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國書是指名道姓,送給“拂菻大皇帝高諱文”的,看來此“大公平王”對西方的情報絕不是盲目陌生,而是做過番精心調研的,他知道喀喇汗國、花剌子模和伽色尼汗國名義上的宗主是大塞爾柱帝國,而大塞爾柱現在衰落內訌,真正在背後又要靠這位“拂菻大皇帝”支撐。


    大公平王還知道,越過烏滸河後,廣袤的西方世界也有皇帝的存在,其中最尊貴強大的就是“拂菻大皇帝”,所以他的這份國書就是修給高文的。


    這叫開門見山,先聲奪人。


    行宮內高文先沒看內容,直接仔細看了國書的印璽,上麵除去名曰大公平王趙恬的印章外,居然還有個“大威德祭司”的印章,上麵是最古老的基督教,也即是景教的特有紋路,“東方諸多蠻族都信奉此異端......”


    在大威德祭司印章旁邊,還有這位祭司的一句贈言,“得蒙聖靈啟示,真正的耶路撒冷將會在三年後降臨在七座山丘上,非但為君士坦丁堡,亦為羅馬城,此諭如神聖的太陽般永墜不偽,而耶路撒冷將由萬千武士的刀劍組成。”


    相比大祭司赤裸裸的威脅,大公平王的國書語言卻充滿了東方特有的謙遜式傲慢,裏麵稱拂菻為“守境小國”,並稱自己侍奉的“皇宋受天明命,奄有諸夏,遐方異域,西境各族畏威懷德來附者不計其數”,加上皇宋“謀士如雲,猛將如雨,虎賁百萬,驍騎千群”、“器械精利,兵革完備”,希望拂菻盡早認清大勢,配合自己夾攻滅掉塞爾柱,而後通使和好,甘為藩屏,兩下敦睦,不然“兵者凶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以至用武,豈是朕意?”


    最後國書還要求高文撤去尊號,降格為“拂菻親王”,每年朝貢皇宋,如是“猶不失子孫富貴,豈不美哉?”


    高文看完後皺著眉,捏住國書走到了水銀圖桌前,“沒錯安娜,最壞的情況——湧入河中和大呼羅珊的那群蠻族們,不管是土庫曼、突厥、康立、蒙古、契丹等,見塞爾柱與我方嚴陣以待,後麵的勢力又撲過來,幹脆統統降服在這位先驅,也就是大公平王和大威德祭司長的麾下,轉為了西侵的急先鋒。”


    安娜捂住胸口,陡然覺得壓力的增大,“東征,還是讓我隨你去好了。”


    “不,後方的局勢和前線一樣重要,安娜你輔佐好赫利斯托弗坐鎮皇都,監察帝國的東西方,保障賦稅、交通和軍役。然後,祈禱我會再度凱旋。”


    “克裏特的局勢......”


    “看來要暫且放一放。”


    說完,高文轉身嚴肅詢問使節團,“這位大公平王降服收納的蠻族有多少人?”


    “有說二十萬戰士,也有說三十萬的,他們已經推進到了距離阿姆河不遠處,原本留守在那裏的尊貴汗王都丟棄了自己的都城和王廷,可恥地逃往到阿姆河的左岸來了。”


    高文“唔”的聲,他對使節團說:


    “現在不管是羅馬帝國,塞爾柱帝國,諸汗國還有諸法蘭克、諾曼在黎凡特的王國,都必須得拋棄前嫌團結起來,組成支強大的聯軍前去抵禦,我們都需要一年的時間來聯絡和籌備。”高文說完,豎起了一根手指,“因為一年後,這位大公平王會驅使所有的蠻族士兵前來猛攻我們,而更為可怕的帝國可能還在他們的後麵。”


    塞爾柱和希爾凡的使節們都露出驚恐的表情來,他們急忙請求高文充當“聯軍的大統帥”。


    高文也不謙虛,他背著手,用生硬的賽裏斯話吟出兩句詩來,“時來天地皆同力,


    運去英雄不自由。”


    難道自己苦心經營的國度,真的要......也許他可以作壁上觀十年乃至二十年,但二十年後呢?難道把最棘手的遺留問題交給赫利斯托弗那代人去解決嗎?不。


    “哪怕我是魔鬼的走卒,現在也要當回基督的盾牌了。”


    隨後他感慨完,即要求所有參與聯軍的國家,“為了支撐軍費,不可以不公平分攤,各國按照軍隊人數自備軍餉、糧秣,其中伊斯法罕還要修整軍道,方便大軍作戰補給。”


    “遵命,我們定會傳達!”所有使節都躬身聽從。


    待到使節們離去後,高文的情緒看起來依舊很緊張,安娜幾乎是首次看到他在圖桌前踱來踱去,思索萬般。


    “即刻派使節去耶路撒冷和安條克,讓鮑德溫和博希蒙德也參加聯軍。和鮑德溫說,攻埃及的戰事擺一擺,朕贈予他五萬拜占特金幣作為補償;而博希蒙德,朕給他七萬金幣,讓他出一萬兵和朕一起去東征。”高文忽然說到。


    安娜立即用手指著待命的赫托米婭。


    赫托米婭也立即走向門閽外的禦墨官廳,急速草擬送抵耶路撒冷城和安條克城的外交文書。


    現在的皇帝是想在東方要把一切能團結的都團結起來,而在西方他還要做出威壓整個意大利伽的態勢。


    一個月後,皇帝的使節們率先來到奧龍特斯河邊的安條克城。


    現在這座城市恢複到了之前大約七成左右的水準,博希蒙德也仿造高文修複了城市的高架水渠,並招攬了四麵商賈前來設置商埠,征收通行稅和營業稅。不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自從坦克雷德死後送回家鄉下葬,博希蒙德整個人變得缺乏野心起來,他已經呆在安條克一步都不想離開,重新過上了原來撒拉森式的奢華生活,不但穿白色高檔細亞麻布的袍子,還戴纏頭觀看賽馬,據說他認為纏頭可以讓自己更有君王的威儀,於是每天都要花費兩個時辰讓梳妝師幫他纏頭,紅胡子走到哪,都好像頭上頂著座錫安山似的。


    城中賽馬場的包廂內,博希蒙德接見了使節,包廂三麵是布滿刺繡掛毯和壁畫的牆壁、門閽,一麵做成弧形的露台,擺設著金腳的臥榻,安條克的君王懶洋洋地端著浮著冰塊的酒杯,看著高文使節在他麵前的長幾上擺滿盛著亮燦燦金砂的匣子和壺,笑起來:“高文又從前任皇帝屍體上煉出了的這種金色蛆蟲,來腐化收買我了?”


    “此七萬隻是君侯出兵的價碼,另外第二年的十五萬金幣的贈款,巴塞琉斯陛下依舊會在九月後如數送抵。”使節不慌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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