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兄,你說昨天咱們的將士表現咋樣?”夏鴻升坐在營帳裏麵,提起頭來對旁邊的段瓚說道。


    “很好,回去之後家父讚不絕口。”段瓚看起來心情很好。


    夏鴻升點了點頭:“那你說陛下怎麽就沒點兒表示呢?不說讓咱們兄弟官升幾級了,怎麽的不也得賞賜個百兩黃金幾頭壯牛之類的?”


    “聖意難測,不能妄加揣測啊,小心被人聽去了。”段瓚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夏鴻升正要說話,就忽然聽見外麵有兵來報,夏鴻升讓他進來,就見一個軍士領著一個宮中禁衛走了進來。一看是宮中禁衛,夏鴻升和段瓚就站起來了。


    “見過二位將軍,陛下有令,召夏都尉到宮中一敘。”那個宮中禁衛向夏鴻升說道。


    夏鴻升笑著聳了聳肩膀,李世民召見他,這在他的預料之內,要是見識了這種練兵方法,還不將夏鴻升叫過去問個清楚的話,那也不是那個千古大帝了。夏鴻升向段瓚交代了幾句,然後便跟著那個禁衛一起離開了軍營,往皇宮之中打馬而去。


    仍舊是那個禦花園,仍舊是那一處涼亭。夏鴻升過去拜見了李世民,坐到了李世民的對麵。剛一坐下,侍立在旁的王德就放下了一對碗筷來,繼而就見幾個黃門拿著幾樣小菜走了過來,擺放到了麵前的案幾上麵。


    “哈哈,夏卿今日可有空著肚子?今日朕略有閑暇,於是便邀夏卿前來一敘。”李世民笑嗬嗬的說道:“昨日裏看了夏卿的練兵,朕心中有許多疑問,今日這裏且無君臣,朕希望夏卿能放下小心,好好跟朕聊上一聊。”


    “這……微臣遵命。”夏鴻升朝前躬身拜了一拜,答道。


    李世民夾了一口菜吃下,又說道:“朕常聽恪兒與長樂說起,卿可是頗為擅長這廚藝之道。他們兩人對夏卿家的飯食,可是念想的緊,連這宮中的禦廚,可都沒讓他們這麽朝思暮想啊。”


    “呃,承蒙漢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看得起,微臣沒有其他的愛好,就是喜歡吃這一嘴,所以也就喜歡自己搗鼓些吃食來,陛下若是看得起想要嚐嚐,臣自當為陛下動手。”夏鴻升躬身說道。


    “好,實不相瞞,朕整日裏聽恪兒和長樂說,可是早就垂涎欲滴了啊!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了起來:“朕倒是疑惑的很了,夏卿要說也才一十三歲,可是這些方方麵麵的東西,卻是都從哪裏學來的?旁的不說,就說昨日裏那帶兵之法,小子,你可莫要再誆騙朕,說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朕半生戎馬,太上皇以朕軍功封為秦王,擢天策將軍,朕的天策軍中猛將如雲,李靖、李世積皆為我大唐帥才,屈突通、段誌玄治兵嚴謹,帶軍極嚴,乃我大唐之周亞夫也,他們哪一個不是帶了一輩子的兵,卻從來不能想出來這樣的帶兵之法。朕不信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夏鴻升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今天李老二將他召見而來的目的了。


    這件事情夏鴻升很早之前就已經考慮過,沒有人不會對他那些超前的知識的來曆感到好奇,這套說辭夏鴻升早就準備好了,用那個說辭,就算不相信,也沒人能夠說那就是錯的。畢竟現在是古代,不是無神論的後世,而且恰逢道教盛行的時代,這個說辭模棱兩可,難分對錯,很適合用來蒙混過關。


    “這個,倒不是臣不願意說,隻是怕說出來也難有人相信。以前顏師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臣也如實告訴顏師了。”夏鴻升對李老二說道:“既然陛下想要知道,臣自然不會隱瞞,就是怕說出來匪夷所思……其實,之前有一次,臣隨嫂嫂到老君山裏麵拾柴,臣年紀小,走了一段之後就走不動了,趁著嫂嫂在周圍找春菜,就靠著一方青石睡了起來。然後恍恍惚惚的,就起來看見了一個白須老者來,正在放牛,臣就過去想要幫忙。那頭牛真是大啊,臣站在那裏都沒有那頭青牛高。臣看那老者年歲很大,頭發胡子都白了,於是就上去想要幫忙。那個老者似乎對臣的出現有些驚訝,隨後便說臣與他有緣,然後手撫臣的腦袋,說了一句詩句來,卻是: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臣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後來就渾渾噩噩的,醒來之後腦子裏麵就多了許多東西來,可是卻又模糊不清,好像做一個十分長久的夢一般,平日裏也想不起什麽來,有時候就是猛一看見什麽了,就突然覺得腦子裏麵有了關於這東西的事情來,若是沒有遇到,可能一輩子也想不起來這些東西。陛下,就是這個樣子。”


    李世民沒有說話,夏鴻升觀察著他的表情。我都已經把話說到這種地步了,白發白須的老者,還有青牛,這個提示已經夠明顯了吧!


