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座焚屍爐被推倒的那一刻,所有的阿斯摩蒂爾斯信徒的腦海中,都響起一陣深沉、暴怒的低吼。


    遼陽城邊的大帳中,本來就已經說不出話的野豬皮,臉上表現出極大的痛苦。


    靠得最近的代善和嶽托,甚至能看到一種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再野豬皮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嶽托始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麽表情。


    代善在遲疑了片刻後,終於想起來了這種表情的名字,這是“恐懼”。


    他在少年時,見過野豬皮這種表情。


    那好像是因為沒有完成李成梁的一次任務吧?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這一次又是誰讓野豬皮害怕?


    把幾座城市的人類殺光,實際上野豬皮能得到的不過是一點殘羹冷炙,大部分的痛苦和生命都被阿斯摩蒂爾斯奪走了。


    而九層地獄的主人還不滿意。


    容不得代善多想,變化再生。


    “啊!”


    讓阿斯摩蒂爾斯失望的野豬皮,突然發出可怕的慘叫,然後在自己子孫的圍觀中,化為了一灘黑色的膿水,然而這黑汁也沒有停留太久就滲入他身下的毯子,消失地無影無蹤。


    一代梟雄,殺死數百萬人類的罪犯野豬皮就這樣徹底消失了。


    十幾個精靈王子,麵麵相覷。


    下一刻,多爾袞、多鐸兄弟的哭泣聲,代善的假哭聲,莽古爾泰的幹嚎聲一起響起。


    代善一邊爬到野豬皮躺過的毯子上,一邊想要回頭給兒子一個眼色。


    但是他微微一瞥。發現嶽托早已經出了帳篷。


    代善看著在帳篷邊和幾個正紅旗大將以及絕不可能問鼎寶座的幾個愛新覺羅家成員說話,最重要的濟爾哈朗已經和嶽托走到了一起,他們之間的樣子心平氣和,顯然手底下的奴才已經接觸過了,他們兩個是在對合作的條件做最後的確認。


    代善心裏放鬆了。他轉過頭來認真地哭泣起來。


    與此同時,碩托和豪格率領著再次出發的紅白旗聯合部隊,距離沈陽已經很近了。


    “大汗死了。”在聽到那聲來自九層地獄的咒罵後,豪格輕輕地說了一句。


    身為精靈王子的碩托也知道,精靈族五百年一出的偉大領袖,無以倫比的英雄人物。他嚴厲無情的爺爺,最偉大的天命可汗,已經死了。


    “嗯。”碩托的心裏同樣驚濤駭浪,但是在哥哥多年的言傳身教下,他也學到了一些東西。


    至少豪格是看不出他的情緒了。他又忍耐了幾分鍾,看著依然騎著馬兒緩步前行碩托,終於是扛不住了。


    “哥哥,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豪格心裏難受得要命。


    他今天早上,還和碩托鬧騰了一番,他太陽沒升起,就促動著自己的部下起床吃飯,然後就準備奔赴沈陽。


    而碩托根本沒起床。哪怕豪格在帳篷外大吼,他也依舊是“沒聽見”,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起床,然後讓紅旗的部隊不緊不慢地吃飯。


    豪格自然是怒不可遏,不過任憑他怎麽叫囂,碩托就是不出來。


    可是現在,豪格真的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了。


    碩托確實比他要清醒,他之前的拖延不是為了等野豬皮的死。至少主觀上不是,他是在等阿濟格完蛋。


    如今野豬皮死了。那麽守衛焚屍續命塔的阿濟格,顯然已經失敗了。


    他死不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代善一係的大業,是那帶刺的寶座。


    “怎麽辦?”想好了策略的碩托冷冷地回應了豪格的試探。“什麽怎麽辦?”


    豪格對他的態度惡心到極點,可是此時,他實在是有點虛了,隻好繼續伏低做小:“哥哥,就是大汗這麽走了,我們還要去救沈陽嗎?”


    “放你媽的狗臭屁!”碩托一改早上的忍讓,狠狠地抽了豪格一鞭,然後繼續對著目瞪口呆的豪格大吼,“誰告訴你大汗死了?!我怎麽沒看到遼陽來的特使?!軍法官記下,豪格動搖軍心,散布謠言,但他也是貝勒,我無權懲罰,記下,事後讓讓大汗發落。”


    “我們任務就是帶著部隊奪回沈陽,把明軍殘部和沈陽城裏的包衣,全部重新抓回來!其他事我一概不知,誰敢動搖軍心,我絕不放過他。”


    豪格一度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隻是傻乎乎地騎馬返回了自己的隊伍。


    又默默地騎馬走了半天的路,他才一下子驚醒了。


    他犯了一個大錯,一個可能會害死他的大錯。


    野豬皮確實是死了,但是他不該亂說話的。


    兩紅旗這是要把洪太一係趕盡殺絕啊,交給大汗發落,這不就是讓代善發落啊。


    我該怎麽辦???


