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長,怎的稅賦不是還要些時候嗎?怎麽今日就來了?”


    這是一個臨近原平的偏僻的小山村裏,村正馬老漢大清早閑來無事,點著旱煙杆美美的吧嗒,吧嗒吸著,他家可是遠近聞名的富農,家中人丁興旺,足足有上好的水田六十多畝,現在小康也就這個水平了。


    家有餘糧,自然不慌,馬老漢膝下三子,都已成年,又孝順聽話,家裏的農活也無須他去勞作,一年也能存下不少銀子,這不,銀子就是好使,本來縣裏攤派勞役,輪上馬老漢一家,一聽是去介休這鬼地方,馬老漢頓時不幹了。


    找上裏長,直接使了二兩銀子劃去自家名額,又以找人代役,尋了同村的倒黴鬼上去,自家頓時安逸了,馬老漢又拾上了大煙槍,每日例行到村口來轉悠了,哪想今日到了村口,就瞧見裏長帶著穿公服的人往村裏來,頓時一驚。


    連點燃的旱煙也顧不得不抽了,趕緊迎了上來,一臉笑容。


    “一邊去,今日沒工夫搭理你,我這公務在身呢。”往日裏見麵,裏長總是一臉和藹,怎的今日變了臉?馬老漢瞧見他不耐煩的神色,頓時不敢套近乎了,有心想靠邊,卻聽一個衙役開了口。


    “哎,你是這村的吧?你們村馬寶成家在哪呢?”


    馬老漢一臉的疑惑,放下吧嗒一口的旱煙,“咦?這位官爺,馬寶成不是上介休修城牆去了嗎?怎麽,還找他?莫不是找錯了地方?”


    那衙役才沒工夫也他閑扯,不耐煩的說了句,“修城牆去了?這狗東西,半道勾結賊人跑了,咱們今日奉了縣老爺的指令,下來拿人!少羅嗦,趕緊帶我等幾個去,不然少不得把你也拿了去。”


    馬老漢聽了這話,可就不樂意了,你個小娃娃,毛還沒長齊呢,又去看裏長,見他今日也不便幫自個,頓時不知該怎麽接口,怎的往日裏不都是自家裏長帶頭抗拒縣裏嗎?


    那裏長是本地大族,往日裏借各村為依仗與縣裏討價還價,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直接斜眼有些動怒,“好了,叫你帶路,你就帶路,哪有這般磨蹭,我今日還要去好幾家,休要耽擱我的時辰。”


    馬老漢吸著旱煙,慢悠悠的回頭走著,“好好,老漢這就帶你們去。”哼,就這個態度,真當自個是大爺呢?


    那裏長冷著臉說了一句,“少磨蹭!我可警告你,若是今日耽擱縣裏的公務,在拉人去介休修城牆,你家可逃不過去!”上來直接將馬老漢手裏的旱煙,一把搶過,直接丟在地上。


    頓時叫馬老漢再也不敢怠慢了,自家裏長家大勢大的,自個可不敢得罪,趕緊一路領著往馬寶成家走去。


    “開門!開門!我們是縣裏的公差,快開門!”隨著一連串急切的拍門聲,左右隔壁鄰居沒下地的婦孺紛紛開門來瞧,見是官差到了,頓時嚇得一個個把門關上,從窗戶裏往外瞧,眼巴巴的盯著。


    馬寶成家,可算是遭了殃了,前些日子叫拉去介休,指不定是生是死,這會官差又上了門,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事了?


    那官差使勁的敲打一會,見無人應答,頓時怒了,“娘的,踹門!”


    隨著幾聲巨大的聲響,木屋大門直接叫官差幾腳踹開,等進了院子,見地上幾隻雞鴨咯咯的叫著,也不去理會,直接往屋裏搜尋。


    馬寶成家女人早就聽到外頭的動靜了,隻是躲在屋裏抱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嚇得瑟瑟發抖,這會見官差踹開門進了屋,不得不將孩子留在屋裏,趕緊出來,“幾位官爺,我家男人不是前些日子叫到外頭上工去了嗎?怎麽官爺又來了?”


