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爾喀士兵是伊斯萊爾依仗的最強軍事力量,當年他先代馬茂德遠征天竺時,就曾遭逢對麵這種士兵的恐怖猛攻——三萬廓爾喀士兵揮舞著鋒利的彎刀,突入新月教徒的陣線裏,據說在三刻內就有五千名新月教徒被斬下四肢和腦袋,差點導致馬茂德的整個戰線全體崩潰。後來為了表示對廓爾喀士兵的尊重,伽色尼也開始招募他們進入自己軍隊,充當步兵進攻或纏鬥的鋒線,還用他們的嗜血狂暴在心理上驚駭敵人。


    不過塞爾提茲卻勸說汗君:“現在我方此線軍隊人數雖不比高文占優,但足以渡河發起進攻,這樣才能和信德方向來的土邦軍最大程度達成配合。我的王,兩路人馬想要絲絲入扣地配合起來是不可能的,反倒會給敵人乘虛各個擊破的機會,所以我們得進攻,讓高文顧此失彼,這樣兩路人馬都能獲得周全。”


    伊斯萊爾猶豫了好一會兒,他覺得塞爾提茲說得有一定道理,但這位又是個完美主義者,他總想在會齊廓爾喀和信德來的精銳後,以無可匹敵的氣勢一鼓擊垮高文,而不是在強渡、試探和小規模前哨戰裏耗費時間。


    於是伊斯萊爾在次日登上了戰象的象轎,在各色民族如突厥人、卡泰人、波斯人、印度人組成的禁衛隊伍保護下,來到印度河岸邊,注視著對麵的陣勢。


    他發覺:對麵不知從何時起,匯聚起一大股騎兵,同樣在來回驟馳,隔河對著己方陣營叫罵,所有對方騎兵都披著甲片,在雲層的日光下金色閃閃,他們環繞著座指揮官營帳所在的山丘,不可一世,那座營帳立著繡金的基督魚戰旗,在風中和如雷般的馬蹄聲裏飄忽著。


    旗下站著的正是韋薩特.梅洛,其實他身邊就隻有兩千多古爾或錫斯坦騎兵,梅洛要求他們往複不停地繞著山丘,換馬奔馳,一個縱隊先穿著羅馬帝國風格的甲胄,一個縱隊就穿著突厥風格的戰袍,兩隊人馬換來換去,這樣看起來他所控製的足有七八千騎兵似的。


    伊斯萊爾心中疑懼,便借著日光往更遠處望去,但見希爾斯坦城流過的河堤後,一片片阿拉伯膠樹下,隱隱約約有許多閃光折射,並有灰色的煙塵在蔭翳當中不斷升騰起來,“有伏兵,那裏滿是武器的閃光,據說高文很擅長誘敵深入,而後發起猛烈反攻。”


    其實在長長的河堤後,梅洛安排了三個摩西亞大旅團百人隊,並脅迫捕獲的千餘當地土民,把收繳來的長棍和粗竹竿上,綁上一切能反光的東西——甚至是菜刀——插在堤壩上,這樣從遠處看去就好像是許多矛手隱蔽其後似的。而後這群人砍伐了很多枝條,捆縛在雙輪輜車車輪後,來回驅趕,揚起了陣陣塵土。


    就在伊斯萊爾還在疑惑的時候,高文的主力已經進抵馬爾卡渡口不遠處。


    黎明時分,皇帝高文已經策馬立在己方軍隊左翼的座小丘邊,他胯下的阿格硫斯因過於疲累而被調換了下去,換上匹花黃色的戰馬,與他並肩立著的是布拉納斯將軍和一群侍衛將官,所有士兵在這座小丘兩側列成縱隊魚貫急行,在朦朧的夜色下宛如起伏的波浪,矛尖像星星般閃光,頭盔也在晨曦裏慢慢展現出弧形到半圓形的亮光來,大夏駱駝低沉的鳴叫時有耳聞。


    “繼續前進,繼續前進!”所有百夫長和軍士們大聲嗬斥著士兵不要鬆懈,目的地是信德大川的一道橫亙過來的,但可徒步涉過的支流,其實更像是片滿溢的溪水,在那裏是阻擋信德土邦敵人最好的戰場。


    直到現在先方的斥候騎兵,還沒有回報信德方的消息,這使得皇帝有些緊張,他銀灰色的鎧甲上懸著的流蘇在風中搖曳著,包覆在環形甲片下的手腕勒緊了棕黃色的韁繩和籠頭。


    就這樣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幾位斥候傳令如箭般穿過不斷前進的士兵陣列間,來到了皇帝立馬的小丘下,高呼道,“他們出現了!”


    “很好,敵人的態勢如何?”皇帝急忙伏低身軀,對著斥候騎兵。


    “人很多,也是倉促間發現了我軍的陣列,所以現在也朝著溪流趕來。”


    因為信德大川的河水是渾濁的,隻能耕作而不能直接飲用,故而數萬人一旦合戰,這條分割兩軍陣地的相對清澈的大溪就是雙方共同的生命線,也是馬上殊死搏殺的死亡線。


    高文軍在馬爾卡渡口突然出現,讓信德土邦的二位土王感到非常驚詫,現在這座渡口已被高文占據,所有船隻被捕獲,和當地的百姓不是被驅逐就是被俘虜——盤膝坐在象轎上的拉納,和馬爾瓦同時都看到,麵前的原野上都是光著腳到處哄叫著跑來的土民,這說明敵人已迫在眉睫了!


    “必須得占據前方的溪流,不讓士兵們在這片荒野上全得幹渴而死。”這是二位土王的共識。


    可是臨戰時,他倆也發覺,己方的大軍裏沒有什麽騎兵,兩個邦國都在印度河下遊的信德叢林地區,不可能牧養出優異的戰馬來,所以軍隊以矛手、戰象和箭手為主,而擁有北方牧馬地的伽色尼汗國為了保持對整個印度的軍事優勢,也不會輕易出售戰馬給他們。


    最終前衝的騎兵力量,也隻能托付給同行的撒米萊族族長,也是塔塔的總督官烏拉爾了。


    這時候一千八百名撒米萊戰士,正做完晨拜,而後席座在地上用著早餐,撒米萊族的用餐模式和信德地區完全不同,他們用彩瓷大杯子盛著石榴果粒榨成的飲料,毯子上鋪著麵餅、烤羊肉、椰棗和無花果,完全不追求信德人的重口味,整個用餐是迅速而有效率的。


    族長烏拉爾頭上裹著雪白的纏頭,其下臉腮邊是精心修剪出來的胡須,臉頰高聳,還在眉梢和眼角上塗上赭紅色的朱砂,這顯得他既威嚴又機警,族長端坐在族人的中間,穿著波斯式緊身金黃色長袍,束帶上挎著鋒利的長刀,對著土王的使節倨傲地回答,“讓我們撒米萊族人先上?在理論上倒是沒有什麽,反正這場戰爭的武力也是要依仗撒米萊勇士,可是沒有後援陷於險地如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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