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好抬頭看了眼他,雖然那雙此刻看著沒有多少波動的銀白色眼眸中格外平靜,但按她半個多月以來的觀察來看,麥斯威爾顯然已經在怒氣的頂峰。


    下一秒就能將眼前的事物毀天滅地的那種。


    她不再猶豫,穿著手工小皮鞋就朝著那人快速走了過去,噠噠噠的聲音響在寂靜的宴會廳裏,蓋住了王後壓抑不住的一聲驚呼。


    高傲又酷炫的法師大人懸在半空中,低頭看了眼這個還不到自己腰高,卻被養得胖乎乎的小丫頭,眼角眉梢寫滿的都是嫌棄。


    毫不留情地就吐出了評語,“圓。”


    比他一口一個蠢鳥時都還要更加真誠。


    靜好忍了又忍,好歹忍住了拿桌上的水果砸到他臉上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保持淑女該有的儀態,結果麥斯威爾更加具體的評價接踵而來。


    “還沒那隻鳥好看。”


    靜好抬手就砸了個桌上裝飾用的花瓶過去。


    宴會廳裏的人瞬間都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王後猛然抽了口氣就要向著這邊跑來,被反應過來的國王死死扣住了手腕,將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裏。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花瓶自然是傷不到麥斯威爾,他抬手在花瓶靠近他之前就將其化為了一堆粉末,雪白的手指在深黑色的法師袍上點了兩下,“幾天不見,脾氣倒是長進了不少。”


    他輕輕抬手就將這件事掠過,看著甚至連一點為此動怒的苗頭都沒有。


    靜好哼了聲,抬頭看了眼他,小女孩還有些稚嫩的音調聽著格外的軟萌,連控訴的話語都像是在撒嬌,“你以為自己脾氣有多好。”


    “再不好也沒人能拿我如何。”


    麥斯威爾直接就嗆回一句,自如的狀態恍若腳下的還是他主宰著的死亡之塔,一絲都未曾顧慮。他看了眼靜好身上穿著的衣服,潔白的,幹淨的,漂亮得像是一個從天上墜入凡塵的小天使。


    纖塵不染,明媚耀眼。


    真是礙著他的眼。


    他點了下手裏握著的法杖,眨眼間就將她身上穿著的裙子變了顏色,拖至腳踝的,又寬又大的黑袍。


    靜好正要反對,眼前的場景在眨眼間轉化,不再是之前熱鬧奢華的王宮宴會廳,而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市。


    她還未反應過來,站在一側的麥斯威爾已經低咒了一聲,突然間就軟倒在地,握著法杖的手指繃得更加雪白,像是在壓抑著什麽駭人的力量,修長的手指上在瞬間褪去血肉顯出白骨,卻又在下一瞬恢複如初。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因他們突然出現而震驚的路人在下一瞬就要反應過來,瞪大的眼眸中藏著的驚恐已經將他們下麵會做的事情顯露無疑。


    尖叫,逃跑,將事情說得盡人皆知。


    靜好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飛快地蹲下身,死死地抱住了麥斯威爾的胳膊,“叔叔,叔叔,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被那個穿黑袍子的大壞人打死了?他為什麽要把我們變成他的樣子啊。”


    她一邊嗚嗚咽咽地哭一邊就口齒清晰地述說著控訴,一雙像是剛被雨水洗透的眼眸看著周圍停住逃跑的步伐的眾人,帶著茫然和無助,看著真是萬分的可憐。


    “嗚嗚,叔叔,我們是被扔到了哪裏啊?”


    好不容易從法術中掙脫出來的麥斯威爾立即黑了臉,咬牙切齒地正要警告那個小哭包住嘴,那張掛滿了淚水卻仍舊漂亮的小臉就埋到了他的頸側,看著小小的一團顫抖著的身軀,真是格外的可憐。


    圍觀者裏站著的大媽首先就忍不下心,看著那個小姑娘哭得可憐兮兮的模樣,上前就抱著小姑娘安慰了幾句,引著小姑娘一五一十地就把“悲慘”的遭遇告訴了她。


    幼年父母雙亡,跟著腿有殘疾的叔叔住在森林裏,不曾想就被出來的“黑魔王”抓了個正著,一路上被迫換上了“黑魔王”的裝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扔到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小姑娘說得斷斷續續的,還時不時停下來補充些細節,還有些呆怔的表情明顯是還未曾驚恐中回過神來。


    大媽立即就心軟了幾分,正要說些什麽安慰一下,小姑娘就掏啊掏從口袋裏掏出了些東西遞給她,一顆細細的鑽石在其中格外的亮眼。


    “阿姨,我和叔叔能不能先在你家裏住幾天?”攪著衣角的小姑娘看著相當可憐,眼中還包了一整包的眼淚,“我叔叔腿不好,我們要等人來接他。”


    不等那位大媽說什麽,她就急急地補充了話,“我們會給你東西的,不是白住,”她指了下大媽手掌心裏細細的鑽石,“我有很多這個,可以讓來接我們的人帶給你。”


    小姑娘的聲音軟糯動聽,圍著未散開的人立即就聽了滿耳,還不等那大媽反應過來就急急開了口,“小姑娘你住我家也行啊!”


    “住我家,我隻收你一顆鑽石!”


    “我隻要半顆!”