    那衙役本來得到公文是下來重新征發勞役,順帶收繳糧草補充不足的稅賦,這會瞧見馬家女人有幾分姿色,頓時動了歪腦筋,“你就是馬寶成的賊配?你家男人勾結盜匪,為禍鄉裏,罪大惡極,來啊!鎖了!”


    說著,也不等旁邊幾個隨員上來,直接自己挽起袖子,直接大步向前,一把扯住馬家女人的衣服,就要去摸,隻是那裏長終歸有幾分理智,趕緊上來想要勸慰。


    卻被那衙役一瞪,“縣裏交代的任務,你敢違抗?這次縣尊老爺可是發了狠,若是誰敢阻攔,哼哼~~你且自個掂量掂量,為了這麽個破家,得罪我家老爺!”


    往日裏,這衙役自然不敢這樣對地方地主,但今日得到的是死命令,陳孟吉已經瘋狂了,這會誰敢冒頭,就要叫他們嚐嚐破家縣令的厲害,反正收不上稅賦補窟窿,這官帽也保不住,何必還在乎地方大族?!


    再加上昨夜縣裏的衙役都叫派出來各家各戶的送了書信,大族們早明白了原委,哪個還敢頂風上去,在這檔口觸縣尊的眉頭,反正攤派的都是下邊的小民小姓,隻要不到自個身上,隨他去了。


    那裏長眼見衙役發了狠,想著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得罪他,反正馬寶成的罪名已經坐實了,何必為了個必死的家夥得罪公差呢,如此,也退到一旁,任由那女人哭天喊地的,也權當沒看見。


    這衙役直接扯著女人想要進去,身邊幾個幫閑隨員頓時也紛紛往各屋裏去,鍋碗瓢盆不消說,見什麽搬什麽,滿院子追著雞鴨,真是應了那句下鄉破家的官差啊,弄的整個院子是一陣雞飛狗跳的。


    “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麽,還有沒有王法了。”就在那女人徹底絕望時,突然聽到外邊一聲怒吼,那衙役一驚,回頭一瞧,隻見一個漢子手中提著鋤頭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不少村民。


    那漢子乃馬寶成同宗親兄弟馬寶梁,本來自家兄長被拉了勞役,自己沒幫襯什麽,如今正下地呢,聽到同村前來告知,頓時熱血上頭,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提著鋤頭就回來了,正好撞見自家嫂子要受辱的一幕,登時火冒三丈,連官差也不怕了,舉著鋤頭就要打。


    “好膽!”那衙役冷笑一聲,一把將懷裏哭泣掙紮的女人推開,取出刀來,就要直接撲了上來,可那漢子隻是憑著一股蠻勁,哪裏有什麽章法,又以一敵眾,還沒登他上來,就見鋤頭打落下來,確叫人輕易躲開,旁人尋見空檔,一擁而上,頓時將他打到在地。


    那衙役一聲冷笑,聽著外邊的閑言閑語,到知曉了他的身份,真是得來全然不費功夫啊,“這是馬寶成的弟弟?正好,你兄長通匪,逃了勞役,拉你補上,帶走。”


    又叫人去尋繩子,直接捆的結結實實,隻是還瞪圓著眼睛,帶著恨意盯著自家,又回頭看了看帶著淚雨護著孩子的女人,頓時沒了性質,隨意招呼一聲,“通匪之家,一片瓦也別叫留下,全部拿走。”


    那女人此刻護著自家孩子,心中不知想些什麽,隻是帶著空洞的眼神看著這一切,麻木的盯著……


    “快些搬,還要去別家呢,快些,這要耽誤到什麽時候。”那衙役指手畫腳的,又嫌慢,聽聞馬老漢家有頭驢拉車,趕緊叫他牽來,等會還要去好些家呢,搬著也麻煩,馬老漢親眼目睹這一切,心有戚戚,趕緊點頭去辦……


    村子裏,突然響起一陣喧嘩,由遠而近,“馬寶成回來啦~~~馬寶成回來啦~~~帶著好多人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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