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又消失了。


    得到消息的時候是晚餐時間,看管的人說把食物送去的時候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尋遍整棟房子依舊沒找到她。


    監視器很正常,房子附近的保全沒有任何問題,沒有人出入她也沒有聯係任何人,就這樣沒有任何征兆地從所有人的眼前消失。


    父親知道後勃然大怒,認為南希再一次挑戰了他的權威,派了一個調查小組來想把房子裏裏外外都翻遍找出她離開的通道。


    衣櫥的門框上有幾道奇怪的抓痕,但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的樣子。她的電腦裏除了幾集動漫的瀏覽記錄什麽都沒有,日記本裏的日期停留在了六年前的那個時候,錢包好好放在抽屜裏,衣服也沒少,甚至連手機都沒有帶走。


    似乎她就這樣憑空消失在了房間裏,悄無聲息。


    父親把他和歐恩找過來,問他們到底南希最近出了什麽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歐恩麵無表情沒有說什麽,薩迪也說不出來,隻能搖頭。


    現在想起來,其實自己就算作為大哥,卻還是一點都不了解那個最小的妹妹吧?從小她就很懂事,不哭不鬧,受了傷也隻是笑著說沒事自己去找醫生包紮,個性堅韌又冷靜,有時候對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但卻容易對一些東西感興趣,想要成為最優秀的那個。


    看似充滿活力,卻在自己和他們之間劃出長長的距離。


    高興的時候就興奮,生氣的時候就憤怒,很真實,卻不會說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薩迪還記得七歲時的南希,在他們幾個不負責任的兄長聲嘶力竭地掙紮著想要掙脫束縛的時候對他們展現的燦爛笑顏,說,“南可以代替哥哥們的,因為南很喜歡很喜歡你們,所以南願意聽爸爸的話成為最優秀的那一個給你們自由。”


    然後就主動要求加入訓練,一點一點努力著,從來沒有說累。


    在訓練場裏,她的笑容是他們最大的平複劑。


    變化大概是六年前那事開始的。


    沃爾因為喜歡上一個玩搖滾的女孩子而開始想盡辦法逃掉訓練,去學樂器還偷偷紋了身,學會頂嘴打架抽煙喝酒,即使被教官懲罰卻也毫不妥協,不願意改變那些壞習慣。


    父親對他很不滿,將他關在家裏,卻無法阻止他一次一次想要逃出去。


    再一次從地下樂團中找到畫著煙熏妝嗑著藥滿嘴髒話的沃爾後,父親終於憤怒了,讓十七歲的沃爾退學上前線。


    沒人能反抗上將出身的父親,被送走的前一晚沃爾將自己的吉他摔爛,歇斯底裏地吼叫著,薩迪攔著有些衝動的歐恩,轉身看到了站在樓梯口麵無表情的南希。


    小南希默默看了禁閉的門一眼,一言不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沃爾走的時候南希看起來很正常,站在門口對提著行李穿著迷彩服的沃爾揮著手似乎他隻是出門玩而已。持續的訓練讓他們沒有空去想沃爾離開的事,唯一的感覺隻是訓練場似乎空蕩了一點。


    已經十九歲的薩迪瞞著爸爸將原本應該遞交給軍事學院的入學申請偷偷送到了哈佛的商學院,等大家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通過麵試成為了哈佛的新生,勃然大怒的父親剛想對薩迪追究這件事,前線傳來了沃爾不願聽從指揮而脫離隊伍失蹤的消息。


    薩迪的事被放到了一邊,父親派了一個隊的人去尋找那個他口中的“沒用兒子”,三天後消息傳來,沃爾的屍體被人從淺灘的灌木中發現,身體被水泡的腫脹起來,手裏還死死攥著一朵不知道哪裏摘來的卡斯諾爾花。


    卡斯諾爾花,雙子葉植物綱薔薇亞綱大花草科大花草屬,花語:請原諒我。


    十三歲的歐恩哭的滿臉都是鼻涕,和母親整整一個月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但南希卻在兩天後就回到了訓練場,主動要求將基礎訓練換成加強度。


    就那麽短短半年,就超過了大她九歲的薩迪和大她三歲的歐恩,強到不可思議。


    父親對他們理所當然的放棄讓他們鬆了口氣,薩迪如願進入了哈佛,歐恩也決定去學古代文學。可以學自己喜歡的東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感覺很暢快,以至於他們忘記問南希到底是怎麽想的。


