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一聽曲笙喊出這個名字,心神一動,便想起這人是誰。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蒼梧五代弟子排序九人,大師兄何簫在青極宗意圖吞並蒼梧的時候已死,二師兄嶽罄隻活了一百多歲,然後便是三師兄徐鼓、四師兄封笛、五師姐管鈴……這位韓箏師兄排行第六,在他剛到蒼梧的時候,便聽說這位六師兄已經遠遊了五十年,除了一盞本命元神燈之外,什麽都沒留下。


    曲笙根本沒見過這位六師兄,但是她師父丹青畫技極高,所收的徒弟皆曾入畫,其人栩栩如生,被曲笙奉為墨寶,將這些畫像皆掛在主殿第二層的走廊上,時不時便上去睹物思人,夏時也跟上去看過這些畫像。


    蒼梧五代弟子普遍顏值高,韓箏也不例外,他的眼睛極為有神,誰被那目光注視,都會覺得自己便是他關注的焦點,他眼中除了你再無其他——這是修為高深的表現,但是,曲笙一眼便看出來,韓箏隻有築基期修為,而直到韓箏聽到她的呼喚而轉過頭之時,她才發現,這位在畫像上永遠保持青春的六師兄其實已經生出華發。


    不怪壬江師叔哭泣,在一旁的封笛神色也有些沉重,倒是魯延啟本在作陪,如今看到曲笙回來,眼睛便是一亮。


    這一次蒼梧祭典,魯延啟準備得十分充分,臨到前一天也不見慌亂,主殿也十分清淨,壬江師叔也不擔心丟人,一直拉著韓箏不鬆手。


    韓箏一麵扶著壬江師叔坐下,他看到曲笙進來,笑道:“這便是九師妹吧?果然不凡,師父他老人家將蒼梧托付給你,實有遠見,這一次我回來看到蒼梧山的樣子,便想起小時候師父跟我們講起祖師爺的故事,它就是我想象中的樣子……”他笑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皺紋,“辛苦你了,小師妹。”


    “六師兄回來便好,我一直為你留著房間,隻等你歸來。”曲笙溫聲道,“師兄這些年,想必也辛苦了。”


    隻要本命元神燈還在,就證明韓箏未死,曲笙在安排房間的時候,韓箏與已經遠嫁天瀾丹派的管鈴一樣,都留有院落。她觀韓箏的神色,應該是受過大苦難的,這一次突然歸來,也許有隱情。


    韓箏輕笑道:“我……談什麽辛苦呢?不過是做了許多年的活死人罷了,我於天元3365年離開蒼梧,如今已是天元4603年,中間過去了一千二百三十八年,我走的時候是築基後期修為,乃是為了尋求晉階金丹的機緣,現在仍是築基後期修為,,人是寸步不前,但是滄海已變了桑田,好在,蒼梧是越來越好,我心安慰。”


    不止曲笙心中震驚,在主殿之人皆變色。


    封笛失聲道:“六師弟,你究竟經曆了什麽?”


    韓箏請諸人入座,然後才輕描淡寫地說起了這些年的經曆,“我去的秘境,乃是小昆峰秘境。”


    小昆峰秘境是相當有名的築基期秘境,許多卡在築基後期的修士都會去小昆峰秘境尋機緣,相傳已經飛升的柳道尊就曾在小昆峰秘境中曆練過,這秘境的開啟間隔大概在一百五十年到四百年之間,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在裏麵呆上一千多年。


    “我在裏麵出了意外,”韓箏回憶道,“因為我在秘境中無意聽到了一個秘密,小昆峰秘境中有一個更隱秘的秘境,名為紅魔穀,在日上中天的時候,會出現一眼靈泉,取其泉水滴入雙眼之後,便會看到前世今生,甚至可帶著人回溯到過去……我於是起了心思,如果能回到……如果能回到明潛祖師還在的時候,我一定會想辦法預警,帶大家躲避那個險些滅門的災難,也許蒼梧派就不會變得這般落魄……可進了紅魔穀才知道,這泉水,一百個人口中有一百個說法,蓋因這紅魔穀曾經曆過一場大戰,靈泉的機緣軌跡已經更改,功用時時變化,有的人得到之後隻能用來烹茶,有的人用了之後卻能洗掉法寶上原主的神識,有的人用了可以看到故去之人……”


    說到這時,他將一個石青色小瓶取了出來。


    “可惜我取了泉水之後才知道真相,之後,我在爭鬥中被封印在了小昆峰秘境的板塊夾縫之中,在暗無天日的空間裏,看著秘境中的人不斷爭鬥,隻覺荒謬。我再也沒有開啟過這個瓶子,為了活下去,我將身上的功法都廢去,改為修煉《長春訣》,從十年境修到百年境,修為跌回煉氣期,再修到築基期,將百年境修到千年境……我就這樣日複一日地在秘境中活了下來,直到北冥人入侵,秘境動蕩,之後,我又用了五百年才從板塊的夾縫中脫離,一直等到小昆峰秘境再次開啟,便從裏麵逃了出來。”


