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變故發生,如果我們與北海冰種無緣的話……”曲笙開始患得患失,深海影響已經開始潛移默化,這也是深海心理現象的一種,隨著海中的阻力變大,他們下潛的速度越來越慢,而一望無際的黑暗,又給人帶來深深的絕望。


    這才是下潛的第一天,她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夏時其實也在強忍著不適,他一直拉著曲笙的手,如今又把她往自己懷裏拉了拉,說道:“就算沒有蒼梧山,蒼梧也還是蒼梧,不要多想。”


    曲笙還想說點什麽,又怕自己影響了夏時的判斷,於是,在這黑暗的海底,兩個人反而沒有交流。


    兩人對深海的經驗幾乎為零,他們還沒意識到,在深海中不斷下潛,對於意誌和心神都是一項嚴峻的考驗。


    第二日的時候,曲笙發現自己看到了許多色彩斑斕的畫麵,甚至還傳來人聲的喧鬧……這在深海完全不可能出現,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出現幻覺了。


    曲笙白著臉,打開了海事萬能應急包,拿出了那個能放出音樂的八音盒,上緊了發條,像是看著救命稻草一般看著它。


    音樂響起。


    那是一首根據情歌改編的曲子,柔婉而動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就算隻能不斷循環一首曲子,卻也給兩人帶來了人間的氣息,提醒他們的存在。


    可他們的任務仍是下潛,不斷的下潛。


    曲笙現在才知道涯風定下的十日,實際上已經寬限無比,因為在強大的精神壓力下,就連曲笙這樣走過心魔路的人,都在幻覺與現實交界的時刻,產生過放棄的念頭。


    第三日,他們所能見到的魚類越來越少,周圍的沉默越發讓人難以忍受,就連八音盒也拯救不了曲笙的胡思亂想,她的手漸漸收緊。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夏時的聲音:“我小時候,父親偶爾會給我講秘境的故事,不過翻來覆去隻有那幾個,他最喜歡講的是跟我母親一起經曆過的秘境,每次都要放在第一個講,後來我聽得熟了,還暗自下決心,今後要多闖幾個秘境,也許有一天可以回去講給他聽。”


    聽著夏時緩慢地講述兒時的回憶,曲笙也漸漸放鬆下來,她接道:“師父也給我講過秘境的故事呢,不過都是金丹期的秘境,師父一直遺憾自己沒去過築基期秘境,也很向往元嬰期的秘境,他還經常摸著我的頭說‘等我們阿笙築基了,師父就帶你去築基期秘境’,可惜師父沒看到我築基……”


    “等我們回去了,我也可以帶你去築基期秘境,秘境如果沒有高階修士帶領,出秘境時遭遇奪寶就糟了。”


    “夏道友已經元嬰期了,下一次要去的話,就要去元嬰秘境了吧?”


    “說起來,其實我現在還有些不習慣元嬰修士的身份……”


    兩人低聲細語,向對方傾述那些有趣的回憶,夏時甚至連羅刹島的桃花有多少株,嬌姨偷了多少條魚都說了出來……曲笙則講她小時因為怕餓,總是囤積食物,被師父發現後給她買了儲物袋……管鈴師姐有多麽嚴厲,可她最喜歡管鈴熬的肉湯……


    到了第五日,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再深的海底,按理說也該潛到了,這裏有些不對勁。”夏時沉聲道,“接下來要小心了。”


    話音剛落,曲笙便發現自己身側出現了一線光明,他們近乎本能地趨向光明,隨著兩人越遊越近,才發現那是一處呈現暗藍色光芒的洞穴。


    這洞穴出現在深海中,上下不靠,奇詭地懸浮在那裏,曲笙放開神識,發現周圍一點魚類的蹤跡都沒有。


    這的確已不是常規的海底了。


    兩人沒有任何猶豫,既來之則安之,修士若敢不冒險,還闖秘境做什麽?


    夏時撐起一道護體結界,兩人一同進了那幽深的洞穴。


    在吞沒二人之後,那洞穴將口一合,在這處空間消失不見。


    ※※※※※※※※※※※※


    洞穴深邃而幹燥,偶爾可以聽到水滴的聲音,腳下是嶙峋的地麵,並不適合行走。


    “這條隧道並不是為了給人類行走開鑿出來的。”曲笙隨手扯過一顆圍繞在身邊的夜明珠,照著下方,“但這條隧道裏沒有海水。”


    “海獸們天性親近海水,但高階海獸是可以離開海水的,隻不過離開海水後,它們的許多能力發揮會受到局限。”


    結界隔絕了四壁,兩人禦風而行,比在海水中快了許多,不過一刻鍾,就隱約看到前方有出口,從那出口出來,才發現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巨大的山穀,兩邊是黑色的高山,山穀平坦,但空氣凝滯,並不似真正的陸地山穀。


    前方傳來微弱的亮光,夏時收起夜明珠,兩人循著那亮光而去。


    然而當看清那光亮來源的時候,曲笙隻覺得世界之詭譎也不過如此。


    他們的前方,是一條掛滿了橘紅色燈籠的熱鬧街市。


    這條街市無論出現在內陸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令人如此驚訝,可它偏偏出現在了深海之中,他們下潛了三日,至少行進了幾萬米,居然遇到了這樣一處沒有海水、空氣幹燥、燈火通明的街市?


