在想不出來,什麽樣的家庭才能培養出來一個這種孩子。


    不過夏鴻升卻是知道,確如王子可所說,今日隨著這首自己盜版的《滿江紅》,恐怕不日之後,在洛陽城中,就會遍布自己的名字吧?來參加,或者觀看詩會的那些人,會用最快的速度將這首長短句傳播出去,連帶著還有自己的名字,夏鴻升。


    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有了這個名聲,能做的事情多了許多,可不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不少。本來就是想籍籍無名,然後悶聲發大財,可現下卻怕是不會再籍籍無名了。


    夏鴻升也不打算等那個學正回來了,憑白的又是許多事端。還是一走了之吧,反正自己本來也就沒有打算靠著讀書這條路子發展,也就不需要太過忌諱那個學正了。


    詩會這邊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來,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幾日還是低調一些的好。幹脆去看看掌櫃的把自己需要東西準備出來了沒有,也好趁著這幾日裏不便露麵,把那冰糖和花茶搞出來。


    “子可兄,我不欲在這裏等學正回來,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這便就告辭了。”夏鴻升向王子可道別。


    王子可也回了一禮,笑道:“靜石兄且自忙去,咱們還會再見麵的。”


    夏鴻升笑笑,轉身走了出去,離開了學館,徑自往茗香居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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