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府的夜宴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在這幾天當中,白清依舊保持著和從前一樣的作息規律,對於所有的公務,看都不看一眼,就全都推給伏縣丞那邊,而他自己則是整天流連於城中的兩家青樓當中。


    伏中對於白清的態度很是滿意,但同時又有些苦惱,因為這段時間的公務,實在是……太多了!


    而張縣尉,自那天開始,心中總是隱隱的有種不安的感覺。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找不到這份不安到底來源於何方,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漸漸發現了一些端倪。


    最近伏縣丞與白清之間的走動,好像是愈加的頻繁了起來,不僅僅如此,隔三差五的,伏中還會邀請白清去他的府上赴宴,或者是相約一同外出遊玩,而且幾乎每次,都沒有他的參與,時間一長,他漸漸的覺得自己好像被排斥在兩個人小圈子之外,而這種情形,好像就是從那次晚宴之後開始的。


    發現這種端倪之後,開始他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但是很快,他就覺得,他不僅僅是被排斥在兩個人圈子之外這麽簡單,這段時間伏中對他的態度,也有了一些顯著的變化,比起從前來,少了很多的熱情,時常在他登門拜訪匯報的時候,表現出一副很不耐煩的神情,而且,還讓他停止了對白清的盯梢。


    次數多了,張縣尉覺得,好像自己這個人,正在慢慢的被淡出蒼山縣的權力圈子,眼下白清什麽事都不理,伏中則是所有公務一把抓,一時間,他似乎變得有些可有可無起來。


    這種發展趨勢可不是張縣尉所期望的,他在仕途上,可是有著很強烈的野心,他是要成為宰執的男人!


    然而讓張縣尉更不爽的時候,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家傳的玉佩不見了,他依稀記得昨天晚上還在身上見到過,那玉佩雖然不值錢,不過好歹也是家傳之物,他一番翻箱倒櫃,卻依舊看不到玉佩的影子。


    不過興許是自己不知道放在那裏了,也許過幾天就自己跑出來了,張縣尉對著自己安慰到,因為眼下,出現了更要緊的事需要他去關注——府上的管家不見了。


    如果說身上的玉佩不見了,他還隻是覺得有些煩躁,那麽府上的管家不見了,則是讓他覺得有些慌張了。


    張縣尉的家境並不富裕,十多年的寒窗苦讀,更是幾乎讓他那個貧瘠的家庭入不敷出,多年科考無果,迫於家裏的經濟壓力,他隻能無奈的托關係去做一小吏,後來好不容易榮升這蒼山縣尉,他怎麽能夠容忍再繼續過那種貧寒的生活,所以,他也時不時的貪贓枉法一番,接濟接濟故鄉的家人,而他那位從老家一直就跟著他的管家,自然就是這一切的經手人,他忽然間不見了,怎麽會不讓張縣尉心頭猛跳。


    開始的時候,張縣尉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他那管家要幫著他去做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偶爾一天兩天沒出現,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一連三天,他都沒有見到管家的身影,而且之前他對管家也並沒有任何的吩咐,詢問府上的下人,也紛紛說不知道,這不由得讓張縣尉覺得奇怪起來,心中也隱隱的有種不安的感覺。


    好像這段時間以來,自己身邊發生的事,都隱隱的有些奇怪,張縣尉皺著眉頭,他腦海當中似乎有一瞬間那麽靈光一閃,但是當他想要探究下去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不過張縣尉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的精力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上麵了,眼下他著急要做的,是趕緊找到下落不明的管家才是,於是張縣尉不敢怠慢,率領著自己手下的那十來個捕快,開始在整個縣城裏麵搜索了起來。


    首先被張縣尉重點關注的,就是城中那些三教九流之所。


    粉紅樓,是蒼山縣城城東側的一家青樓,生意十分興隆,平日幾乎也是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蒼山縣也算是沂州的大縣了,民眾雖說算不上是富裕,但是也都有幾個閑錢,在這個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的年代,這光顧勾欄之所就成為許多男人閑暇時的愛好,當然,這青樓裏可不光是皮肉生意,古時候不管是清倌人還是紅倌人,都有技藝傍身,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吹拉彈唱,幾乎每人都精通那麽幾手,所以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閑暇時候,都會在這紅燭粉帳當中坐坐。


    **子正站在粉紅樓的大堂當中,招呼著往來的各位客人,忽然就看到一隊人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滿臉氣勢洶洶的架勢,沿途還不斷的把阻擋在身前的那個人全都推到一邊。


    看清楚為首的那個人,正是縣裏的張縣尉,那**子趕緊迎上前去,臉上滿是誇張的笑容,對著張縣尉說道:“喲,這不是張縣尉嘛,不知道您大駕光臨,怎麽,是領著官爺們過來耍耍?”


