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原本平靜安詳的小山村裏就漸漸喧囂起來,流民們一個個的起身,瞧著這陌生的環境,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擔憂。


    李璟眯鬆的雙眼,警醒的打床上一翻而起,說是床,也就是個臨時搭建的木板,人數一下增加的太多了,李璟將小妹送入鄰家居住,自己就這樣露天睡著,叫旁人看了,好不感動。


    還沒等李璟洗刷一番,就瞧見到了跟前的馮行滿,見他焦急的低聲開了口,“主公!糧食不多了。”


    民無糧不穩,李璟一下子清醒過來,拉扯著他往無人的地方走著,一邊低聲問道,“怎麽,我們不是還有五千多兩銀子嗎?去買啊。”


    前翻分了亢家一半,再發了一批軍餉,還存下兩千多兩,後續在慧濟寺裏放置的佛像又得銀二千餘兩,自己還特意交代多買粟米,因為粟米便宜,可以多支撐一段時間,怎麽就沒糧了?


    馮行滿一臉苦澀,“主公,今早派人去買,縣裏的各家糧鋪都說無米可賣,兄弟們費勁了心思,也隻買了兩石粗米,這麽多人,怎麽夠啊?!”


    兩石糧食?開什麽玩笑,清河村這會夏收在即,有些地方早就夏收了,正是新米上市的時候,怎麽沒糧可賣?要知道如今加了這股流民四百八十一人,算上原來清河村五百餘人,總計千人。


    男丁消耗口糧快,加上操練,運動量大,每日耗糧兩斤還多,每日最少需糧一千八百斤,按明製一石六十公斤,也需十五石,李璟原想著這五千兩銀子多多買糧囤積,這會被人斷了後路,哪裏呆得住。


    李璟急促的問著,一邊草草的把單衣披上,“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了嗎?”


    馮行滿一聽這個,更加急了,“主公,就是弄清楚了,我才不敢擅作主張,我們派出去的兄弟回來說,好像是城裏的商家們共同商議的,往後每人每月隻許購糧五鬥,多了不賣!還需憑村裏的文書證明。”


    “這明顯是衝著我們來的啊!”李璟一聽,細細思考片刻,一屁股坐在土堆上,臉上陰晴不定。


    心中暗自思量,縣裏來的這一手,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防的是自己坐大,何況沒個官身保護,看來他們是把自己當成可以任人宰割的肥羊了。


    眼下按他們的想法,要麽自己驅散流民,減少開支還能勉強維持,要麽就隻有服軟了,用這五千兩銀子去購買高價糧,叫他們狠狠的咬上一口肉來。


    不行,不能這樣,一定會有辦法的,李璟騰的起身,來回走動著,馮行滿眼巴巴的瞧著他,就盼望他能快些拿出個解決的辦法來。


    快回渡步,心中苦思,有了!此處不賣,難道縣裏的大家大戶們還能隻手遮天?我去臨縣買,總行了吧,這樣想著,立即開口,“行滿,你看在附近有沒有其他的豪商可以購糧的?”


    馮行滿撐著下巴,思索一會,“主公,也不是不行,有銀子遲早能買到,不過這路途遙遠,就怕中途出了岔子,他們肯定會從中作梗啊。”


    難的不是買糧,而是擔心這隻是第一招,若是執意針對,恐怕後續的陰招會接踵而來啊,馮行滿是真心替自家擔憂,那些個吃人的大族們,這是聞著味,都上來了啊。


    “不怕他!”李璟哼的一聲冷笑,真當自己是泥捏的?現在有這近千人的隊伍在手,自己底氣十足,若是想鬥一鬥,自己怕誰,逼急了,掀翻桌子不帶人玩,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眼下有這麽多人的跟隨,李璟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果斷的下著命令,“你先派人到附近縣裏去購買糧草,然後派人押運回來,我就不信了,這些人還敢明搶不成!”


