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嵩頓了一頓,他深深皺起眉,似乎回憶起了非常厭惡的東西,臉上有些發白。他繼續道:“我身上懷有一件能隱匿氣息的法寶,且自詡體術高明,便循聲而去,結果在義量峰的一處山洞中,我發現了一個禁製,那禁製雖然高明,好在是元嬰修士所設,我便毫不猶豫地以力破之!進入山洞之後,我發現裏麵藏著的是一處小型空間,而地麵上竟然……全是人血,白骨組成陣法,旁邊堆滿了人的屍體!一個用法寶遮住了容貌的元嬰修士正在念咒,他察覺有人闖入,便立刻向我攻擊!


    “我當時也被這陣勢激出了真火,直娘賊!那不知那是多少人的血,我也不分不清是修士還是凡人,但這種邪術豈能姑息!我與那修士纏鬥起來,心中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拿住他,死活都好,斷不能讓他繼續害人,之後再將此事上報給秦國的易央宮,”說到這裏,他眼神中有些恍惚,“那人本不是我對手,卻在我將要拿下他之時,雙眼用力向我一瞪,隻見他原本好好的瞳仁,突然從黑色變成綠色,幾乎將我拖入幻境!”


    幻境是修士最懼怕的法門之一,道理其實很簡單,幻境總會映照內心,用各種方式激出你的心魔,使人失去神智,最後任人宰割。


    “還好我心中惦記妻兒,沒有完全陷入幻境,用秘法破了他的法術,卻也身受重傷。隻是那賊人趁我被幻境所迷的當口,竟然奪路而逃,我回過神來趕緊追出山洞——”楚嵩說到這裏,雙拳攥得咯吱作響,可見恨極,“沒想到剛出山洞,這賊子已經不知蹤影,迎麵卻趕來一群言真門的修士,口口聲聲叫著‘莫讓賊人跑了’。


    “原來山下義量鎮有大量人口失蹤,從外歸來之人發現鎮子變空後,立刻上報言真門,言真門循跡查來,正是為了捕獲凶手。誰曾想邪修恰好被我趕走,那些人反而與我撞個正著!那些道修看到邪陣慘狀,個個氣得眼睛發紅,他們也不容我辯解,結陣向我攻來。我一邊招架一邊將實情告知,可他們根本不信,一口咬定我便是這邪陣元凶。”


    夏時道:“你出現在邪陣之中,在言真門眼中,是人贓俱獲,鐵證鑿鑿,確實難以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楚嵩也是受夠了這窩囊氣,他氣得一拍大腿:“我當時本就身受重傷,圍攻之間引發了‘脈反逆流’,他們更是以為我不是好人,甚至派人去尋守夜人,我心一橫,便沒有服用伽藍夜合,借著爆發了脈反逆流的勁兒,激出魔氣,一鼓作氣突圍,逃離了義量峰。”


    說到這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爆發脈反逆流,在修真界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這“脈反逆流”,乃是自有魔修起,天道對魔修降下的懲罰,而天元紀年以前的魔修,也確實以逆天為己任,他們時刻想解除魔界封印,使修羅道主宰人間,在那段時期,幾乎每一名魔修手中都血債累累。


    因何種心魔入魔,便會自然成為那人的“脈反逆流”,比如一個因殺人而入魔的修士,那麽他的“脈反逆流”,便體現在“殺人”這一點;比如一個因嫉妒而入魔的修士,則會在脈反逆流時期,去尋找能夠引發他嫉妒心的人去殺;比如因淫思入魔的修士,便會在脈反逆流發作時,去尋異性采補……每隔一段時期,脈反逆流都會發作,發作的間隔因修為高低,入魔輕重,都各有不同。時間間隔短的,也許幾天,甚至幾個時辰便會發作。時間間隔長的,也許數百年也能風平浪靜度過。


    正是因為脈反逆流的不穩定和引發魔修喪失理智這一點,即便是魔界被鎮壓後的天元紀年初期,魔修中傾向和平的一派也一直得不到修真界的認可,直到天元2018年,“暗夜之光”柳昔卿用伽藍夜合抑製住了脈反逆流衝動,魔修才真正被正道接納,從此不再人人喊殺,而伽藍夜合也被製成了便於攜帶的丹藥。


    自天元2018年人間十萬年大劫後,魔修與道修和談,在魔修原本的三條鐵律上,又加上兩條,如今的魔修都需遵守五道鐵律:


    同類相殘者,斬。


    為修魔功而殺人者,斬。


    因脈反逆流而殺人者,斬。


    濫殺道修平民者,斬。


    惡意毀壞伽藍夜合者,斬。


    魔君直屬的守夜人組織便是以這五道鐵律為法典,但凡有不遵守者,可就地誅殺,所以楚嵩見守夜人便逃,言真門的證詞和他出現在邪陣的行為,已足夠成為製裁他的證據,更何況他還爆發了脈反逆流。


    楚嵩繼續道:“言真門已通知了守夜人,我不敢去見妻兒,便連夜逃亡。義量鎮慘案已經爆發,我成為通緝犯,而我在義量峰見到的那些殘骸,便是失蹤的義量鎮的凡人和修士。我心中一腔憤怒,竟不知誰能信我的話,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去太和!若是太和真如世人傳唱得那般大公無私,我願入玄武樓接受審查,洗刷我自己的冤屈,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


    話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還有什麽比願意去太和自證清白更有力的說法?