    裏麵甚至還傳來了樂聲、人語聲、笑聲……


    一時之間,曲笙震驚得停住了腳步,拿不準這究竟是他們潛海太久出現的幻覺,還是真正有這麽一處海中桃源。


    就在曲笙發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鈴鐺搖晃的清脆聲音,她回頭看去,四隻形似竹節蝦的海獸細腳伶仃地抬著一台暗紅色的花轎,正慢悠悠地向街市走來,而那鈴鐺就墜在花轎的四角,隨著竹節蝦的腳步,有節奏地響著。


    當那花轎經過曲笙和夏時身邊的時候,轎邊的窗簾突然被一雙白玉嫩手掀開,隻是裏麵的光線太暗,她看不清裏麵人的臉孔,更不敢用神識去探。


    竹節蝦也停下了腳步,躬身不動。


    轎中人發出尖細的笑聲,分不出性別,隻聽那人道:“人類?居然有人類進來了?哎呀呀,真是有意思呢……”


    轎中人放下了簾子,竹節蝦們又直起身體,慢悠悠地抬著轎子向前走。


    “這應該是海獸……”曲笙對夏時傳音道,“夏道友能看出它的修為嗎?”


    夏時臉色很不好:“至少六階,隻怕已臨近七階。”


    七階便相當於人修的大乘期了!


    轎中人出現後,兩人更不敢輕舉妄動了,夏時:“我們繞過去打探下,你跟在我——”他的話戛然而止。


    兩人身後又傳來女子說話的聲音。


    “……說起來,咱們可有兩千年沒見了,姐姐這皮膚是越來越好了呢。”


    “妹妹這身段才真叫好呢,唉,你當我不想來麽?還不是因為上一次天海一界時正逢我產卵,這些年照顧些個小崽子都忙不過來,妹妹最近過得如何?”


    “別提了,盡是糟心事,六百年前我處了個相好,也無非是圖他長得好生養,卻沒想到這賤公背後還跟碧睛洞的金眼鰻窕有一腿,前陣子我帶著幾個手下把他們堵在洞裏一起咬死,你看,這是我從他們那寶庫裏找到的環水碧血絛,正想送給姐姐。”


    “這可怎麽使得,不過我就覺得妹妹是爽快人,這件事做得地道,唉對了,你知道九頭灣的老怪吧?她前幾年也出了糟心事,我去幫了個小忙,從她那裏得了三滴天嬋液,正好分與妹妹一滴。”


    “還是姐姐真心對我好,不過,那九頭灣的老怪也有人敢惹?”


    “三千年產一卵,差點被偷,你說……”


    這兩位旁若無人地八卦,直到走過曲笙和夏時的身邊才住了嘴。


    “嘖,人類的味道。”


    “息娘子居然放了人類進來?”


    “那就不能吃了,好可惜。”


    她們隻是略一打量,便繼續細細碎碎地繼續聊著,看來這兩千年來北海高階海獸的八卦盡在二人掌握之中……曲笙被那威壓壓得無法抬頭,直到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她才看到這兩隻海獸的背影。


    一隻人頭魚身,但那尾鰭極美,五色斑斕,鋪開足有一丈長。


    一隻蛇形,但那下肢處偏偏長出了兩條腿,她是用腿在走路。


    夏時歎道:“看來咱們逃不過去,這兩位也有近七階的修為。”


    還是老老實實進去吧。


    “聽那二位的話,這裏是天海一界,把我們放進來的人叫息娘子。”


    “既然我們來了這裏,而且這些高階海獸都不欲為難我們,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雖然這山穀並非海中,但重力卻出乎意料的大,兩人行走速度不快,這類街市又是禁飛區,就連那些高階海獸都老老實實走過去,兩人自然也徒步向街市走去,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又見到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海獸。


    有海獸形似海馬,坐著四條海蛇拉著的車輦,遇見曲笙和夏時還會極有禮貌地打招呼;


    有海獸雙鰭伏地向前爬動,臨近街市時張口吐出幾個袖珍海獸,嗚嗚叫著“吾兒吾兒”;


    有海獸馬身龍首,如一陣旋風奔跑而過;


    有海獸張開貝殼,裏麵露出一張人臉,跳著前行;


    有海獸身披五光十色的珊瑚,走一步便發出轟隆之聲,如海巨人一般踏步而去……


    這些海獸也都有近七階修為,其中有些海獸對他們投以詫異的眼神,有些則根本不屑一顧,還有一些喜歡惡作劇的會突然作勢恐嚇……不過不管怎麽樣,這些高階海獸確實沒有動他們二人。


    漸漸的,進入街市的海獸越來越少,兩人也快要接近街市,曲笙心下還安慰自己,雖然臨近七階,不過這些海獸到底還是六階修為。


    然而當曲笙和夏時快要走進街市大門的時候,從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了恐怖的威壓。


    一個身穿暗紅色長袍的男子瞬間來到兩人麵前。


    “你們認識息娘子?”一把折扇輕輕挑起了曲笙的下巴,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筆墨難書的俊美容顏,她心下一涼,見過那麽多海獸,都未有人形,而眼前的這一位,竟然已擁有完美無瑕的人形。


    海獸與常服用化形丹的黑崎獸族不同,它們沒有化形丹,也不屑服用。


    所以這隻能說明一件事,現在她麵前的,是一隻足有七階修為的大乘期海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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