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好被埋著臉根本看不清自己下嘴要的地方到底是哪裏,但顯然她咬中的要害部位,祁念接著要出口的話還未說,就像失聲悶哼著呻吟了。


    那拖著長調的嗓音百分百純真和曖昧,駕駛座上臉早就紅透了的白褂手下一滑,性能良好的越野車驚險地打了個滑,扭了個碩大的s才飄搖著回到正道上。


    靜好借勢從祁念的懷中掙出來,還沒來得及翻個白眼就看到了他深色的粗毛線衣上頗為顯眼的一個牙印,端正地待在胸前甚為曖昧的位置上。


    也難怪他那聲悶哼裏帶了些猝不及防的愉悅。


    祁念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居然還有著三分埋怨,眼角因為剛才吃痛時泛出來的眼淚而有些微微泛紅,恍惚間和剛才那個和唐澤陂像了十成十的人又區別開來,帶了幾分幼年祁念的味道。


    可見還真是慣常會演戲的人。


    靜好當年進二區的時候,唐澤陂已經是一區最年輕的區長了,她在學校學習時就觀摩過他執行的幾個用以當做教案的案例,裏麵他殺了目標人物而假扮成的模樣,還真是與原主別無二致。


    無論是年少風流的紈絝公子,浪跡天涯的獨行劍客,還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一國之君,生於微末而苦苦掙紮著一絲希望的卑賤之人,亦或是大起大落的商界老將,出身難堪的外室之子……


    他可以完全地成為他們,用幾乎完美的方式去完成任務。


    而他所最被詬病的不完美,就是他從來不理會兒女情長的戲碼,無論在何種位置上,都不會為任何人心動或者是退讓,也從未有過“子嗣”。


    他對待女人的所有言行,皆是手段。


    或許也包括了他剛才自編自導的那出好戲。


    靜好挪了挪蹭得離他遠一些,免得自己再輕易地被他幹擾了心緒,張口就是自取其辱的質問。


    但祁念的手卻不依不饒地跟了過來,他小心地握住了她的幾根手指,成年的臉上露出了少年的惶恐,那雙墨綠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像是真的怕她開口將他丟棄一般。


    “姐姐,”他湊過來壓低了音量,更顯出了聲音裏撩人的磁性,“姐姐不要生氣,我剛才,隻是有點吃醋……你和他說話,連理都不理我。”


    他一邊說著話,還一邊將仍舊是毛茸茸的深棕色小卷毛的腦袋湊了過來,眨著眼示意她像小時候那般摸一摸揉一揉,然後就再也不生他的氣。


    隻是他這幅長大了的模樣做出這幅樣子來,完全沒有幼年的萌樣不說,甚至還有些不倫不類。


    靜好剛才幾乎已經確定了他已經知道她猜到了他的身份,可被他這有些“彩衣娛親”的動作一來,又有些不確定冒上頭來。


    唐澤陂那樣典型的斯文敗類,道貌岸然的精英中的精英模樣,絕對是不肯委下身段來做出這一副模樣的,就連他之前難得讓她接手一區失敗的任務,說話時也是從來沒有說過個“求”字。


    而看到他眼下的這幅模樣,靜好突然間居然有點暗爽,她伸手掐住了他兩腮上幾乎沒有多少的肉,肆意地來回擰動著,直到他忍耐不住從齒縫裏嘶了聲,才開恩般伸手揉他的小卷毛,像是在摸可心的布娃娃。


    “今天藥效過去後,下次再不可以吃藥了。”


    這種眨眼間助生長的藥,就算祁念的藥劑天賦再好,也不能保證完全沒有副作用,無論如何還是少吃來得好。


    而且,用姐弟的身份,她多少還占著年齡上的優勢。


    祁念垂著眼眸,擋住裏麵有些掩蓋不住的心酸滋味,悶著聲音答了聲。


    駕駛座上的白褂被迫觀看了一場秀恩愛——吵架——和好的真人版電影,又親眼見證了冷冰冰的漢子是怎麽在愛情下變成繞指柔的,感覺自己單身狗的內心受到了十萬點暴擊傷害,車剛在p市的高速路口停下就再次表達了謝意下車。


    快速遠走的背影像是餓極了在尋找狗糧的小可憐。


    p市那種“全能解藥”隻能說是個半成品,而且這邊的藥劑資源遠不如作為首都的k市來得方便,靜好看著白褂快速走遠的背影,決定還是按之前計劃的,朝著k市前進。


    她想著就擰開了車門準備下車,之前整夜的路幾乎都是祁念在開,之後換他休息也是理所當然。


    隻是她剛一腳邁下車,手腕上驟然間傳來的力道就把她扯了回去,正對上的那雙墨綠色的眼眸裏翻滾著什麽,又被主人強行按捺下,露出個甚是勉強的笑,“姐姐是下去有事情要問嗎?剛才聊天聊了那麽就還沒聊夠?”


    他盡量舒緩語氣,但那語調還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


    靜好深知麵對變態時的幾種常見辦法,伸手就清脆用力地拍在了他握著她手腕的手上,使了巧勁擰開他沒有真的握緊的手,走到前麵開了駕駛座的門坐好。


    “我來開車,你躺下睡覺。”


    她從後視鏡裏看見祁念鬆了口氣,伸手揉了下眉心,像是麵對著的大難題終於解決了的模樣,藏在記憶深處的記憶幾乎是瞬間就冒出頭來。


    那時候剛剛二十出頭的唐澤陂也是這個動作,開口的語調裏還殘留著陰狠和自嘲,像是無辜站在一邊試圖解釋的她就是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若是沒有相識和那段實在有些長久的相伴,這些困境都不會出現在向來胸有成竹的他麵前。


    以致於他那時說的那句話,她從來就不去理解字麵的意思。


    “因為你,我居然每時每刻都在吃醋。”


    靜好被最近來得有些頻繁的回憶抓住了注意力,再回過神來時就聽到了後座上的祁念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聲呻吟。


    他整個人蜷縮在後座上,身體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安靜的車廂裏幾乎都可以聽見骨頭細微的哢擦聲。


    那些多餘的,不知道因為什麽而被創造出來的骨血,正在因為藥效的失去而消逝。


    靜好竭力穩住腳不讓車在猛然間停下來把祁念帶到地上,好不容易停穩之後,下車再開車門的手都是抖的。


    她站在有些空曠的馬路上,開著的車門裏是因為劇痛而在不斷顫抖的祁念,路兩邊還零星的散落著不知何時經過的人的殘缺的屍骨,遠處有好幾隻喪屍在晃悠,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


    靜好穩住手腳上了車,伸手再去碰祁念時,他的骨骼變化已經停止,但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整張臉連帶著嘴唇沒有一點血色,讓人懷疑他連呼吸都已經消失幹淨。


    那頭深棕色卷毛都浸了水耷拉著,再無半點光澤。


    他恢複成了十三歲少年的模樣。


    靜好伸手放到了他臉上,正要往下去探下呼吸,毫無生機的人睜了眼,準確地就看向了她。


    然後那張薄唇一開一合,艱難地吐出了幾個氣音。


    “有我在,什麽都不要怕。”


    這是他們初見時,還有些中二症的唐少年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之後,他曾在她需要的時候,用各種語調說過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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