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一走,彭掌門便什麽都顧不得,基業弟子全成浮雲,他立刻架起法寶,飛也似的逃走,下方一些還留存清醒的弟子看見,莫不心寒,隻歎自己瞎了狗眼。


    可他們不知道,彭掌門逃命隻是其一。


    其二,是向他真正的主子報信。


    元嬰修士腳力不慢,他一路向東,臉上完全沒有曾經在曲笙麵前的狠戾和在夏時麵前的軟弱,他表情很嚴肅,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有了一番高階修士的氣度。


    彭掌門一路疾馳許久,直到進入魏楚交界之處,感受到一層薄薄的結界。


    他嗤笑了一聲,這類結界隻能阻攔築基修士和那些平民,對於金丹或是更高階的修士,它唯一的作用便是記錄下穿梭者的音容,留下一個備案罷了。


    隻可惜,修真界改頭換麵的招數層出不窮。


    他拿出一張麵具,扣在臉上之後,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元嬰修士,變為一名蓄著絡腮胡的方臉大漢,闖出了魏國邊界,進入了楚國範疇。


    他仍是一路疾行,但明顯,彭掌門在楚國鏡內,比在魏國鏡內要放鬆得多。


    沒用多久,他便飛到楚國都城縈都。


    同魏國都城丹平一樣,縈都不止是王都,同時也是舉國供奉的王室宗門“檀淵宮”的總部所在。


    他進入縈都後,竟連登記都不用,隨隨便便拿出一個腰牌,負責守城的修士便躬身行禮放他入城,再熟門熟路地進入一座建於皇宮附近的氣派宮殿,暢行無阻地進入主殿,開啟裏麵的機關,閃身進入一處密室中。


    在那裏等待他的,是一名端坐主位上的清俊青年,細一看,竟是一名化神後期修士,他身邊端坐著一位穿著華美長裙的豔麗女修,也有化神初期修為,正小心翼翼地用手心上的真火為他溫酒。


    酒色兼得,郎俊女俏。


    然而那女修四肢及脖頸,皆被金色的鎖鏈拴著,上麵還有一圈細細的刺芒,竟像是刑具一般。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平靜,仿佛他們本該如此相處。


    那青年見彭掌門進來,麵帶慵懶地側過頭,低聲道:“彭罡,你像一條喪家之犬般滾回縈都,還有臉來見本座?”


    彭罡立刻跪倒:“屬下失利,晉城來了另外一方勢力,屬下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回縈都求宮主下一步指示。”


    “一個小小的晉城都定不下來,還被人毀了青極宗,你叫本座說什麽好,再派你出去丟人現眼一次?或是將把柄直接送到魏國眼皮子底下不成?”青年仍舊是懶洋洋的,臉上一副悠閑相,看不出心情如何,但言辭卻極鋒利。


    彭罡被訓斥,心中惶恐忐忑,目露恐懼之色,他連顫抖都不敢,因為他知道,若是在主子麵前唯唯諾諾,怕是死得更快。可他也不敢辯駁,青極宗有主子的陣法,那裏發生的一切,主子應該早就知曉。


    青年身邊那名溫酒美人將杯盞送到他嘴邊,動作撩人,舉手投足間,盡是煙視媚行。


    她柔聲道:“宮主大人莫要動氣,彭罡可是打小長在宮主麵前的,能力和忠心都極好,想必這次也並非他不盡力,修真界藏龍臥虎,世家子弟橫行,他那青極宗腳步太快了些,招了人家的眼也是有的。”


    青年笑道:“小東西,你倒是慣會做好人,誰準你的,嗯?”


    他手一收,那女修身上的鎖鏈立刻泛起光芒,從裏生出長長的倒刺,立刻剜進血肉,好好個膚如凝脂,豔若桃光的美人,被他弄得個血肉模糊。


    彭罡不敢看,但額頭已開始流汗了。


    那女修幾乎被鎖鏈絞殺,可她手中的杯盞卻還是穩當當的,斷斷續續道:“……那個雷靈根的修士不簡單,很可能是身懷異寶,才隱藏了自己的一切信息,此人對付彭罡時遊刃有餘,甚至未曾祭出過法寶……就算是天極金丹榜第一名,虛妙山莊小舟也不見得比他強,此人不是隱世高手教出來行走天下的入室弟子,便是五大山門的親傳弟子,咱們暫時不招惹這些人……方為上策……”


    青年一手撐著臉龐,一手掐著訣,看著她逐漸因為痛苦而扭曲的容顏,漸漸失去了興趣。他取過那盞酒,對彭罡道:“追求宗門擴張本沒有錯,你可知道你錯在哪麽?太莽撞。鼠目寸光的東西,你以為蒼梧不過是個小門派,隻看到了他們氣數將近,卻輕視了那一點生機,因為你的大意和愚蠢,本座損失了一個在魏國的暗樁。稍後你自己去領罰,彭罡,你可有怨言?”


