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龍特斯河通往大海拐彎處的鐵橋處,斯蒂芬和妻弟羅伯特所帶的四千人營地,暫時就駐紮在此處。


    距離羅馬帝國的軍營不算特別遠,但是卻顯得格外孤獨:憤怒的阿德馬爾,聲稱自己遭到了自己最親任的“軍事總參議”的背叛,“既然布洛瓦的斯蒂芬拋棄了我,拋棄了萬千和他並肩作戰的兄弟,也拋棄了主的事業,那我何必勉強留他?通往火獄,抑或通往天堂,路是人選的,主隻負責即將來臨的審判”。


    拿著聖職長上的譴責信卷,斯蒂芬的雙眼通紅,臉色蒼白,他緩緩走到了營地的門前草地,在那裏距離奧龍特斯河的灘頭非常近,夏季將至,綠草翠穀就如同用畫筆染色那般,翡翠般的河水緩和下來,他不由得想起了去年的深秋,當朝聖者無邊無際的武裝人員,出現在安條克城下的時候,那也是這個國度最美麗的時刻:綠色的河水,金黃色的麥田,最為美麗的獵場達芙妮森林就在他現在目光的對麵,宛如位盛裝的少女那樣。


    那時候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人都認為對安條克的圍攻,不過是一場秋獵那樣愜意的旅途。


    但是接下來冰冷的冬雨,慘淡的陽光,泥坑裏到處都是的骸骨,和馬背上凶悍的異教徒摧毀了純潔的意誌。在那些無光的日子裏,唯一能支撐自己下去的就是妻子阿黛拉的溫柔笑容,而不是枯燥狂熱的信仰。


    所有出發時的野心夢想,此刻都化為了精細而市儈的計算,和騾馬鞍上懸掛著的行李,現在歸去還來得及,還能給自己的領地和妻兒帶回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


    斯蒂芬看著,隆隆奔騰的河川岸口,立著的雙子形狀的石製高塔,那兒正是鐫刻著自己武功的“鐵橋河口要塞”,但不用過多久,他的名字就會失卻光輝顏色,湮沒無聞。


    “就讓天主記住誰曾經來過吧?我隻要回去,和阿黛拉團聚。”斯蒂芬將聖職長上送給自己的信卷撕碎,扔在了風中,有的旋轉上了天空,有的飄蕩到了河水當中。


    這會兒,一名手持紅手旗幟的騎兵,緩緩來到他的麵前,接著指著達芙妮森林邊上,清幽森林頭立起的一所緋帳,“帝國大公爵,在那邊設下了酒宴,希望與布洛瓦爵爺和諾曼底爵爺話別。”


    “八分之一的安條克城區都歸於你們了,整個城市周圍還有七座小集鎮也是你的,總不見得沒有辦法堅持下去吧?”緋帳內,樂師吹奏著長笛,敲打搖動著撒拉森式的手鼓和叉鈴,十分熱鬧,高文靠著靠墊,盤膝坐在地毯上,親自為斯蒂芬斟滿了杯美酒,問到。


    另外邊,諾曼底羅伯特帶著訝歎的表情,裹著破舊的鬥篷,用手嘖嘖摸著帳內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精巧複雜的巨大樂器,即拜占庭羅馬的管風琴,他曾在君士坦丁堡皇帝的宮廷裏看到過這個,但像今日這樣近距離碰觸,還是第一次呢,管風琴旁邊立著個漂亮高貴的姑娘——奧森的女兒赫托米婭(這個姑娘在和蘭伯特完婚後,自願伴隨父親前來出征,將來獲得了資曆後,就會進入塞琉西亞的宮廷當中,以尊貴婦人的身份與安娜為伴),用禮貌但是帶著冷淡不屑的,就是那種看著野蠻人的眼神,看著羅伯特,當對方摸到關鍵性部件時,赫托米婭很敏捷地用手指護住了那裏,接著抗拒地對諾曼底伯爵笑笑。


    意思是“別碰”。


    羅伯特訕訕地笑著,捏捏自己破爛衣角,又羨慕地看看衣裝光彩照人的赫托米婭,便縮回了手,再讚歎著看了管風琴幾眼,而後弓著腰退回到自己的席座上,旁邊是弗蘭德斯伯爵羅伯特,他正在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悶酒,也在氣惱著這兩位違背諾言,不辭而別,但生氣歸生氣,自己還是來相送了。


    “我的城區,全托付給我最親的好友,弗蘭德斯爵爺。希望他能將我們的份一並,享受到光複聖地的榮耀。此外,我也給阿德馬爾聖職長上寫信,舉薦你繼任樞機會議軍事總參議。”斯蒂芬先是用關愛的眼神看了看退回來的落魄妻弟,而後又帶著愧疚,對弗蘭德斯爵爺說到。


    “我?哈哈,別這樣朋友,我體會你的好意。”弗蘭德斯羅伯特咕嚕著飲盡了第七杯葡萄酒,冷淡回絕。


    高文眨了眨藍色的眼睛,接著將雙手的手指合攏,支在下頷處,搭在餐幾上,在旁邊木紮非阿丁正在用突厥土話,端著裝著鮮肉的盤子,叫鷹架上的“船長”下來啄食,但船長卻滿臉不情願的表情,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它討厭聽到突厥語。”高文提醒了軍仆一句,而後對著布洛瓦斯蒂芬,和其餘二位爵爺,並帶身旁的奧森、梅洛說到,“其實弗蘭德斯爵爺確實沒有希望繼任你的職務,而根據我的預測,弗蘭德斯爵爺和尊貴的休,不久也都要歸去了。”


    這幾乎是高文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充當“預言者”的角色,以前他都是私下對安娜或卡貝阿米婭玩弄這套把戲,大部分人是驚訝的表情。


    不過弗蘭德斯羅伯特倒沒有否認的意思,他擱下酒杯,用手不斷苦痛地拉扯著胡須,這在一向以沉穩著稱的他的行為裏,可謂非常反常,“你們是知道的,不管是我的弗蘭德斯領,還是布洛瓦與諾曼底,都處在英格蘭王、法蘭西王和薩利安凱撒的勢力夾縫之中。我得到了密信,法王企圖對我的領地出征了,若是這樣的話,按照我和英格蘭王締結的盟約,他要提供增援於我。”說完,弗蘭德斯羅伯特喝了第八杯酒,擦擦胡須哈哈苦笑起來,“也就是說,一旦這個情況成真,我要回去站在英王那邊,而休則要回去站在法王那邊,我們在這裏並肩對抗突厥人,馬上返回去,則要刀兵相見。”


    “先攜手光複聖城再說。”高文也有些傷感,給對方斟了第九杯,而後對布洛瓦伯爵說,“你回去阿黛拉會答應嗎?就我來說,我要是半途跑回去的話,我的那個小女人會把我給罵的體無完膚的。而尊敬的阿黛拉夫人呢?您歸去的消息,有無告知她?”(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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