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路崎嶇而陡峭,兩側高山溝壑,如若遣派一支大軍在此等候,則為之奈何也。”


    跟亢得時這等人說話,阿巴泰是有些鬱悶的,一口一句之乎者也,連帶著他這個粗人,都忍不住想要迅速逃離了,但是大軍沒有他可不行,山西代州的活地圖作用可大著呢。


    “吳紮庫阿克敦,斥候可有回報?”


    既然不想理會他,那自然得找些事情來做了,阿巴泰領前軍正藍旗四個牛錄,正白旗一個牛錄,並蒙古左旗五個牛錄,總計十個牛錄兩千餘精銳,取尼堪兵丁五百押運隨軍糧草並盔甲等。


    在他的後頭,則是十個滿洲牛錄和蒙古右旗十個牛錄的主力,由嶽托率領,隔五裏之地相望,這是軍事上對南蠻子軍隊的藐視,要知道整整五千人的主力,居然就直接跟在前鋒身後,


    但這也同樣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這條崎嶇的小路根本就施展不開更多的兵力,尋常小道,可容兩人兩馬過,可有些地方,甚至連行馬都難,這要是換了明軍大部隊走此道,那非得炸營不可,可誰讓女真人,自古就是叢林裏打獵,河流裏捕魚的民族呢。


    這基本上對他們沒什麽阻礙,無論是阿巴泰,還是嶽托,都嚴令將戰馬,盔甲聚集一處,囤積於推車之上,以尼堪和蒙古兵護衛,然後輕裝上陣的女真韃子,背著弓弩,手持兵器,取叢林間隙間行進。


    除開最前麵的正白旗一個牛錄全副武裝的探路,其餘兵馬都是輕裝上陣,別說阿巴泰小看明軍,就這地界,哪怕來了埋伏,也就是送命的下場,更別提在大軍前頭十裏的地方,撒開的一百來個斥候。就足以讓一切埋伏遁形了。


    可惜,腦子再聰明,也敵不過預先安排,早在四五月間。當時的鄭仁寶接到來自李璟的奇怪命令,叫他先行於此地挖掘坑道,埋設密封火油與火藥,上頭以雜草土石遮掩,加上又離通道有數十步遠。幾個月下來,這些地方,甚至連女真韃子都沒察覺到異樣。


    以特製麻繩侵泡火油數十日,曬幹之後穿針引線,取各處鏈接,隻管點火,順帶著也要引起這一片山林之中,劇烈的爆炸和火災,更別提臨近代縣和臨近山陰的兩個出口,道路上早就被整修了一次。不知道被埋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東西。


    如果天不作美,叫在這山林中起一場自然火災,那恐怕這次女真兵南下,就不會選擇走這條道路了,因為那巨大的埋藏在地下的密封火油和火藥,早就將道路炸的坑坑窪窪了,明眼人一看,這就是有埋伏的。


    可曆史沒有如果,當女真人選擇這條道路,並且義無反顧的踏進來時。他們的性命,就已經有半隻腳踏進了墳墓,剩下的半隻,就得看乞活軍的了。


    “現在。就看咱們的了!”


    騎兵鎮被調集到代縣西北處的幾個主力營頭,基本就位,按照梁四九關於在戰前的準備,各營駐紮隱蔽,不得作為第一波攻擊的主力,圍攻女真人的主力。將交給步軍去行動!


    但是軍事商議,還得一起上來,畢竟是全軍埋伏靜止,還是誘敵深入,都該有個說法,李璟坐鎮代縣,當聽聞韃子兵進入小道,隻兩日後將到達時,也坐不住了,便帶人往此親自指揮。


    下隴穀地,就是這次選擇作戰的預設戰場,騎兵鎮七個營主力,有四個布置於此,還有一個充當預備隊,其餘十三個步軍營,幾乎都以這個點為中心,四散隱蔽,作為韃子兵出密道的第一個平原戰場,乞活軍已經張開了大口袋,等著他們前來了。


    “主公,韃子兵前鋒,遣派數百人之眾撒網搜索,雖然咱們的埋伏還未暴露,但是在穀地如此之多的兵馬埋伏,勢必會被發覺,韃子兵馬六七千之眾,往後前後拉出足足十裏地,即便是預先的手段,也不足以殺傷如此多的韃子啊。”


    寧佑如今身為一軍都督,加鎮軍將軍,但實質上,他的資曆,在整個軍中,算不上什麽,這次輪到他晉升都督,完全依靠的是教導鎮有利的地位,同樣,他也因此憋足了勁頭,準備在這次大戰中,立下戰功,讓別人無話可說。


    “韃子兵騎戰勉強,步戰完全憑借悍勇,說穿了,就是沒腦子,此次進軍,無異於自尋死路也,我埋設兩側火油,屆時必然引發大火,將叢林樹木燒光,便是堵截了他們逃亡叢林的路,丟了這身本事,他們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李璟自信的說了一句,女真人善捕獵,多遊走於叢林,如果伏擊戰打成了追擊戰,那在叢林中占據了優勢的韃子兵,甚至能給乞活軍帶來巨大的傷亡,這是不可接受的!


