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的大雨斷斷續續的,下了一個晚上。直到夏鴻升早早起來準備去朝會點卯的時候,也隻是恰好在路上稍微小了一些,才剛到了朱雀門,就又開始電閃雷鳴起來了。


    宮裏的黃門魚貫而出,撐著傘接住了朝臣,送入了太極殿之中。


    上朝了,李世民坐在禦座上麵,淡聲問道:“今日朝會,眾卿可有事要奏?”


    “陛下,自去歲以來,天下大旱,今年又發了蝗災。雖然如今都過去了,可難保以後不會再發生此類災害。而一旦發生災害,首先在於良田遭毀,良田毀而百姓無收,百姓無收,無糧草可用,則民心易亂。”戶部尚書越眾而出,向李世民躬身施禮,說道:“百姓無糧,勢必慌亂,為了活口,隻得成為流民。故而,臣奏請陛下在各州縣之地廣置義倉,使農戶每年捐出少許糧食,由州縣衙門集中管理,以作災年賑災之用。”


    李世民點了點頭:“朕記得前隋開皇年間,隋文帝令各地廣置義倉,由民間捐獻糧食放於義倉之中,以備災年不時之需。此策不錯,諸卿以為如何?”


    “廣置義倉,可將豐年剩餘的糧食存下,於朝廷來說,有了無數儲備糧食,賑災之時便可更加迅速,安撫百姓。於百姓來說,豐年的時候一人捐出一鬥來,少了少捐,多了多捐些,負擔又不會大。此策可行,臣附議。”房玄齡出列對李世民躬身行禮之後說道。


    隨後。杜如晦,長孫無忌,高士廉等人也都出來附議。李世民於是便答應了下來,讓房玄齡匯通戶部官員拿捏出一個章程來。


    接著又有幾個大臣上奏了事情,一一討論處理了,一如平常的一次朝會。


    “好了,既然諸卿已經無事,那這就散朝吧。”李世民掃視了一圈下麵的大臣,說道。


    王德點了點頭。朝前走了幾步,正欲開口。卻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從下麵傳來,說道:“陛下且慢,老臣有事要奏!”


    王德看看李世民,然後退了回去。李世民抬眼往下看了看:“宋國公有何事要奏?”


    “陛下,昨日老臣蹭去拜見了太上皇,聽說掖庭宮裏有房屋遭了雷擊,老臣特意去看了看,發現果然有兩座樓宇燒的塌了。陛下,皇宮之中乃是聖人居所,遭了雷擊,恐怕不是好征兆。臣昨日得知以後就去了躺太史局,找了司天監問了此事。司天監說並無征兆,隻是意外而已。老臣不信,無緣無故豈會有天雷降於皇宮?故而臣請陛下重視此事。命太史局好生觀察,切不可大意,以免漏掉了什麽征兆。”


    說話的人是蕭瑀,原先是戶部尚書,不過後來李淵成了太上皇之後就不是了,被李世民升了官。做了尚書仆射,他對大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可誰也沒料到今天會是他提出了雷擊的事情。


    李世民顯然十分意外,估計這會兒心裏正後悔當日晚上怎麽沒有把蕭瑀叫過去也統一一下口風。


    那日裏晚間被李世民召見過的幾人停了蕭瑀的話,也都是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道不好。


    夏鴻升趕緊往後麵看過去,瞅向了幾個同世族走的很近的官員。果不其然,就見其麵露喜色。


    這人的官職算不得十分高,他們就是世族養在朝堂裏麵的一條狗。朝堂上麵他們的身份不高,說話就不是那麽隨意了。沒有個人領頭,誰也不敢自己站出來說。可這一下無論蕭瑀是誤打誤撞,還是有心彈劾,都是替他們開了個頭,有蕭瑀在前麵,這些人就可以順著往下說了。


    當即就立刻有人從隊列中走了出來,躬身行禮之後說道:“陛下,君王受命於天,能與上蒼同類相通,相互感應。上蒼能幹預人事,人亦能感應上天。天子若是違背了天意,上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今皇宮之中遭天雷之火,必然是上天降下的警示。陛下宜反省自身,百官亦需時時自省才是!”


    “君王失德,然後天降征兆,自去歲以來關內大旱,幾乎顆粒無收,今年又鬧了蝗災,這些本都是上蒼給陛下的警示,陛下卻不放在眼裏,甚至於吞蝗神入腹,這才招致了上天降下天雷以示懲戒。還請陛下虔心祭祀,下罪己……”


    “住口!”長孫無忌高喝一聲,打斷了那人的話,出列說道:“不過是一場意外而已,爾等怎的如此糊塗?!陛下自登基以來,無時無刻不為民著想,令百姓休養生息。去歲大旱,陛下親自祈雨,今年蝗災,陛下又心念百姓之苦,不顧自身安危,送蝗神入腹,請蝗神噬咬陛下的心肝來替百姓消災。若非是陛下此舉感動上蒼,那蝗災如何肯輕易褪去?此番蝗災如此嚴重,然其影響卻遠遠小於前朝的災害,難道爾等的眼睛是瞎的,看不到麽?!陛下,此人信口雌黃,汙蔑陛下,惑亂朝臣,臣請重責之!”