    自從洪太死後,豪格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事情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那麽急迫。


    他一直在考慮,野豬皮死後,他該如何站隊,正白旗是不是要在鬥爭中支持兩黃旗的三個小兄弟。


    如何利用正白旗的實力合縱連橫,在代善的手中,保全自己的權力。


    他現在才明白,那些後麵的站隊完全是他想多了,洪太留給他的這個正白旗,已經成了他催命符。


    三個小兄弟雖然年幼,可是他們有地位尊貴的大妃母親,還有兩黃旗近百個牛錄。


    哪怕阿濟格犯再大的錯,代善一係也不可能直接吞並掉兩黃旗。。


    還有幾個勢力中,莽古爾泰一貫好鬥和濟爾哈朗是邊緣人物,都不是好的開刀對象。


    最弱的,就是正白旗的自己,還有就是鑲白旗的杜度,他們這兩個第三代精靈王子所領的兩白旗,牛錄最少,而且他們兩個威望不足,部下的向心力自然也不足。


    豪格的腦袋因為恐懼,此時處於罕見的敏銳狀態。


    他立刻想到,光明帝國的主力部隊並沒有離開廣寧和山海關,碩托要麵對的不過是沈陽城中有限明軍的暴露而已。


    他能奪回沈陽,很可能大部分明軍此時已經退出了沈陽,他們會帶著當地居民直接朝著廣寧撤退或者從蒙古繞路回山海關。


    不論走哪條路,他們都逃不過精靈騎兵的追擊,就算少數軍人能逃出生天,大部分居民還是要成為平息上神怒火的祭品以及為精靈在冰原上種地的包衣。


    到那時,阿濟格的失敗就成了他成績的注腳,沈陽城中的包衣和財產,也都會壯大兩紅旗的實力,成為他們收買中立派的籌碼。


    而這一切成績,都將是他的災難,豪格不難想象,到了代善主持的審判上,自己將是行動遲疑導致祖父早死的罪人,而碩托則是奪回沈陽的功臣。


    奪回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巨大的功勳!


    這可笑的成績足以讓碩托成為正白旗的主人!


    豪格心中,感到一陣火燒一般的痛楚。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過立刻掉頭回遼陽,去找多爾袞和多鐸串聯。


    可是沒有聽的幫助,碩托也能奪回沈陽,而臨陣脫逃,他的下場就不是丟掉旗主的地位了。


    他隻有死路一條。


    唯一的機會,就是光明帝國守住沈陽,那麽這場失敗就是阿濟格和碩托共同的失敗了,兩紅旗無法因此那任何人開刀了。


    可是就憑沈陽城裏的殘兵做不到這一點啊,該死的廣寧軍,該死的關寧軍,你們沒看到沈陽和遼陽要不行了嗎?


    為什麽不來救援,雖然來個一百騎兵,我也能說成後麵有數萬大軍,掉頭就走啊。


    你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沈陽和遼陽城裏的數萬人去死?你們心中就沒有榮譽嗎?!


    在精神分裂之中,豪格看到了沈陽的城牆。


    還好,光明帝國的紅旗還在城頭,城門也關上了,城牆上人數也不算很少,雖然看上去很多隻是臨時拉來的壯丁,但是在這麵牆上,就有近千人。


    他們來得匆忙,根本沒想過阿濟格的據點會被拔掉得那麽快,根本沒有攻城器械。


    豪格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刻,他被光明帝國的防禦給感動了。


    然而碩托非常清楚這一戰的意義,他驅動部下緩緩靠近城牆。


    在城牆下,他看到城樓上有一個英俊的錦衣衛,還有一個高大強壯的女性錦衣衛。


    確實有意料之外的敵人啊,不過碩托還是不放棄,他對部下說道:“去砍樹,打造雲梯,晚飯之前,我要奪回……………….”


    吳忻看著城牆下,密密麻麻毫無戒心的精靈軍,開口吟唱起了魔法。


    他的樣子讓城牆下的精靈軍產生了疑惑,他們以為至多是魔法飛彈之類的東西,幾個神射手抬手射擊。


    這種仰射擊,迪莉雅輕鬆地擋了下來。


    “這是為了遼東萬民!”吳忻一聲大吼,把火球朝著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投了下去。


    “破陣火!是破陣火!”看到湊近的正紅旗部隊被炸得人仰馬翻,正白旗的精靈紛紛大喊。


    “快撤,光明帝國的國師駕到啦,快撤退啊!”然而喊得最響亮的是豪格,他終於找到機會了!


    “大家快撤啊!”


    “撤啊!”


    城牆上的吳忻看著一片混亂的精靈軍中,發出了無聲的大笑。


    接下來,輪到建州精靈內鬥不止,互相扯後腿了。


    吳忻在心裏對自己發誓,一定要讓這些罪犯都付出代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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