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清掄起船槳的時候,他才發現,這撐船,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因為他撐了兩下之後,那船非但沒有向前移動半步,反而在原地不斷的轉著圈兒。


    但是很快,白清就調整好了重心,一下一下的劃著,經過不斷的調整,雖然船身依舊不像剛剛那船公劃得那般平穩,不過最起碼還是在緩緩的前進著。


    船本身就比較大,再加上上麵還密密麻麻的擠了滿滿的一船士兵,所以劃起來,白清覺得格外的有些吃力,幸好這段時間堅持不懈的晨練,讓他的力量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不然的話,他還真就有些吃不消。


    看到白清那緊咬著牙齒,卻依舊是一副堅持的樣子,那些士兵們頓時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是誰首先摘下自己的頭盔,在水中劃著,其餘的那些士兵們,瞬間如夢方醒,一個個也都有樣學樣的摘下自己的頭盔來劃著水,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之下,那船隻前進的速度愈加的快了起來。


    而看到白清那艘船的動作之後,其他的那些船上的士兵們,也都學著他們的樣子,劃著船,朝著主力的方向而去。


    至於那些沂州廂軍的士兵們,看到那些漸漸遠離的船隻們,一個個不由得有些麵麵相覷,不過自家主帥現在還在那船上,想想自從花榮上任以來,對待他們還算不錯,也是贏得了那些廂軍士兵們的愛戴。他們若是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捫心自問,良心上還真就有些過不去。猶豫了片刻之後,他們也都學著那些蘭陵軍的模樣,用頭盔劃水,控製著船朝著蘭陵軍的那幾艘船隻追了上去。


    一路上,他們盡量小心翼翼的躲避開燃燒著的水麵,而直到這個時候,白清才看的清楚。之所以水麵上會燃起滔天大火,是因為此時水麵上。浮著一層猛火油,蓋因為夜色太黑,所以官軍在大意之下,居然都沒有發現。等到火苗竄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深入到了火海當中,進退不得。


    慘叫聲與哀嚎聲繼續不斷的傳來,頓時讓白清等人感覺有些心急如焚,雖然手上的動作一刻都沒有停止,但是他們的目光卻是一直都在盯著遠處那片無邊無際的火海當中,隨時可以看到那些奮力掙紮的身影,隨時可以聽到“噗通”“噗通”猶如下餃子一般的跳進水裏的聲音,但是哪怕是跳到水中。水麵上依舊是在燃燒著,就算是沒有立即燒死潛進水裏,不少人也因為缺少氧氣而在水中窒息而死。


    隻是他們距離主力的位置實在是太遠了。雖然他們一直都在努力的靠近著,但是卻有一種總也到不了的感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那些兄弟們,不斷的哀嚎掙紮著死去,讓那些士兵們一個個不由得睚眥欲裂,恨不得能夠多長幾隻手。讓自己的船隻速度更快一些。


    時間慢慢的過去,漸漸的。長久以來機械般的動作,讓他們開始感覺到身體當中湧起了一股疲憊的感覺,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把疲憊放在心上,隻是努力的咬牙堅持著,同時不斷的在心中告誡著自己,快,再快一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清等人的船終於靠近了那片區域,不過等到他們趕到的之後,雖然水麵上依舊在熊熊的燃燒著,但是火勢比起剛才來說,卻要小了不少,然而呈現在他們麵前的,卻是一副滿目瘡痍的景象。


    水麵上,到處都是漂浮著的屍體,但是由於長時間的燃燒,那些屍體一個個都變成了焦炭一般,隻能勉強判斷出人的形狀,卻再也無法區分出他們的麵容,就像這樣的屍體,在水麵上,密密麻麻的堪稱成千上萬,幾乎放眼望去,到處都是。


    不僅僅如此,其中還有大量的魚的屍體,也被這漫天的大火,烤成了焦炭。


    那些橫七豎八的船隻,此時上麵的火苗還沒有完全熄滅,但是很明顯,基本上已經看不到有活的人影,隻剩下被燒的黝黑的軀體。


    空氣當中依舊帶著燃燒過後的那份灼燒感,讓白清等人覺得臉頰燙的生疼,其中還彌漫著一股股刺鼻的焦糊味和烤肉的味道,那味道讓眾人頓時覺得一陣陣的作嘔,他們心中都很明白這股味道的來源。


    想想原本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此時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從他們那扭曲的動作來看,足以想象得到,他們在臨死之前,曾經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此刻,白清、花榮和幾乎所有的士兵們,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個個滿臉震驚和呆滯的看著這一片人間煉獄般的場景,耳邊似乎能夠聽到,這一片火海當中,那些冤死的士兵們所發出的悲歌,那是數以萬計的冤靈在怒吼著,在咆哮著,訴說著他們的痛苦。


    眼淚,不自覺的從每個人的眼眶當中湧出,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一份痛楚,讓他們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所拿捏著的每一樣東西。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毫無意義的白白死掉!


