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


    夏時知道她在說謊。


    出門在外,他若不在自己的落腳地方做好準備,也就枉費師父教導了。何簫跟劉仙師剛一來到角子街的時候,他便有所察覺,之後,何簫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控製範圍內,好在何簫對曲笙沒殺意,否則他還真不好解釋自己怎麽以築基後期修為突破了金丹修士的結界。


    蒼梧的門派私務他不便參與,也不會刨根問底為難曲笙。


    “大家準備吃早飯,我正好無事,康紂南拜托我出來接應你一下。”


    “有勞夏道友。”


    她一路都心不在焉。


    青極宗的事情比她想象得複雜,那個神秘的修士是誰?引導青極宗來對付蒼梧,是無心還是有意?


    何簫回去後會怎麽說?青極宗還會不會派人來?


    若真的硬碰硬,她還如何自處?她的同門、她的弟子們,又該如何自處?


    一時間心亂如麻,她進了院子,隻是敷衍地摸了摸桐姝的辮子,將從豔陽樓帶回來的食盒放在石桌上,嚴肅地對等著她開飯的少年們道:“今日飯時不必叫我,紂南自行修煉,嚴琮帶著延啟繼續抄門規。”然後轉過身看著夏時,“請夏道友隨我入內堂一敘。”


    ※※※※※※※※※※※※


    “剛才在街上,我並未對夏道友說出實情,乃是因為人多眼雜,不得不防備,望道友勿怪。”


    “自是不會。”


    兩人在空蕩蕩的內堂對坐,從這裏便可以看出蒼梧家徒四壁,屋裏沒任何擺設,連個待客用的茶桌,都是曲笙從儲物袋中取出的。


    曲笙將與何簫的恩怨一筆帶過,細細講了青極宗的目的,以及那個神秘的修士,而後道:“青極宗不會善罷甘休,我雖誇下海口,卻也不會隻逞匹夫之勇,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曾經我答應過夏道友,將蒼梧情況和盤托出,不知道友現在願意聽否?”


    夏時頷首道:“洗耳恭聽。”


    “蒼梧派,得名於燕國附近的蒼梧山,由我派開山祖師明潛真君,於銘古紀3942年創立。”


    如今是天元3415年。在天元紀年之前,人間曾經曆經長達近十萬年的九大紀年,而在九大紀年之前,還有更早的上古時期、洪荒時期、混沌時期。


    銘古紀,便是九大紀年中的最後一個紀年,在整個人間曆史中,也是極為重要的一段時期——那是一段充滿爭鬥的漫長曆史。


    人間界始於混沌,有上古十二神降世,他們裂大地,造七州;填內陸,引天水入就十二湖;推演造化,擎起三十六山;分割水域,方有四海;而後定山河,安乾坤,歸天道,創造規則,方有今日人間雛形,得稱“人間界”。


    洪荒混戰,生六界三道,六界乃: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混沌界,三道又分:輪回道、天道、修羅道。六界並不像如今涇渭分明,而是一團混沌,除仙道獨善其身,不在此界外,人間界中有神有魔,有人有妖,摩擦紛爭不斷。


    當矛盾愈演愈烈,天道崩塌,爆發大戰。上古十二神於彼岸之門封印魔界,以眾神神格殉難,重新建立天道,製衡六界。但因為上古神厄離愛上魔後,導致心魔橫生,封印時留下一道暗門,因此人間每萬年一場大劫。


    魔界泄露的魔氣會滋養出魔尊,人身魔心,覺醒前與普通修士無異,但覺醒後會得到人間登頂的渡劫期修為,擁有打破封印的力量。如果人間沒有渡劫期大能與之抗衡,不能及時殺死魔尊,封印魔界的封印便會開啟,屆時修羅道主宰人間,六界重回生靈塗炭。


    於是人間已經曆上古紀、元古紀、溯古紀、間古紀、聖古紀、沉古紀、諒古紀、函古紀、銘古紀等九個紀年,前八個紀年都產生了一位魔尊,之後被正道修士誅滅。隻有到了銘古紀,太和靈端峰出身的魔尊,覺醒後並沒有屠殺人間修士,而是與人間界主一同進入彼岸之門,自此之後,彼岸之門消失,再無魔氣泄入人間,也不會再產生新的魔尊。


    魔尊與界主相攜鎮守魔界,方才有了天元紀年的太平盛世,靈端峰峰主“太和桃花”阮琉蘅與夏承玄,亦是成為人間一段佳話。


    曲笙繼續道:“隻可惜,銘古紀4745年,明潛祖師遭同門師兄清吾神君迫害,蒼梧道統,講究的是‘無欲無求,與世無爭’,當年除明潛祖師一人為元嬰期,座下弟子僅有四名金丹期罷了。在此一役中,門內弟子慘遭屠戮,最後隻餘第二代蒼梧掌門彥之真人,帶著二百七十二人,從蒼梧山撤離,隨後隱匿在深山之中,幾乎不問世事。”


    夏時心中一震。


    曲笙所訴,竟與他所知的當年真相不同!


    他按捺住心中觸動,問道:“銘古紀4745年正是銘古紀年的最後一年,之後便是天下大定,為何要撤離蒼梧山?”