    “至於說斥候?咱們如果派主力截殺,則勢必告訴他們,這裏已經駐紮有大軍埋伏,則女真韃子,必然立即撤兵,但是咱們卻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們的斥候,不是想要巡查前頭有無埋伏嗎?那就讓他們發現!”


    陳達一愣,讓他們發現?那不是自投羅網,嚇退了他們嗎?


    “主公?此話何解?”


    他是真的愣住了,這般作戰的計劃,可從來沒有遇到過啊。


    “咱們這叫請君入甕!”


    李璟哈哈笑了一聲,然後將各將招到身前,“韃子兵畏懼什麽,咱們就讓他們發覺什麽,當然不是將我大軍主力的位置暴露,但是你們說說,這等密道,竟然韃子都知道,憑什麽咱們會不知道?”


    “值此大戰來臨之際,韃子取精兵數千走此道偷襲,咱們有尋常百人隊伍巡視,裝作偶然遇到,隻管拚殺幾個斥候,然後快速預警,你們說,一旦暴露了的韃子,將會如何做?”


    他留出了足夠的時間給下頭的軍將反應,寧佑未曾思考,便脫口而出,


    “若為我領軍,則必然立即退兵,”


    見李璟讚許的點了點頭之後,又帶著鼓勵的眼神瞧著他,他就繼續說道,


    “自古正奇相輔相成,方可成事,凡用兵堂堂正正,以勢壓人,可百戰不殆,韃子兵出奇軍走小道,則勢必新生憂慮,顧忌重重,此刻見我軍巡山軍丁,並預警上報,則各路援軍,星夜來援,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已經不行了,那則勢必迅速退兵,以圖再戰。”


    寧佑說完這番話之後,卻看李璟既不說好,也沒說不好,這倒叫他一時無法接口下去了。


    “爾等還有其他想法否?”


    李璟罷了一番手勢,示意寧佑先行坐下,心中卻給他斷語,寧佑這人,善用威勢壓人,以儒家正道訓人,用兵平淡無奇,但卻勝在穩妥,可領兵無大勝,亦無大敗,為老成謀國之言,隻是現在還有幾分稚嫩,一旦成長起來,國之柱石,未嚐不可。


    “主公?我等的想法,皆合寧都督一致。”


    甚至包括梁四九在內的大部分軍將,都想不出主動暴露自家的用意,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女真人,他們被發覺了麽?


    可在場諸人,隻有陳達皺眉不語,李璟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有何言,隻管道來,此乃軍議,各抒己見也。”


    陳達再想了一會,才苦著臉道,“主公,若我領軍,一曰不知敵軍詳情,二曰我大軍精銳,敢問諸將,若以我等領精兵七千,取小道攻擊明軍軍戶,若無示警,如何?”


    他這是典型的換位思考了,考慮的方麵更多,算是跳出了固定的圈子,頓時引來李璟讚許的眼神注視,得三軍易,一將難求啊,此等方為不折不饒的大將之才。


    “可。”


    在場的諸位,都不是傻子,隻是先前,無人認知到,帶著固有的思維,你想,自家的兵馬,雖然不算頂尖的精銳,但是上陣作戰,誰不爭先恐後?又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在想女真人,步步被算計,這要是知道了,不得馬上掉頭跑啊?


    但是聽到陳達這一句點醒的話,寧佑最先反應過來,暗道自己還是孟浪了,未曾思考太多,於是輕聲吐出一個可字,足以證明他此刻同意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還需要細細的思考一陣。


    “女真人向來自大,示我漢人無精銳之兵,凡莫不以為自己以一當十,若我為統兵大將,以當麵之敵未曾匯聚,則勢必拚死向前,占據有利地勢,凡各個擊破來援之敵,再一舉南下,我的位置,便在代縣,擒拿了我,則諸軍崩潰,未曾擒拿我,亦可繞道雁門關後,兩麵夾擊,則引主力入關,立於不敗之地,”


    李璟稍微解釋了幾句,便一錘定音道,


    “凡屬此等張狂之輩,必目中無人也,隻管尋見我巡山官軍,必不以為然,隻管一頭突進,在意兵馬循循誘導深入,屆時大軍殺出,後路隻管發炮,切斷其退路,引燃火藥,必全殲此韃子軍於此,諸軍以為如何?!”


    “謹遵主公將令!”


    這一番話說下來,在場的各個大將都心滿心足,此!必勝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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