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地,枯草紛飛。


    天氣陰沉,一切東西似乎是灰色的。


    遠山靜默佇立,在過於陰沉的天氣下,顯得幽黑,透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宿命感。


    李淵終究還是沒熬過貞觀九年。


    從病逝,到追諡,到下葬,到祭祀……花費了幾個月,這個年也就這麽陰沉沉的過去了。


    夏鴻升默默看著眼前低頭盯著地麵不語的帝王,不知道他心裏是難過,還是慶幸,是悲憫,亦或是終於鬆了口氣。


    也或許幾者都有——人心本就是最複雜的。


    “你之前為何將她帶入宮?”李世民突然抬頭問了一句:“朕記得朕說過,隻準她在長安和涇陽之間走動。”


    “人之將死,塵埃落定,一切恩怨糾纏盡數化作烏有,還有什麽能解不開的呢。”夏鴻升歎了一口氣,說道:“那畢竟是高祖皇帝曾經疼愛過的親孫女,生離已然淒涼,連死別也做不到,也實在太過悲愴。小婿有罪,願受嶽父大人責罰!”


    李世民往椅子靠背上靠了上去,沉默良久,輕歎了一句:“都去了……”


    “罷了!”李世民說道:“終究是朕的侄女,你回去告訴她,朕不在囚著她了,也讓她安分一些,好生過完此生罷!”


    “陛下也請節哀順變!”夏鴻升行了一禮。


    李世民擺了擺手:“你去吧。”


    夏鴻升告退了李世民,從皇宮中離開,回了長安的宅中。


    嫂嫂和李麗質她們都搬了過來,來長安住些時日。夏鴻升精要在涇陽搞大建,不想讓家人受到打擾。


    “郎君,我父親是如何說了?可曾開罪於郎君?”李麗質一見夏鴻升回來,便立刻問道。


    其他諸人也看向了夏鴻升,等他回答。


    “妾身給公子添麻煩了。”幽姬有些內疚,也因李淵的病逝而心情不好,聲音聽起來都病懨懨的,不複往日的冶豔。


    夏鴻升搖了搖頭,說道:“陛下並未怪罪於我,也說不再繼續將你幽禁起來。陛下說你終歸是他的侄女,讓你安分下來,好生過完此生。”


    “那可太好了!”李麗質大為激動,一把過去拉住了幽姬:“婉姬姐……”


    “李婉姬早在許多年前便已夭折了。”夏鴻升打斷了李麗質的話,說道:“幽姬也早已經伏法了。當今世上再無此二人。”


    幽姬一愣,眼中滿懷感激的看向了夏鴻升,默不做聲的看了好大時候,臉上卻又忽而一變,那般似狐媚子模樣妖豔中透著狡黠的笑容重又展現了出來,掩唇笑道:“不錯,不錯!李婉姬早夭,幽姬也已然伏法。當今世上再無此二人,唯有夏府當中的一個小小丫鬟罷了!恩……公子覺得夏姬如何?”


    “噗——”夏鴻升差點兒一口老血噴湧而出,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還好沒有變成原諒色。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夏鴻升連連擺手:“就還叫幽姬算了,也叫得順口,不必改了。有外人之時……也為人會問,不改了。”


    幽姬大為不解:“這個……妾身倒覺得改作夏姬也不賴啊!”


    “就是,既然之前的稱呼不得用,幽姬又跟了郎君,自然改稱夏姬,如何不行?”徐惠亦是不解,歪頭問道。


    這個……夏鴻升撓起了頭,不知改作何解釋。


    卻見旁邊月仙突然抿嘴輕笑了起來,眾女看去,隻聽她言道:“怕是這名字讓公子想起來了當初的陳女夏姬吧……”


    眾女一愣,徐惠最先反應過來,當即道:“漢劉向所著《列女傳》中有言‘“陳女夏姬者,陳大夫夏征舒之母,禦叔之妻也。其狀美好無匹,內挾伎術,蓋老而複壯者。三為王後,七為夫人。公侯爭之,莫不迷惑失意’,可是此女?”


    “不好聽,不好聽!”夏鴻升搖頭擺手,如同老學究一般:“我自然無所謂,因我知其人。然不知其人者,便先以名而作聯想,一念便想到夏姬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這樣不好。”


    此話聽得其他三女掩唇直笑,幽姬卻盈盈一步過來,雙臂將夏鴻升的脖子一攬,朝著夏鴻升麵上吐了一口蘭馨,聲似鉤鎖得膩道:“妾身亦美好無匹,內挾伎術呢,公子且來試試?”


    這話雖壓低了聲音,可又恰好能被眾女聽見,一時間屋中李麗質與徐惠女頓做滿麵飛霞,耳朵脖頸俱都可見一片緋紅,羞臊的直抬手掩麵,恨不能挖出條地縫鑽了進去。月仙也驚的朱唇微張,愣愣的看看幽姬,啞然失笑。她青樓出身,雖未曾賣身,可似這般豔詞話語也聽見過不少,卻也依舊有些招架不住幽姬所言。


    至於夏鴻升,聞言更是頓覺體內一股衝動,熱血當即翻湧了起來,好容易才將那翻湧之意壓製了下去。


    夏鴻升低頭看看掛在自己胸前的幽姬,見她朱唇紅豔似火,吃吃偷笑著,身前便隨之湧動,更覺口幹舌燥。


    “你夠了啊!”夏鴻升好一番克製,這才平複衝動,順手往幽姬的臀上抽了一巴掌,沒好氣的說道:“過去坐好!屬妖精的!”


    “還是狐妖!”月仙抿嘴道:“幸得公子不是書裏的笨書生!”


    幽姬吃吃笑笑,忽而又一轉身從夏鴻升的身上下來,站好了去,朝著夏鴻升盈盈一拜,道:“妾身多謝公子!”


    “這麽多年幽禁院中,如今總算重獲自由之身,也委屈你了。”夏鴻升說道。他深知李世民同他的兄弟之間發生的事情,對於李世民對李建成的年幼子嗣趕盡殺絕,也向來覺得做得太絕。因而幽姬報複李世民,也無可厚非。隻是成王敗寇,她終究不是李世民的對手。


    “妾身自幼被送往碎葉城,異域他鄉,終日提心吊膽。後來長大,又一心想要報複,四處搏命。這幾年來被關在家中,也沒了那些念想,反倒是安心了下來。公子待妾身不薄,妾身並無委屈。”幽姬搖頭說道:“不過,妾身在家中幽閉許久,實在是太想找些事情做做,公子可有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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