    偶爾經過訓練場,看到裏麵的她麵對教官時不甘心而好鬥的眼神,薩迪會覺得她果然是父親的孩子,那種狂熱和不妥協,他們完全不能比擬。


    於是就用這個借口打發了自己,自我催眠說南希應該很喜歡這樣的事,不用擔心她,也許南希和父親一樣極端也說不定……


    嚴守紀律,幹脆言行。


    在那樣的教育下南希卻還是和其他人一樣長大,除了看上去從容了些,與普通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她還是會笑,無論哪種笑容看起來都很正常,沒什麽不對勁。


    但是,薩迪總覺得她離所有人越來越遠。


    時間逐漸流逝,她上了初中和高中,這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她快十七歲了,她快畢業了,她……快去那個地方了……


    歐恩在讀博士,所以依舊留在那個家裏,因為已經工作了薩迪就搬了出去,他交代歐恩好好看著南希,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在她即將進入高三的那晚,薩迪在院子裏找到了坐在台階上發呆的南希,她少有地露出迷茫呆滯的表情看著滿天繁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坐到南希的身邊,她也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繼續望天。


    薩迪也沉默,陪著她坐在夏季微涼的夜風裏一整夜。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聲音低迷:“呐薩迪,未來的我,到底會怎麽樣呢……”


    薩迪僵了一下,根本不敢回答。


    “我好像和安東尼還有婚約吧?但果然還是推掉吧,到底能不能活不到成年還是個問題呢。”她慢慢站了起來,“反正也隻是教母和媽媽隨便說的而已,為了讓安東尼自在點,薩迪幫我去說說吧。”


    “南……”他微微皺眉叫住那個轉身準備離開的身影,後者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薩迪,我愛你。”


    “我也愛歐恩和……沃爾,很愛媽媽,還有那個嚴肅的爸爸,所以我會好好活下去,能活多久活多久。”她打開門踏進了室內,“所以薩迪,即使某一天我不見了,不用替我擔心,隻要你們過的幸福就好。”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薩迪靜靜扶住額頭,小傻瓜,怎麽可能不擔心,為了他們而承受這些,怎麽能讓他不擔心……


    平靜的日子很容易就被打破,從來都不會破壞規則夜不歸宿的南希某次突然就消失不見,一走就是三天,薩迪和歐恩不敢告訴父親,於是懇求教父別將南希沒有去上學的事抖出來。焦心的等待後,南希終於回來了。


    她的樣子很平靜,似乎不知道自己離開了多久,一點都不打算告訴他們自己到底去了哪裏。


    隻是那天晚上,因為擔心而留下來的薩迪在經過窗台的時候透過開著的窗戶看到了趴在陽台上的南希,她麵無表情地絞著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說,“反正都是站在戰場上,也許那不是被人逼迫的感覺會自由一點吧……”


    那時她房間裏的燈光朦朧地鋪在她的背上,像是壓上了什麽東西,看不見卻無比沉重,而她似乎也快要消失在那模糊中一般很是遙遠。靜靜看著那個身影許久,薩迪默默拉上了窗簾。


    看到時常沒心沒肺笑著的她偶爾露出那樣的表情,薩迪不知道為什麽總會很難過,卻一點都不敢伸出手去安慰她。


    他和歐恩,與她相比無比懦弱。


    南希第二次消失的時候,他終於慌了,覺得她似乎就要從身邊離開,去到一個遠遠的地方不再回來。慌忙中他通知了父親,在電話裏聽到那男人毫無波瀾的低沉聲音,知道他一定生氣了。


    整整一個星期,總是有人進出她的房間希望能夠找到任何關於她消失的蜘絲馬跡,而父親依舊呆在辦公室沒有回來,將找人的事全權交給了助理。


    他很想發火,很想衝過去問那男人心裏到底還有沒有家人!


    但是他躊躇了。


    當聽到南希出現在學校的消息時他立刻通知了歐恩、媽媽和教母,見到的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妹妹,說不出哪裏奇怪,就是覺得她似乎變了一個人,有了不一樣的眼神。


    在見到父親冷淡的反應後,他和歐恩終於忍不住了,想要質問那個男人到底想要怎麽樣,話說到一半卻被南希攔了下來。


    她在冷笑,以不屑的姿態對那個男人說,“您到底是在養孩子,還是養一個忠於國家的屬下?”


    那隱隱中透露著更加隨便的心態但變得銳利的雙眼,不像是以前那個平靜的南希會有的東西。


    父親理所當然地生氣了,將她關了起來,一如他以前對待沃爾那樣,她一言不發地接受著這樣的對待,繼續生活。


    薩迪很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卻什麽都不說滴水不漏,似乎她的消失隻是出門玩了一趟而已。


    那種遙遠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應該說,從沃爾離開的那晚開始,他們和她之間就似乎開始往不同的世界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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