    “那山名叫什麽?”李世民沉默了一會兒,眉頭一挑問道。


    “老君山。”夏鴻升說道。


    李世民再次沉默了。夏鴻升也沒有說話,說的就是你李家自封的老祖宗,這樣一來,想來李老二也沒有話說吧,他能質疑自己的老祖宗是不存在的?


    “夏卿,來,吃菜。”李老二笑了笑,讓道,旁邊的王德添了酒來,李世民又指著酒水,朝夏鴻升問道:“朕聽恪兒說,卿要跟恪兒一起做生意,還能做出來最好的三勒漿都比不上的酒來?”


    “噗——”夏鴻升剛入口的一口酒就噴了出來,李恪怎麽連這個都告訴李老二啊!


    “嗬嗬,夏卿不必驚訝,朕隻是不下心聽到恪兒與長樂的說話而已。”李老二笑的跟一隻老狐狸似的,對夏鴻升說道:“朕倒是好奇的緊呐,怎麽,夏卿俸祿不夠養活一家子了?”


    呃,這麽問可就沒意思了啊,朝中有幾個人是單靠著俸祿就能夠養活起來這一大家子的?上有老下有小,還有那麽多的仆人,單憑那區區的俸祿,怎麽可能能養活得了?那一個勳貴家裏沒有一些產業了?沒產業還能養活住家的那都是貪官!當然,魏書玉他爹除外,他家裏就沒有幾個傭人,魏書玉也從來沒有錦衣玉食過,從他平日穿的樸素的衣服上就能看出來。


    可是話雖這麽說,但是明麵上到底還是不允許官員經商的,所以這會兒李老二就這麽給戳穿了,當即夏鴻升的額頭上就滲出了汗水來,趕緊說道:“這個這個……臣也是一片拳拳為國之心,還請陛下明鑒!”


    “哦?”李老二一副看好戲似的神色來:“夏卿經商之舉,還是報國?這朕可就要好好聽聽夏卿的說道了。”


    夏鴻升往前一拜,說道:“陛下,突厥人最喜歡喝酒,臣做出來的酒,絕對是突厥人從來沒有嚐過的烈酒,他們一定會喜歡上。陛下可還記得臣之前說的經濟戰?突厥人既然喜歡烈酒,這酒肯定是要買的,可是他們又沒有臣的技術,不會自己做,就隻能從咱們大唐買。咱們可把價錢翻好幾倍的賣給他!嫌貴?嫌貴他別買啊!反正他們自己又不會做。這樣一來,咱們既加強了突厥對大唐的依賴,又能夠把突厥人的財富都賺進我大唐的手裏,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況且,臣既然經商,就當然要交稅,臣賣出去的酒越多,上交國家的稅款就越多,國家的財富就越多。不僅是酒,其他不管什麽生意,都要向國家繳納稅款。陛下自登基以來,一改古往今來重農抑商的現象,農商並舉,這是好事,也是陛下的英明之處。商業的發展能夠給國家帶來巨大的財富,不僅僅是賦稅,還有其他各個方麵。臣有一個想法,但是卻並不容易,所以臣這就是替陛下先行去探探路,摸索出來一個最好的辦法來。”


    “什麽想法?”李老二喝下了一杯酒來,問道。


    “臣現在還不敢說。”夏鴻升搖了搖頭:“可能,說出來之後,就是陛下不怪罪,臣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李世民眉頭一皺,眼中猛地一凝,沉聲問道:“可是跟這稅字有關?”


    夏鴻升不置可否,隻是默不作聲。


    李世民緩緩的吸入了一口氣來,然後放輕了聲音:“也罷,朕且容你去探明一條路子來。若是道路不明,這話就最好別說出來!”


    “謝陛下!”夏鴻升躬身向前,謝道。


    商業的發展是一個社會的社會形態走向更高級的必然,隻是它需要一個基礎,而現下的大唐,卻恰恰並不具備這個基礎。


    初唐的稅製是自隋朝繼承和發展而來的租庸調製,它建立在均田製的基礎上,受到封建土地管理體製的製約,將人牢牢地束縛在了土地上。而商業的發展卻要求將人口大量的從土地中解放出來。可是生產力的局限,又注定了一旦人口被大量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必定會麵臨糧食嚴重不足的絕境。所以想要發展商業,就要先解決糧食問題,然後才能進一步將人口從土地中解放出來,從事商業,變革稅製。


    在夏鴻升的心中,總有一天,商業的稅收,會徹底的取代國家從農民身上取得的稅收,可是現下,它還隻是,也隻能是一個念頭,在這之前,有太多的問題需要去解決。李老二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會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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