    曲笙道:“夏道友有所不知,當年彥之真人不過是築基後期修為,放眼宗門竟無一個金丹修士,其他弟子也不過是煉氣期,自是守不住蒼梧山,隻好隱居避難,彥之真人於天元元年成為蒼梧第二任掌門,在位一千四百年,壽限終了逝世。”


    夏時垂眸道:“彥之真人臨危受命,以築基後期修為將蒼梧維係下來,已是不易。”


    “蒼梧第三任掌門為逢朗真人,乃是彥之真人三徒,於天元1412年繼任,卻經曆了天元紀年最動蕩的一段歲月,”講到蒼梧曆史,曲笙臉上是超出她這個年紀的沉重,“天元2018年,歌留山老祖陌降元君欲勾結北冥界之人吞並人間,發動失心魔修與人間大戰,戰火荼毒人間全界,便是連隱居的蒼梧都不能幸免,逢朗真人投身大戰,被失心魔修所害,且門派好不容易晉階成功的數名金丹長老盡數隕落於此戰……之後,便如修真界典籍所記載,當年的魔君晏修,如今的太和青弭峰峰主與其道侶柳元君,誅盡奸邪,還人間朗朗乾坤。同年,尚才築基後期的師父淩海真人成為了蒼梧第四任掌門,帶領其餘的弟子,在魏國附近的一處山坳裏,尋到一個無人洞府‘削月洞’,在那裏安頓了下來。”


    但凡修士大戰,修真界和人間都不能幸免,又何況是天元2018年的十萬年人間大劫……蒼梧這樣弱小的宗門,能保住一點血脈不散,已是造化。


    “其實我一直心有疑問,如今蒼梧莫非隻有你與封笛,再無其他同門?”夏時問道。


    “蒼梧派行至今日,弟子一代比一代凋零,五年前,也就是天元3410年,師父壽限將至,而宗門資源日漸微薄,師父無力晉階,於是點燃機緣灶,推演機緣指向了晉城,師父便將門派從削月洞遷徙至魏國,淪落到晉城貧民窟中蝸居一隅。天元3413年,晉城剛入冬,師父他老人家沒能撐過那一年……他臨死前,將蒼梧托付給了我,也正是這一年,我成為蒼梧第五任掌門。”曲笙臉上沒有表情,但她的手指一直緊緊攥著腰上的飄帶,“夏道友想必也心知肚明,我這堂堂一派掌門,找徒弟基本靠撿,找機緣基本靠懵。然而曾幾何時,我師父淩海真人座下,蒼梧第五代弟子,也有九人之多,隻可惜……”


    大師兄何簫金丹期,五年前從削月洞叛逃,卷了門中大半資源不知所蹤;


    二師兄嶽罄她連麵都沒見過,聽說不過一百多歲便已早夭;


    三師兄徐鼓築基中期,成日鼓搗一些奇怪的玩意,充其量隻是個不伸手要靈石花的存在;


    四師兄封笛放誕不羈,好枕溫柔鄉,精通琴棋書畫,但偶爾譜個曲換錢養家糊口已是良心;


    五師姐管鈴,築基初期修為,已與天瀾丹派的一名內門弟子結為道侶,因此並不在蒼梧;


    六師兄韓箏同樣麵都沒見過,聽說已經遠遊了五十年,除了密室裏的本命元神燈證明他還沒死,其他什麽都沒有留下;


    七師兄胡築十年前進了一個小秘境,再也沒有回來;


    八師兄關瑟也是築基中期,別看是修士,卻是喜好務農的實幹家,在晉城郊區開荒了兩畝地,專門用來種植他的花花草草,通常是不著家的。


    “如今蒼梧五代弟子中,能在蒼梧幫襯一二的,也就隻有三師兄徐鼓、四師兄封笛、八師兄關瑟三人,”曲笙平靜地道,“何簫是指望不上的,他不落井下石,已是念及舊情,但夏道友,我蒼梧也並非無一戰之力。”


    “願聞其詳。”


    “蒼梧第四代弟子,還沒有死絕。”


    夏時抬頭看向她。


    曲笙一字一句道:“蒼梧派,也是有金丹真人坐鎮的。”


    少年的嗓音被刻意壓低後,帶著些沙啞,反而更魅惑了。康紂南這樣氣質清冷的公子哥,燈下如玉,拒絕人的時候,卻尖銳如刀。


    秀鸞似是習慣了他的脾氣,仍是柔聲哄道:“其實首座也並非放棄您,雖然您眼睛被毀,但隻要到了元嬰期重塑肉身就可以複原,隻是您不願屈就那些小宗門,首座才下令讓您自由行事的……”


    “你還有別的事嗎?我有許多功課要做,請別打擾我讀書修煉。”


    “可是少司,”秀鸞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焦慮,“在這種地方呆下去,哪怕您再厲害,也很難修到元嬰,我求求您……”她情不自禁跪下來,牽住了康紂南的衣角,“跟我走吧!”


    康紂南低頭看她,一點點將衣角從她手中拉了出來。


    “我隻是一個沒有野心的半瞎,既然你想看我,看過便走吧,別浪費我們雙方的時間。”


    秀鸞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她力氣極大,直接將他拖了起來,看上去似乎想強行帶康紂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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