    過了一會,又覺得不太保險,“特別要留意周遭的行商,咱們現在人口眾多,需要的糧食衣物也多,找個固定的商家購買還能省些銀子。”


    馮行滿覺得這樣最好,隻要大夥團結起來,有什麽苦難是闖不過去的,“是,主公。”


    說著,也不耽擱,扭頭就去安排去了,李璟瞧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招呼起旁邊的一個僧丁,“去將幾個隊率都找過來,對了,將那個鄭仁寶也叫過來。”


    隊伍擴大了不少,人多了,但可用的人才還是缺少,李璟暫時也沒個好辦法,畢竟這年頭,讀書人不會正眼瞧自己,更別提投奔效命了。


    瞧著聚攏過來的三個人,李璟一時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隻得拍拍腦門,“你們在這久了,有沒有交好的勢力?地主豪強就不必說了。”


    說著,帶著希冀的眼光瞧向趙默笙,正等他開口呢,突然瞧見旁邊的鄭仁寶一臉的糾結,似乎有話要說,忍不住驚訝,鄭仁寶逃難到這,難道還認識什麽外人?


    鄭仁寶迎著李璟的眼神,又見左右兩個盯著自己,心底長歎一聲,歎息著索性開了口,“不瞞主公,我本聯係此地的強人,欲帶人投了山寨去,承蒙主公收留,才未落草。”


    “嗯?還有這事?快快說來。”李璟一聽,覺得這也沒什麽,狡兔還有三巢,何況逼到絕路的人呢?這樣想著,眼神也柔和了些。


    鄭仁寶得了鼓勵,見李璟不計較,這才繼續開口說道,“我以往跟隨商隊做個鏢師,也對往來的強人大王們有些交情,這淳原兩縣交界處的大山孤道上就有幾處山寨,都是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占山為王。”


    說到這,鄭仁寶有些麵紅,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可是瞧著李璟聽得入神,隻得繼續說道,“我一路帶人流落在此,就是想投奔這天牙山上的強人顧樸,不想中途得了信,知道主公在此救濟流民,特來投奔。”


    李璟瞧著他惶恐的模樣,擺了擺手示意,“無須擔心,我也不是個眼裏不能容沙子的人,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談這些事。”


    低頭思考一會,又道,“你與他聯係過,不知他實力如何,現在仍舊能聯係的上嗎?”暗想,這夥強人,聯係上了,終歸有一日用的上。


    鄭仁寶這會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想當初叫太原府駐軍往東北的五台縣趕,誤了和顧樸的匯合日期,這會正是見麵尷尬,怎麽還讓人去聯係?


    隻是投效了李璟,不得已也喊了個平日裏親近的漢子過來,耳語一番交代了下去。


    李璟當然不會故作玄虛。


    “你要知道,咱們現在遭受四方的敵視,難免要找條後路,以免到時候坐以待斃。”


    “這?”鄭仁寶不了解其中的詳情,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再也不想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了,遲疑著,“主公,難道是我等拖累?”


    “不是,你且收心,是這幫地主老財見不得人好,就想我們低聲下氣做他們的奴隸罷了。”李璟擺了擺手,做著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隻是嘴角的一絲憂愁還是出賣了他。


    怎能不愁,眼看著大好的局麵就要在這裏開創,一旦衝突起來,難免生靈塗炭,前途暗淡啊。


    這是如今這麽一大幫兄弟跟著自己吃飯,李璟是絕不會退讓半步的,大不了魚死網破,投奔流寇去就是了。


    這樣想著,李璟總算稍稍平複了些,“不提這個,如今我們人手眾多,雖然萬眾一心,但是軍規未定,編製未改,大夥一起來參詳參詳,今日就要定下來。”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這軍隊沒有規矩就是一盤散沙,李璟苦思數日,心中有了計議,但是前邊幾次自己拿後世的思維來套現在的現實,總歸要偏差幾分,還不如群策群力來的實在。


    幾個人一聽,喜上眉梢,這是好事啊,足以證明李璟對他們的看重,正思索著組織語言想要開口時,突然聽到一聲驚呼,打斷了眾人。


    “什麽事?”李璟站起身來,眼下煩心事這麽多,不要是又來什麽突發狀況了吧?


    有道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得到的消息直叫他心頭怒火中燒,這次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譚武,召集弟兄,隨我來!”


