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等了片刻,料想夏時人也不可能馬上回來,也許是在秘境也說不定呢?她又撫摸了一下劍身,才將神牽收了起來。


    盡天崖位於雲海之上,四周寸草不生,壬江師叔卻在盡天崖上建了一座茅草小亭,裏麵設了案幾,下方抽屜裏裝了精巧的茶具,若是閑來無事,在雲海上品茗賞景,也是風雅。但曲笙心裏事兒多,無心欣賞美景。


    眼下弟子們晉階良多,封山結束後正好也可以再收一批弟子,唯有她修為最是棘手,她在案幾邊坐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羊皮卷,那上方記錄著近二十種材料,全都是用來燒機緣灶的引子。


    蒼梧現在有不知坊和路藏的穩定財源,雖然不多,門派還是有些捉襟見肘,但她的修為不能再這麽停滯不前,一派掌門怎麽可能隻有築基初期?她想過將掌門位傳給壬江師叔,但已晉階元嬰的壬江真君聽後受了大驚嚇,差點抱腿大哭,委委屈屈道:“掌門師侄使不得,我願為蒼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唯獨掌門位不敢覬覦,師侄饒了我這把老骨頭吧!”


    以她現在的狀況,少不得再燒一次機緣灶了,但這些材料都奇詭稀有,什麽一千六百七十三年的紫竹根燒成的灰,多一年少一年都不行,還有聽天湖下一百丈處生的鰱草,隻生活在白渡州岩林的四階白羊後蹄,藏在小昆峰秘境的紅魔穀血土……最後還要將這些材料放在丹爐中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最後得一塊黑乎乎的圓餅,然後點了紅燭火扔進機緣灶,便聽天由命求它顯靈,對,還不一定準。


    簡直令人抓狂!


    最近這些年曲笙也托六文錢尋過,卻隻找來了不足一半材料,對主人都吝嗇的元寶鼠翹著尾巴捋須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要是有靈石到位,我自有手眼通天,能從各大拍賣行幫你搶材料,但你卻要壓價收集,這能怪誰?”


    沒錢怪我嘍?


    因為日子艱難,蒼梧封山前,曲笙的公賬和私賬基本不分家,靈石都歸她一個人調度,還咬牙將欠夏時的外債算在了自己頭上。封山後,曲笙找了安塵專門管理公賬,當時人家還問她蒼梧有無欠款,她隻將晉城大戰時黑崎大商和致遠齋的債務公示——所以這些年收集材料走的是她個人小金庫,才三萬多靈石,這血汗錢全都交給六文錢大爺了,上哪兒弄靈石給它財大氣粗拍材料?


    一邊算靈石一邊氣餒,最後想到自己可能又要找夏時寫借據,渾身一癱,趴在案幾上生無可戀。


    什麽時候才能還上錢……正唉聲歎氣,突然感覺護山大陣一震,身後便有疾風吹過。她剛坐直了身體,便覺自己靠近了一個硬實溫熱的胸膛。


    那人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回來了。”


    她脊背一僵,完全沒想到他能回來得這麽快,伸出手顫巍巍地向後摸去,直碰到他的臉頰,才用發燙的指尖摸了上去,就算沒看到他的模樣,眼前也能浮現出千百次想念過的容顏。


    她喃喃道:“三百年……”


    三百年,足夠曲笙長大,脫離了少女時期。然而因為常年閉關,時光在她身上起的作用有限,隻不過將身條拉長,慢慢浮現出了層巒迭起的曲線,雙眸染上了些許成熟風情,微微眯起時,自有一股讓人迷醉的韻味。


    夏時抬起她下頜,讓她抬起頭看著他。


    他和她。


    時間抵不過有情人,流年斬不斷思念,多年不見,相逢依然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這麽多年未見,還是老樣子,”夏時吻了吻她的額頭,“這還真是個問題啊……”


    “彼此彼此。”不止曲笙是築基初期,夏時也沒好到哪兒去,仍舊是元嬰初期,“你的身體怎麽樣了?回太和可有收獲?”


    他將曲笙腰肢摟得更緊,低下頭深埋在她頸子邊,有些含糊道:“情況還好,也不過就是去了些秘境,走了些地方罷了,七十年前我師父帶著已晉階大乘中期的師娘歸來,勒令我不許再隨意晉階,能壓住修為也會好很多……嗯,凝肌露用完了麽?我這裏又備了……”


    隔了太久時間,她身上的氣息有些引人發狂。夏時這些年走了許多地方,見識不比從前,但回到她身邊後,仍有自己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感覺。


    他的手有意放肆,曲笙的心有意縱容,兩人便有些擦槍走火……


    然而就在這時,曲笙的神識中突然傳來六文錢的尖叫聲:“老子的貨!主人快來,九重天外天的混蛋劫了咱們的路藏!”


    曲笙猛地睜眼起身,一手攏過微敞的衣襟。


    現在生意越做越大,每一批路藏都不是小數目,黑崎州的獸族十分大方,將中陸州最肥的一條線交給了六文錢,正是從最北方的寒露城到南方的和平集。而中陸州的路藏也因為有七國聯盟和太和派,成為最安全的路藏線路之一。


    曲笙沉聲問道:“九重天外天的什麽人?貨裏有什麽,他們為什麽會劫咱們?”