    若是在平日,張縣尉一定會跟她調笑幾句,但是眼下,他卻沒有那份心思,看都不看那**子一臉,一把將她推開,然後手一揮,冷著臉說道:“給我搜!”


    聽到張縣尉的命令之後,那些衙役們頓時散開,朝著樓裏各處蠻橫的搜查了起來,頓時整個粉紅樓當中,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不時能夠看見光著屁股的身子狼狽的從房間當中跑出來,邊跑邊胡亂往身上套著衣服,嘴上還不斷的咒罵這,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眼看著今天好好的生意要被攪黃了,那**子不由得大急,一把上前拽住張縣尉的胳膊,尖聲叫道:“張縣尉,你這是何意?”


    “哼,本官做事,不需要你們過問!”張縣尉一甩手,頓時將手掙脫開來,而那**子也是應聲倒地,頓時躺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


    “張縣尉,如此大張旗鼓的,你這是在做什麽?”


    正在張縣尉冷著臉站在大堂正中央的時候,耳朵當中傳來一個聲音,一聽到這個聲音,張縣尉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來,最近這個聲音實在是令他十分的困擾,他轉過頭去,看著朝著自己走過來的那個身影,冷聲說道:“呦,白知縣?現在可是應卯時間,您在這吃酒也就就罷了,不過平日裏您公務什麽的都不管一點,現在倒關心起下官公務來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這段時間流連於青樓當中的白清,剛剛看到張縣尉帶著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來,把青樓當中搞得一團糟的樣子,他頓時過來問詢一聲。


    聽到張縣尉的話,那個**子和周圍的民眾才一臉驚訝的看著白清,他們怎麽都想不到,這幾天在這裏出手闊綽的年輕人,居然是本縣的縣令?


    白清自從來到這蒼山縣以來,一直都十分的低調,所以基本上蒼山縣的民眾對於白清這個新來的縣令,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而直到剛剛張縣尉喊出了他的名字,眾人才明白過來,先前那個傳的沸沸揚揚的新縣令居然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身為本縣的知縣,我過問一下下屬的公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還是說,張縣尉覺得本縣不配問你呢!”白清走到張縣尉的身邊,眼睛與他的目光相對,沉聲對著張縣尉說道。


    “下官不敢,隻是白知縣連自己的公事都未曾做過一二,現在再越俎代庖的來管下官的事物,這個,不太妥當吧!”張縣尉口中說著,雖然聽起來很客氣,但是眼神當中的不屑卻是溢於言表。


    “你這縣尉雖然掌管治安捕盜之事,隻是這粉紅樓裏,明顯沒什麽案子吧,張縣丞如此大張旗鼓,豈不影響這粉紅樓的正常營生,若是長期以往下去,收不上銀錢,我想,就算是伏縣丞,也不願意看到這個情景吧!”白清對著張縣尉一臉淡然的笑著說道。


    見白清居然堂而皇之的拿著伏中的名頭來壓自己,張縣尉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盯著麵前一臉雲淡風輕神色的白清,目光幾乎要把他給吃掉,一股無名的怒火頓時在心中油然而生,什麽時候,伏中居然成了他狐假虎威的利器了,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前河西的境遇,讓張縣尉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他有心想要置之不理,但是想到這段時間白清和伏中走的確實很近,而且周圍不少人也都聽見了剛剛白清的話,若是傳到伏中的耳中,以為自己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那自己在這蒼山縣,可就真的寸步難行了,看了一眼樓上,見那些衙役們也都搜查的差不多,他狠狠的一咬牙,衝著樓上招呼一聲:“走,去下一家!”然後轉過身,看都不看白清一眼,徑直拂袖而去。


    白清看著魚貫而出的衙役們,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一連兩三天的時間,張縣尉都帶著手下的那些衙役們在城中搜索著,幾乎把整個蒼山縣翻了個底朝天,卻連自己管家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這讓張縣尉心中那份忐忑更加強烈了起來,而就在他急的團團轉的時候,一個衙役走到他的身邊,對著他說道:“張縣尉,白知縣請您過衙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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