    曲笙對這位魔修肅然起敬,她起身道:“楚前輩可有什麽需要,我蒼梧雖然力薄,卻願意助前輩一程!”


    楚嵩看這兩人修為都不高,肯定解不了自己的禁製,便道:“兩位助我躲過守夜人追捕,已是幫了天大的忙,我身上有靈石可以兌換銀兩,不瞞兩位,我這通緝犯的身份,也隻能裝成凡人,雇一輛馬車往南,順著官道前往太和。”


    “馬車太慢,會浪費許多時間。”夏時也起身道,“我可以送你到太和地界,聽說隻要進入太和地界,便有巡邏的太和弟子,定能將你引入太和。”


    楚嵩又是響亮地一拍大腿,他喜道:“那敢情好!希望這件事能快點解決,我妻兒一定在擔心我呢!”


    這人明明是元嬰修士,卻句句不離老婆孩子,曲笙實在沒見過這樣的修士,她忍不住問道:“前輩的妻兒是凡人嗎?”


    楚嵩一提家人便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他道:“我那老妻是凡人,且是個沒靈根的,我便尋來定朱顏和壽元丹,她如今已活了二百餘歲,至於我那獨子,今年不過十九歲,是個雙靈根,以後定比我出息得多!”


    修士因為靈力滋養,可以自行將容貌定在巔峰時期,不過也有些快要到壽限,或是靈力不濟,或是有特殊需求之人,會用定朱顏將容貌定在某個特定時期。當然,最喜歡定朱顏的人群還是凡人,隻是這丹藥價格昂貴,買得起的凡人不多。


    而壽元丹就更貴了……這位楚前輩,真的很愛他的妻子。


    曲笙此時也覺得夏時送他去太和最是穩妥,她點頭道:“那便由夏道友送楚前輩去太和,希望能早日真相大白。”


    楚嵩想了想,從懷中取出一枚形狀如展翅雄鷹的金屬銘牌,對曲笙道:“這件信物是我一位好友相贈,據說用靈力激發後,會變成一隻報信鳥,他可以在關鍵時刻救我一命,可我一開始並不想因為此事連累他,待到想用之時,”他舉手示意自己的禁製,“我已經用不了了,既然二位救下了我,這件信物正好送與你們,權作我報答二位的心意,請不要推辭。”


    曲笙原不想收,結果楚嵩堅定若不償還因果,自己心中不安,她便收下了。


    臨到要送他們出門,曲笙突然問道:“夏道友,不知你往返太和需要多久?”


    夏時略一估算,道:“五日後我必定回來。”


    曲笙隻道:“一路注意安全。”便看著夏時祭出飛行法寶,帶著楚嵩禦風飛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獨自回到掌門殿,如今曲笙也有神識了,範圍雖然不大,卻已經可以將整個蒼梧小院罩在其中。不知為什麽,夏時突然離開,她一時間竟然有些不適應,好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似的,情緒有些低落,掌門大人竟然連澡都不想洗了。


    她在掌門殿的院子裏站了半天,終於覺得自己已經無聊到無可救藥,便打著檢查道場的名義,用神識一一掃過那些院子,不過她隻是在門外淺嚐輒止,並沒有進去驚動裏麵的人,直到那神識來到夏時所居住的客房門前,她才有了想進去的*。


    “這怎麽行,他說五天後就回來的。”曲笙小聲對自己說道,“偷看人家的臥房多無恥。”


    事實上,她能隱隱感覺到裏麵有夏時的氣息,讓她覺得好受了許多。


    曲笙的神識繞著夏時的小院外轉了無數圈,最後還是怏怏不樂地返回了掌門殿。


    她心裏偷偷想,這麽依賴人可不好,要打起精神來!


    於是曲笙放出浴桶,正準備洗澡,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師父,紂南求見。”


    她急忙把浴桶收好,走過去打開門,看著已經換上了門派弟子服的康紂南。


    康紂南樣貌本就清俊,那身白衣廣袖長袍穿在少年高瘦的身體上,更顯得人飄逸無雙,像是隨時都可以狂浪吟唱靡麗詞句的名士,就這樣在夜色中踏月而來。


    他似乎又長高了一點,也慢慢長出一些男人的味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吳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吳瑕並收藏修真之掌門真絕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