    六文錢回道:“他們都用了毒,應當是四重天的宋家!這批貨有送往南地三個門派的啟波石,此石有凝固結界之功用,一塊便價值一萬靈石,這次可毀了……”


    四重天多靈植,因此四重天的皇族宋家是九重天外天中最擅煉丹的家族,且丹和毒通常不分家,因此宋家製毒也是一把好手,六文錢如此確定是四重天,應當是他們使出了獨門秘藥。


    曲笙下意識地不相信堂堂名門正派會去打劫,一萬靈石一塊的啟波石在他們看來已十分值錢,但九重天外天那是何等存在?上九紀年銘古紀人間資源枯竭的時候,整個修真界都要伏低做小向九重天外天求資源,至今衍丹門仍然與四重天一起開發鏡內的秘境黎芳穀,財大氣粗的四重天怎麽可能看得上這麽點兒靈石?


    “你現在在什麽地方?周圍護送路藏的獸族傷亡如何?”


    “我們在婆娑林,除了我之外的十位獸族大哥都中了毒,情況不妙!”


    曲笙:“我這就過去。”


    夏時從曲笙的隻言片語也推斷出發生了什麽事,他也起身道:“我送你一起去。”


    曲笙苦笑:“我本以為息娘子還回了氣運,便能不招災惹禍,卻沒想到麻煩還是找上了門,這件事不簡單,咱們先去婆娑林吧……希望獸族中的毒不嚴重。”


    ※※※※※※※※※※※※


    事實上,獸族中的毒非常嚴重。


    夏時為曲笙和六文錢設了一個保護結界,然後將這些已經顯了原型的各種族大鳥打包塞進琉璃洞天,一路向坐落於東勝州的衍丹門疾行。


    曲笙歎氣坐了下來,與六文錢兩兩相望。


    長久沒見麵的六文錢又肥了不少,那原本印著小元寶的肚皮已經溜圓,它拱著身子爬上了曲笙膝蓋,又費力地跳上了她的手掌,竟然把那纖細的手掌往下震了震。


    曲笙:“……獸族的夥食就那麽好嗎?”


    六文錢憂傷地摁了摁肚皮,然後從身後掏出小算盤,劈裏啪啦地一打,在上麵列出一個數給曲笙看:“這批貨價值二百三十萬,純利的話,這條線咱們跟獸族是雇傭關係,我抽了兩成給它們當傭金,同時風險承擔是八二,現在獸族受傷,藥費大概要對半開,再加上賠償金,我都想絕食了!”


    賠償金是貨值的雙倍。


    曲笙覺得元寶鼠也拯救不了自己的天生窮命了,永遠在負債,從未被超越。


    “先別著急,既然知道了凶手,那批貨未必就不能追回來,不過你胃口也夠大,居然自己吃進一條線……罷了,說什麽都晚了,等夏道友回來,咱們去一次九重天外天。”


    “其實我也覺得四重天未必就是凶手,但那批人既然借了四重天的殼子,想必與他們也有因果,按照江湖道義,四重天不能不管!”六文錢道。


    “也許吧……”


    曲笙在這裏挖空心思想著蒼梧和自己得罪過什麽人,後來一盤算,當初在晉城的時候得罪的人似乎太多了,蒼梧又如此弱小,誰都能來踩一腳,是什麽人都不奇怪。當然這裏麵可能也有一些意外因素,獸族的路藏也是讓許多人眼紅心熱,還有許多門派想跟風做路藏這門生意,但獸族的腳力豈是修士能比得上的?要是因為想給黑崎獸族一個顏色瞧瞧,似乎也說得過去。


    倒是嫁禍給四重天這一點令人生疑,她剛從封山閉關狀態出來,不知目前修真界各種小道消息,興許四重天出了叛徒也未可知。


    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夏時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背著一隻藍色短喙大鳥,六文錢一見便蹦跳著迎了上去,對曲笙介紹道:“這是獸族小隊的隊長,原型是五階藍羽風黎雕,名絕羽,這一次若不是絕羽大哥護著我,隻怕我這小身板連報信的機會都沒有,宋家那毒烈得很,三階妖獸沾身蹬腿就死,嗚嗚嗚,絕羽大哥沒事真是太好了。”


    絕羽還昏昏沉沉,抬頭看了一眼曲笙,便又垂下頭半閉著雙眼。


    夏時道:“獸族已服下了衍丹門的解毒丹,我將它們送回了千豐城,這位絕羽道友願意為我們作證,因此我帶它回來。”


    曲笙不願耽誤時間,便道:“九重天外天在北陽州白沙之地,還得勞煩夏道友帶我們過去。”


    “自然。”


    一行人找了離婆娑林最近的修真城池傳送到北陽州距離白沙之地最近的輪道山,再向北飛行百裏,便是十裏白沙境內,遙遙便可以望見那巨大的界門。


    這就是古神歲無用修真界屬性最穩定的塗山石建造出的界門,是連接九重天外天與人間的通道,高有百丈,名“通天門”,因九重天外天乃是歲無為人間所創造,因此通天門永遠無法關閉,就算毀去,也無法隔絕九重天外天與人間。古神所造的這方小世界為九重天外天的無數生靈建立起一個人間的世外桃源,資源生生不息永不枯竭,因此所有九重天外天的子民,終生供奉古神歲無,向他祈願禱告。


    一行兩人兩獸已站在通天門外,白沙之上,界門雄偉,裏麵變幻莫測的時空結界隱藏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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