    “屬下不敢!”隻要不死,彭罡就算是行了大運,他連連叩首。


    “必要的時候,本座還會派你回魏國進行任務,跟彭家的線不要斷,你知道該怎麽做。”


    “是,屬下定不會再讓宮主失望!”


    “退下吧。”


    彭罡沒有起身,跪著蹭了出去,然後關上了密室的門。


    那女修還在受刑,青年像是忘了她一般,修長的手指按在自己眉心,然後緩緩劃過高挺的鼻梁,豐潤的嘴唇,緊繃的下頜……隨著手指的動作,他仿佛在思索著什麽。


    手指在喉結處停了下來,他突然問道:“晉城真的那麽重要?”


    “宮主……七國霸業,始於晉城。”她依舊保持著敬酒的姿勢,胸脯高低劇烈起伏,身體因為疼痛不住發抖,像是一株曆經風霜的枯花。


    “既然如此……”青年運靈力在食指上,淩空畫下一道符籙,而後手指輕輕一揮,那符籙便自密室消失不見,“我再令亭遠去探一探,順便把那個小宗門收拾幹淨。”


    “宮主……啊……英明……”那女修越來越受不了,她身體顯現出重影,看上去連元神都要離體了。


    青年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他眼中沒有憐惜,也沒有痛恨,隻像是看一件物品,直到女修雙目突出,連舌頭都已經伸了出來,他才撤了法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在他眼中,紅顏不過是枯骨。已經猙獰扭曲的美色,不過是下酒菜罷了。


    女修大口大口喘著氣,一身華裳被血浸染,整個人活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鬼。


    她的手仍然在離青年唇邊不遠的地方,手腕還在滴著血。


    “葉紅,再為本座溫上一杯。”青年搖了搖手中空杯,放在她的手上,“若是溫得好了,我疼你。”


    葉紅一聽,抖得更厲害了,鮮血滴落,點點殷紅。


    青年朗聲大笑,揮手將她拂開,大步走出了密室,沒有一絲留戀。


    隻剩葉紅一人,垂著頭跪在地上。


    她的眼眸在難以察覺的角度微微顯露出一絲異色。


    而唇角,掛的卻是充滿惡意的微笑。


    ※※※※※※※※※※※※


    夏時的那柄如意未來得及煉化,仍是築基期法寶,因此兩人返程的時間比來時慢了許多,但好在路上也沒出什麽事,順順利利回到晉城,


    到晉城的時候,夜已暗沉,但東市的商鋪都還在營業,燈火奪目,搭了戲台子,正是飯後消食的好時候。


    曲笙一嗅到俗世的氣息,整個人便鮮活了起來。隻有經曆過劫後餘生的人,才知道這樣的平淡生活有多麽可貴。她到底是年輕女孩兒,就算是一路風塵,也掩蓋不了青春的朝氣,身也輕了,滿身的傷也輕了,幾乎是蹦跳著回到角子街。


    夏時腳步也不自覺地輕快起來,被她所感染,唇角微微上揚,帶出一股鮮衣怒馬少年郎的神采。其實他不過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又何況因為常年修煉,據說修士們的青春期總來得有些晚……


    兩個人都是春風得意,笑入長街。


    然而一經過豔陽樓,那酒鋪前的公鴨嗓少年又瞅成了對眼,他緩緩張開了嘴,充滿魔性的公鴨嗓再次響徹在角子街的上空。


    “夭壽啦,曲掌門家的耗子成精啦!”


    曲笙一愣,回頭看夏時。


    夏時:“六文錢……”


    曲笙一下子驚醒,得意的勁頭被澆個徹底,飛快往蒼梧小院跑去。她一邊跑,還一邊聽著周圍街坊的數落。


    “曲掌門,不是我說你,女孩子家家的,養什麽耗子啊?”


    “哎呦呦,成精了,好大個的耗子,嚇死阿婆了哎呦呦……”


    “賣貓啦!賣貓!”


    “曲掌門,你得給老娘陪錢!我家的臘肉一定是你們家的耗子偷的,還有一隻老三家養了十多年的老母雞!”


    “阿娘,我做個小鼠皮圍巾給你好不好……”


    曲笙最後已進入“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境界。


    當她快接近蒼梧小院時,看到那裏三層外三層,將小院子團團圍住的一大群老鼠之後,還是深深地震驚了。


    這是全晉城的耗子吧?


    “六文錢!”曲掌門嗷的一聲。


    在角子街的陋巷中,在不夜之街的燈火中,一隻金色的身影如閃電般跳上了蒼梧小院的大門上。


    身上,是如血的披風。


    腳下,是悍勇的臣民。


    “吱!”發出一聲號令。


    “吱吱!”群鼠相和,而後如暗潮一般,順著牆角,沉默退去。


    不留一根毛。


    六文錢一見曲笙,兩眼如豆,含著淚花。


    “幸不辱命,吱,蒼梧,我給你守下來了。”


    曲掌門陰沉著臉,招手。


    “你先下來,咱們好好談談,關於臘肉,還有老母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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