    “長孫大人此言不妥!……”有一個人跳將了出來,同長孫無忌吵到了一塊兒。


    朝堂上麵如同炸開了鍋,在長孫無忌之後,那天夜裏被李世民召見過的人也都陸續站了出來,而認為皇帝失德,需要下罪己詔的人也一個個跳了出來,大都是與世族有著密切聯係的官員,其中不少都是世族出身。


    太極殿中猶如菜市口一般,吵成了一鍋粥。李世民麵無表情的坐在禦座上麵,無波無瀾,好似下麵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蕭瑀也站在那裏,臉上愣愣的,似乎有些難以應變的樣子,夏鴻升盯著蕭瑀看,他這副樣子反倒是好想沒有預料到會出現眼前的局麵似的,看上去有些蒙。


    一直吵了一上午,臨近午時,李世民才忽然開了口,令此事日後再議,眾臣退朝,不容分說,徑自離去了。


    眾人散去出宮,方才那些世族的官員走的很快,似乎急於出去。反倒是長孫無忌等人,慢吞吞的走在了最後麵,不慌不忙。


    “嗬嗬,夏侯,走慢些。”夏鴻升經過的時候,房玄齡出言對夏鴻升說了句。


    夏鴻升還道是房玄齡有什麽事情,所以就走了過去,問道:“見過房伯伯,不知房伯伯有何事吩咐?”


    房玄齡捋須笑了笑,搖了搖頭,隻是問道:“聽說軍校就快要招收學員了,卻不知道夏侯是打算如何選定學員的?”


    “小侄是準備著,先廣為宣傳,然後無論是誰,但凡想要來上軍校的,都可以報名。報名之後,進行選拔,對其體能與心術做一個考量,然後確定這一期的學員。因為軍校那邊還有許多設施到時候不會完工,所以頭一批的人數不會太多,估計最多不會超出兩千人。”夏鴻升對房玄齡說道。


    房玄齡點了點頭,沒在說話,幾個人慢吞吞的走著,夏鴻升也不好走快,隻得慢吞吞的隨著。


    還是杜如晦在旁邊給夏鴻升解釋了一下:“嗬嗬,夏侯莫慌,待會兒陛下定然還要召見我等,且走慢些,也好等黃門追上來啊。”


    夏鴻升這才了然,原來是他們料到李世民一定會再將他們給召集回去,是以故意走慢,同前麵的那些朝臣慢慢拉開距離來。


    “這雨下個不停,也不知道消停消停。”旁邊的長孫無忌撥開了旁邊黃門給他撐著的傘,抬頭朝天上看了看,一陣雷聲過去,喀嚓嚓幾道閃電,雨勢便似乎又大了一些。


    房玄齡也是抬頭看,說道:“這雨要是這般勢頭的再下下去,恐怕有些地方又該澇了。也不知道何時能停。”


    正說話間,忽而眾人眼前猛地一閃,繼而就見一道閃電豎直著猛地劈落了下來,那電光閃的人眼中發酸,猛烈的聲音轟然見令人耳中鳴叫。


    “老天爺!……”突然有人失聲喊道,夏鴻升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就見宮中不知道是哪座建築上已然燒著了火來,竟然又一次被雷電擊中了!


    “走水了!走水了!”宮中立刻有人呼喊聲起,不論是房玄齡,還是杜如晦,亦或是長孫無忌還有其他的那些人,全都是頃刻間臉色大變,繼而立刻就朝著著火的地方跑開了去。


    夏鴻升也緊隨其後緊緊跟上,原本都已經快要走出了朱雀門了的那些朝臣們也全都又折返了回來,紛紛朝著被雷擊中著火的地方跑了過去。


    因為下著雨,所以眾人跑到那裏的時候火勢已經小了許多,將近熄滅了。不過,仍舊能夠看到東宮的一角已經是一片焦黑的塌陷下來了。一群黃門圍在一起,見了眾臣過來,趕緊轉身躬身行禮。


    “為何圍聚一起?”長孫無忌見那些黃門不是趕緊滅火,而是圍聚著,於是問道。


    “大,大人……”一個老一些的內侍戰戰兢兢的對長孫無忌說道:“回,回長孫大人的話,死……死人了!一個丫鬟被天雷劈死了!”


    眾人大吃一驚,長孫無忌等幾個大臣立刻就往黃門圍聚的地方過去,當即就聞到了一股焦臭,往地下一看,就見一個依稀看得出來是個人形的東西趴在地上,都已經成了焦炭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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