    其實之前在攻打梁山的時候,不是沒有人提出過在這茫茫水泊當中投毒,徹底困死梁山賊人的計謀,但是被張叔夜以有傷天和為由否決了,況且這梁山附近,不乏靠水吃水的百姓們,但是沒想到,反倒是那些賊人,毫不計較這些的用了火攻的計策,白清可以想象得到,至少五年之內,這一片燃燒過的區域,不會有任何的生靈。


    “啊!”


    不知道是誰,忽然大吼一聲,似乎是在發泄心中的那份悲憤一般,接著很快,船上的那些士兵們,也都接二連三的衝著那依舊在燃燒著的烈焰怒吼著,聲音當中充滿著悲涼,充滿著憤怒,就如同是受傷的狼群一樣,發出不甘的嚎叫。


    此時那些士兵的眼神,較之以前,已經有了隱隱的變化,在這一刻,他們徹底的拋掉了心中的那份仁慈,一簇名為仇恨的火焰,在每個人的眼神當中熊熊燃燒著,他們的心中有著一個共同的聲音,那便是“複仇”!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心中那份壓抑起來的情緒,全都毫無保留的發泄出去。


    仇恨,曆來是讓人揮出刀劍的最好的理由!


    “噗通”一陣撲水的聲音響起,頓時將還處在憤怒情緒當中的士兵們驚醒,他們瞬間便轉過頭去,將目光轉向剛剛聲音響起的地方,隨即便看到,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一個腦袋忽的鑽出水麵,揚起一片水花。


    “快,救人!”這個時候,白清也是反應過來,對著那些士兵們說道,隨即讓人將船朝著那人的方向劃過去,到了他跟前,白清朝著那人伸出自己的胳膊,然後在眾人的幫助下,一方麵小心翼翼的控製著船的平衡,另一方麵將那個人給拉了上來。


    到了船上之後,那人頓時就猶如虛脫了一般,直接躺在船板上,不停的喘著粗氣,嗓子就如同是破風箱一般,發出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好一會兒,他的臉色才稍稍有些緩和的樣子。


    不過此時他的身上,也都帶著一片讓人覺得恐怖不已的水泡,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個人暫時算是活下來了,至於他身上的那些水泡,則是要等到上岸之後再另行處理,隻是在這個醫療水平比較差的時代,由於感染而死亡的人,也並不在少數,也就是說,那些僥幸逃脫的人,仍舊是要麵臨著在鬼門關前走一圈的境遇。


    在救起一個人之後,那些士兵們就如同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原本眼神當中的戾氣也是消散了不少,這七八十條船便在這個區域分散開來,各自尋找著幸存者。


    一個個僥幸從火海當中幸存下來的士兵們,都被船上的那些人拉了起來,經過商量,一部分船開始向著岸邊運送傷員,而白清和花榮等人,則是繼續留下來,在那片水域尋找著幸存者。


    不過此時的水麵上,一方麵還是在燃燒著,白清等人不敢靠的太近,免得人沒有救出來,反而把自己賠進去,而另一方麵,水麵上到處都是一片焦黑的殘渣,根本就很難發現什麽蹤跡。


    不過就算是這樣,依舊是不斷的有人被從水中撈出來,然後湊滿一船之後便被送到了岸邊,在哪裏,由孫立和時遷搭起營帳,暫時將他們收容和安置起來。


    就在白清等人忙碌的四下尋找著幸存者的時候,一艘依舊在熊熊燃燒著的大船,忽然從遠傳的火海當中竄出來,直奔白清等人的方向,而此時那艘船上,還能看到有七八個堅持站立著的身影,當白清看到其中一個被人攙扶著的身影時,瞳孔頓時猛地收縮了一下,正是張叔夜!


    想不到在這種火勢之下,張叔夜居然能夠僥幸幸存了下來。


    “快,快點靠過去!”看到這裏,白清急忙回過頭來,對著身後的那些士兵們一臉急切的大聲喊道,隨即,白清腳下的那艘船,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之下,飛快的朝著那艘基本上已經燒的沒剩下多少東西的大船,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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