    說話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搶著在招攬生意的小販,大媽直覺有些不對,在心軟和暴利的驅使下卻也想不了那許多,飛快地叫了幾個交情好的人,在一片豔羨聲中將可憐倒黴又有錢的叔侄倆接到了自己家裏。


    .


    門剛關上,被一群漢子抬著放到床上的麥斯威爾看著旁邊變臉飛快的人冷哼了一聲,“年紀小,騙人的能耐倒是不少。”


    靜好正拿清水洗著自己哭得滿是淚痕的臉,撇頭看了眼他,慢吞吞又淋漓盡致地翻了個白眼,“那也比不過法師大人您的能耐好,明明虛弱得很還能在一堆人精麵前裝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要不是剛才連帶著她一起摔在大街上,她還真以為自己之前感覺錯了。


    麥斯威爾銀白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意味不明的吐出了一句話,“你知道我很虛弱。”


    靜好握著毛巾的手頓了下,立即就若無其事地將毛巾掛到了架子上,“要不是虛弱,怕是你一出來,在場的人基本都活不了了吧?”


    她不知道麥斯威爾到底和希亞大陸的人類之間有著怎樣的糾葛,也不知道那個相傳他是被困在死亡之塔中的傳言有幾分可信,可一個向來不懂的忍耐的人,在看見厭惡的東西時卻沒有在第一時間下狠手,理由無非也就是那一個。


    不行。


    他沒有將所有人都鏟除的能力。


    何況,靜好癟了癟嘴,理由說得有些不甘不願,“你沒有說‘蠢鳥’。”


    連那個一貫張口即來的“愛稱”都沒有說,甚至連她砸過去的那個花瓶都是在他麵前才碎的。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狀態,也能唬得那群人精一字不吭,一開始動手就唬得一群人以為麵對的是全盛時期的法師大人,絲毫沒想到現在極晝還沒過去。


    半坐在床上的麥斯威爾接著哼了聲,“這次沒叫你蠢鳥是因為你還沒蠢到家。”他上下打量著靜好不過比床高出些,看著還格外圓滾的身體,雖然看著有之前那個少女的幾分靈氣,卻又有些……有些不夠。


    不過,好歹是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要挑三揀四了。


    麥斯威爾安撫了自己,靠著身後不夠舒服的牆壁閉目養神,他這麽多年留在死亡之塔中,就是那裏獨有的氣息能壓製住他體內出生時邊存在的不足,出來後難免就要接著受影響,何況幾日極晝堆積下來的虛弱。


    他閉眼調動著體內的氣息,剛開始就感知到了一絲不對,還沒來得及反應,那股力量已經在他之前破土而出,露出了他最不想被人看見的狼狽一麵。


    靜好眨了眨眼,呆站在原地反應不過來。


    隻是她這幅模樣已足夠告訴麥斯威爾她看見的到底是什麽了,他低咒了一聲,語調中盡是森然的殺氣,“克洛維尼那個不長腦子的混賬,連玻璃上都留了一手,我要回去殺了他。”


    這話說得實在是咬牙切齒。


    可惜他頭頂上支著兩個銀白色的三角狐耳,毛茸茸的沒有一絲雜毛,身後被角的縫隙裏還有一小點銀白色的毛絨尖尖冒出來,隨著主人怒氣衝衝的語調,一下一下地擺動著。


    靜好抬腳走了過去,在短短的距離裏越走越快,最後更是以她圓滾滾的身體不能有的敏捷動作,一躍跨上了床,伸手就將兩個還在動著的耳朵握在了手心裏。


    她握的力道不重,正好讓狐耳上的細毛隨著溫熱的血脈跳動,一下下地磨蹭著她的手心,軟綿綿的觸感。


    麥斯威爾被她的動作驚住,反應過來時正要大力把人甩開,抬頭就看見了那雙靈動的眼眸裏爆發著幾乎是耀眼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頭頂上的東西,紅潤的小嘴吐出的聲音像是在呢喃。


    “好漂亮。”


    靜好放輕了力道低下頭用臉輕輕地磨蹭了下那對漂亮的耳朵,破天荒地感謝一區那些人把這個任務扔給了她。


    真的,毛茸茸的耳朵啊。


    她低頭看了眼那條被縮回去的尾巴,艱難地用理智控製住自己難得嗷嗷叫的衝動,慢吞吞地鬆了手從床上挪下去,站在床邊看著麥斯威爾,控製著視線不轉到他的耳朵上,竭力表現出驚訝和惋惜。


    “你這麽變成這樣了?”


    資料裏根本沒有提及過麥斯威爾居然還會出現這種狀態,而且她在死亡之塔中和他相處了半個月,也從未見過他有過類似的狀態。


    被迫恢複成幾百年沒有出現過的半獸狀態的麥斯威爾盯著她那明顯對那雙狐耳充滿了喜愛的眼眸,在心下冷哼著她的心口不一,之前的憤恨和羞惱倒是在她剛才衝動的一連串舉動之後消退了不少。


    “這是我原本的狀態。”


    他指著自己銀白色的眼眸,一字一頓說得清晰,“我的父親是狐妖。”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不被接受,所以即使是同母所出,擁有著純粹的人類的血統的克洛維尼就能光明正大地登上神壇,而他作為天賦更好的那個,卻隻能深陷泥沼,永遠在黑暗之中,放棄救贖。


    他被放棄了不止一次。


    卻絕對不能容忍這一次。


    因為那些都不是他的,而眼前這個,隻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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