    韓箏舉起這個小瓶子,為了一個縹緲的願望,為了他的門派,他將生命中都耗費在了堪比墳墓的虛無空間中,就算修成了萬年境,他也因為《長春訣》的局限,境界很難再有進益。


    所有人都沉默了。


    壬江師叔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韓箏又是一陣安慰。


    “師叔還是這般愛哭,沒事了……我已經回來了,其實我早就看開了,蒼梧有自己的緣法,我當年是著相了,所以這泉水是何種功用,對我已無所謂。”他將這小瓶子交在了魯延啟手上,歎道,“這泉水還是交給門派吧,也許有一天,它會遇到有緣人也說不定。”


    ※※※※※※※※※※※※


    安頓好了韓箏,曲笙與夏時一同回到了他的院落。


    曲笙辭去掌門之位後,魯延啟本想為曲笙收拾出一處專門的洞府,卻被曲笙拒絕了。


    “難道以後每一任蒼梧掌門都要開辟洞府?這個頭可不好開,以後蒼梧的門人會越來越多,山裏可是寸土寸金啊延啟……”


    果然,就算蒼梧已經躋身一流宗門的行列,曲笙精打細算的毛病還是改不過來,這也是她急流勇退的原因之一。她深知,這種性格對於一個發展中的門派是相當有利的,但今後蒼梧卻需要更多元化的經營,每一代繼任者的發展目標也不同,比如延啟是守成,那麽他的下一任,一定會是一個開拓型的掌門。


    曲笙回到房間後摸著下巴想道,延啟新收的那名叫談鋒的弟子便是個好苗子……


    正想著,耳朵便被旁邊一直被忽視的夏時輕輕咬了一口。


    “我的掌門大人又在憂國憂民了啊……”


    曲笙含嗔帶俏地看了夏時一眼。


    這人,就算她卸任,卻還是喜歡叫她“掌門大人”,隻是比起之前,更多了一些旖旎的味道,她心中也喜歡得緊。


    “我的夏長老,居然連門派的醋都吃?”


    夏時低低地笑起來,將她圈在懷裏。


    他像是藏了什麽小秘密,時而想要撒嬌,卻仍不願說出口,隻等給她驚喜。


    曲笙笑眯眯地將他撲倒。


    她覺得這樣的夏時,可愛的像是嘴裏偷偷含著糖的小男孩,滿心滿眼都是甜,膩得人心裏發緊。


    一夜春光爛漫。


    第二日便是蒼梧祭典,賓客開始來拜賀,曲笙這一次終於可以偷懶,她坐鎮後方,笑眯眯地看著第七代蒼梧弟子也成長起來。他們儀表堂堂,聲容皆佳,待人接物皆有法度,布置擺設清雅至極……這一代蒼梧弟子是戰後的一代,他們還留有戰爭過後的緊迫感,卻生活得比戰時的他們從容得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第七代弟子,才最接近第一代蒼梧弟子的風貌,而且,因為蒼梧的財力日漸雄厚,又比那田園生活多了一絲清貴,怪不得現在外麵人稱蒼梧弟子為“濟世君子”,這群七代弟子已為門派打下了很好的名望基礎。


    她是真的高興。


    而且她看到了許多老朋友。


    就算沒有天極榜,卻依舊是化神修士中的領頭人物的莊小舟一早便來到蒼梧,他帶來了虛妙山的賀禮,隻是一過來就被葛提拉到一邊嘀嘀咕咕,想來又在談接下來的合作事宜,等黑崎大商的棕翎過來後,立刻又變成三人的小會議;


    桐姝也回來了,這一次她不止一個人,還帶來了一名十分俊美的年輕人,曲笙剛以為她的小姝開了竅,便見那年輕人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從那領口飄忽忽地掉下幾根灰色的羽毛,一根剛好飄到曲笙身前,她一拿便笑了……原來還是那胖鵪鶉瑜藍;


    棋湖神君帶著已經減肥成功,並晉階元嬰期的觀墨前來拜賀;


    曾經參加過第一次蒼梧祭典的賓客,幾乎都再次赴會,隻除了已經隕落的魔修楚嵩,他們這一次都不再以私人身份,而是代表了五大山門和各大勢力,衍丹門的南淮元君、扶搖山的鴻英神君、萬獸觀的複寥神君,格物宗的飛廉神君,三重城的趙歡趙神君……太和派出的不止芮棲遲和斐紅湄,還有一位大乘元君,乃是無名峰的長寧元君,他穿著一身月白長袍,長發逶迤,隻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


    常鈞語帶著數十名任家弟子前來拜賀;


    嚴琮獨自回來,隻是看著曲笙欲言又止。


    待賓客漸漸到齊,夏時才走到賓客席前,展示他留給曲笙的驚喜。


    一麵巨大的傳送陣在空中鋪陳開。


    當傳送陣放出光芒時,所有人都屏息凝視。


    ……


    一對璧人出現在傳送陣中。


    芮棲遲和斐紅湄立刻站起身。


    “師父!”


    阮琉蘅身著一身青色宮裝,攜手夏承玄,微笑看著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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