    說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就是同村的李富貴今日大清早去村口的王姓地主家還銀子,不知怎麽回事,李璟給的十兩銀子還沒捂熱,就叫王家奪了去。


    本想著還了債,剩點銀子去接回自家婆娘的李富貴這下不幹了,當場就和王家理論起來,誰知王家拿出了當時的借貸文書,上麵清楚的寫明借期一年,逾期加倍。


    頓時叫李富貴傻眼了,當初借債,就是焦急,強求著主家借的,族裏人苦勸不得,也沒個幫襯,糊裏糊塗的就按了手印,哪裏想的這麽多,如今日子過了一年又兩個月,這翻起來,可就不是八兩銀子能解決了。


    按照約定,一年歸還八兩銀子,如今耽擱兩個月,翻倍到了三十二兩不說,王家人冷笑著故作好人,還給李富貴免了這月不過十來天的債務,直言道連本帶息歸還三十二兩就行。


    聽了這話,李富貴等同去的鄉族哪裏忍得住,當場就爭論起來,不過王家似乎有了準備,一聲令下,數十個護院撲了上來,就是一陣混戰,李富貴同去的人少,直叫一陣好打,逃出一人回來報信。


    李璟詳細問了幾聲,心知不好,王家就在隔壁,這兩日看著自家的動靜,就算這千人規模的操練,還敢來撩撥自己,怕不是有了充足的準備?


    “吩咐大夥,小心點!恐怕這事沒這麽簡單!”李璟如此吩咐著,又叫人去喊馮行滿,招呼著把所有人都帶上。


    早上淳縣大族商議斷了自家的糧道,不過一個時辰,就發生了王家欺壓之事,難免太過於巧合了,這明擺著是衝著自己來的。


    譚武聽罷,頓時急了,“主公,這也欺人太甚了,跟他們拚了!”


    想著自家好不容易有個奔頭,遲早跟著李璟出頭,不想就遇到這麽多的惡心事,叫他真心接受不了,這世道,還讓不讓人活了。


    “對,主公,大不了咱們上山落草去,也得叫這些人嚐嚐咱們的厲害。”鄭仁寶想起自家的遭遇來,忍不住高聲喊道。


    幹了,李璟在心底吼了一聲,既然不給我活路走,大家就都別走,前頭三番五次的退讓,真當我是泥捏的?!


    這樣想著,有具體分配了幾人的任務,收拾了兵刃,帶人就往村頭王家來了。


    清河村李家沒有從軍的那些村民們,此刻也敢聚集到王家門前高聲發泄自己的不滿,往日可沒有這樣的膽量,“放人!放人!”


    此刻,與李富貴同去的幾個人都叫扣在府裏,不知道情況怎樣,大家群情激動,吵吵嚷嚷的,王家大門緊鎖,聽不到裏頭的動靜。


    一些村民瞧見李璟帶人過來,趕緊迎了上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個個吐露著心中的委屈,“璟哥兒來了,璟哥兒快救救富貴吧,恐怕這會都叫天殺的王家打死了。”


    “大家不要慌!”李璟瞧著王家的深牆大院,心中冷笑一聲,自作孽,不可活!以為不開門就沒事了?哪怕你裏邊埋伏的再深,今日也叫你遲不了兜著走。


    打定主意的李璟再也不猶豫,“來啊!把村裏的柴火都給我搬上來,各位鄉親,家中有燈油的,都拿出來吧,今日,一定讓他們瞧瞧我們李家的厲害。”哼!不出來?我一把火點了,看誰先扛不住!


    身後的眾人一聽,應了一聲,分出人手去收拾柴火去了,又聽李璟道,“今日王家人不給個交代,一個也別放跑了,譚武,趙默笙,馮行滿何在?!”


    “在!”幾個人早就按耐不住,這會見李璟發號,趕忙開口應道,


    李璟冷笑著,殺氣騰騰的開了口,“你三人各領一隊兵,圍住四周,出來一個,殺一個!”


    幾人相視一會,沉聲迎合,“是!”


    見三人帶著本土青壯兵紛紛下去,李璟衝著呆在原地的鄭仁寶招呼一聲,有些愧疚的說著,“今日本沒你們的事,”


    “主公何出此言,我等早就將性命托付給主公,何況今日主公仁義,為了屬下等區區賤命,都能做到這個地步,我等哪裏還不感激,隻等主公一聲號令,我等以死想報!”


    鄭仁寶聽旁人說著明細,內心底感激李璟仁義還來不及,哪裏敢違抗,這樣的主公哪裏去找?這樣想著,隻聽身後一聲聲爆嗬,“請主公下令!我等萬死不辭!”


    李璟睜大著雙目,頗為感激,一伸手,“給我團團圍住,引火隊準備。”


    又衝裏邊最後喊了一聲,“裏邊的人聽著,立即將人交出來,我數到三,若是不開大門,我便放火燒了。”


    “一!”


    “二!”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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