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山,還是那片田,還是那個人,還是那條狗。


    ‘呲呲——’


    鋒利的鋤頭與堅硬的土塊摩擦,整個世界安靜祥和。其實並不為了種出什麽,他隻在意這個過程。


    老者摘掉自己的草帽,扇了扇脖頸,並不熱,可扇著舒服。


    大白狗嗚咽叫喚著,嘴裏叼著一條筷子長,腹部雪白的大鯉魚來邀功。


    老者慈祥的笑了笑,搓揉著狗頭說:“人家長到這麽大不容易,萬一能躍過龍門呢?你豈不是成了阻礙它修行的孽障?”


    大白狗眼裏流露出一絲不舍,可卻還是乖乖的叼著大鯉魚跑進了山林,又放回溪水之中。


    扶著鋤頭把,老者抬頭看著藍天白雲。眼裏一抹憂愁之色。對比那環境所在的一片荒山,怎能不讓人想起這麽一首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嗬嗬,大局已定,你的算盤落空了。”


    九天之上,傳來幽幽一聲笑語,是個女人的聲音。


    可老者抬頭,卻隻看見白雲之上坐著一個渾身黝黑的男人。


    輕聲歎道:“再往下看吧。”


    “藏劍千年,完璧歸趙。藏槍千年,今朝現身。祖師道與天師道勝負已分,你還要當我的絆腳石麽?”


    “再往下看吧。”


    “還看什麽呢?你曾說過,萬物負陰抱陽衝氣以為和。孤陽不長,孤陰不生。獨者其大,和破是以滅。”


    “再往下看吧。”


    老者現在似乎隻會說這一句話了。


    黑炭哈哈大笑,暢快之極:“無言獨上西樓?那就再往下看吧。”


    言罷,白雲閃爍片刻忽然消失,他走了。


    老者看著藍天。輕聲笑著自語道:“萬物負陰抱陽衝氣以為和。和破是以滅,滅則混沌。混沌初開,輕者上浮為天。濁者下沉為地,陰陽又生。萬物負陰抱陽衝氣又為和。”


    搖著頭感慨道:“世間就沒有永恒,一切的成敗,都隻是在某一個時間成為永恒,其實大局上那也隻是暫時的。天師道為陽,祖師道是陰,陰曹地府是太極,二者互相鉗製是以和,陰陽交替輪回則不休。缺其一。和滅,為混沌。混沌又生,再出陰陽。你還是目光短淺了。”


    世間沒有永恒。滅,是暫時的滅。生,是暫時的生。唯一的永恒,隻有那輪回不休,陰陽不止。世間隻有互相鉗製,二者相衝,則輪回,則和。


    若其一獨大。則孤不長。


    沒有混沌,混沌也是暫時的,混沌隻是等待著陰陽又生。而陰陽交替則是永恒。


    這是世間唯一的道理。是天地輪回人間大道。


    男者為陽,女者為陰。陰陽結合,是以和,和則輪回,則永恒。會有下一代,下一代繼續輪回。


    生意場為太極,甲者為陽,乙者為陰。二者結合,為衝。衝又和。互贏,所以長久。孤立獨享。則是混沌,混沌為滅。滅了又生陰陽。


    地球為太極。國與國互相是陰,互相又是陽,你能是陰,也能是陽。陰陽互相鉗製,互補互助,衝氣是以和。(衝則成了國與國之間的競爭與博弈)。和而長久,則永恒。一國獨大,孤立,自身是陰,或自身是陽,無有太極,無有和,則為混沌,混沌便滅。陰陽就又生。


    陰陽並非指各自本性,在道家學上的真實情況,這兩者其實隻代表一個a與b的作用,怎樣排列無所謂,但必須要二者俱全。可以說成是孤a不長,孤b不生。


    當河圖洛書被發現的那一刻起,華夏先祖就已經讀懂了世界密碼。而人的本性為‘我’,傾向於孤陰長久,孤陽永恒,‘我’定勝天,而非‘我們’定勝天。


    所以才會出現:真理隻會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現象。


    若是每個人都切合天道,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太極,透徹了什麽叫做衝氣以為和。結果會……結果並不會世間一片美好,若是真的人人‘太極’,世界便成了孔子所說的“理想之國”


    在一切都美好之中,世上再也沒有了競爭,因為一切都是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人為太極,就又成了獨者其大,又混沌。混沌滅……


    這便又回到了我為我的思想,人人都想讀透那太極,人人都想成為掌握真理的那少數人。可當人人都掌握了,那也就沒有真理了。這是一道世界給人類的屏障,我們永遠也無法突破那個陰陽。


    世界的密碼說來複雜無比,卻簡單明了。


    這一次,真理將站在老者的手中,他算的是陰陽大局。而那黑炭,算的卻是成敗永恒。


    ----


    地獄,共計十八層,忽然震蕩了起來。


    天師道眾人大驚失色,又要沸騰了麽?這次,又會有多少人化為精純的力量?


    在極善的麵前,每天看著大惡的天師道,覺得自己真的太善良。極善為了善,消滅所有的惡,為了達到善。這本身就是極惡。


    上次,地獄億億萬的受難鬼魂成為了消耗品。是某人為了拯救世界。這就是一個悖論。


    這一次,地獄再次震蕩。天師道的所有人都臉色煞白,抱團聚在一起。


    ‘嗡~’


    地震般的顫抖,卻見一到十八層,形成了真空地帶,每一層地獄都在一瞬間被清空。


    再無一個亡魂。


    天師道最年長之人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又有億億萬受難亡靈滅了麽?”


    地獄在一瞬間又被清空,即使經曆過一次,也依然讓人毛骨悚然。因為這個死亡數字是極大的,地獄的每一層的人數,都超過地球的總人口。因為地球是當下,而地獄是往生,是千古,是曆代……


    整個世界的各個角落,響起一個浩蕩無比的聲音,言語不長,卻闡明出相當清晰的意思:


    “香火斷,天師道,滅。”


    天師道眾人聽著這聲音,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一個個茫然的麵麵相覷,卻隻看見了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片刻後,地獄消失了。天師道曆代之人,站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依然茫然失措。


    李方平忽然驚呼一聲:“我徒弟死了!”


    “啊?”


    “……”


    滅!


    光華一閃,天師道眾人身上的官服變成了便裝,再無天師道。


    又是片刻,祖師道之人趕到此處,滿臉喜色,哈哈大笑著衝上前去:“殺!”


    天師道眾人麵色一驚,四散而逃。一者要逃,一者要追,不死不休。可卻依然活下來不少人,畢竟這麽多年,都早已熟悉對方的手段了,哪有那麽容易見生死分曉?


    又是片刻,大地嗡嗡震蕩了起來,空曠的草地上又出現一個地獄。和之前的一樣,外子裏子都一樣。


    哀嚎一片,十八層地獄再次被填滿,無數亡魂尖叫求饒。可地獄中卻已經沒有了掌舵之人,隻有受難亡靈。


    一座山澗之中,黑炭自斟自飲,手一頓,臉上表情一凝固。片刻後,忽然哈哈大笑:“天師道滅?哈哈,一切都開始按照計劃開始了。”


    滅天師道之人,竟不是他!


    老者也不再耕地了,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天空:“天師道滅?”


    滅天師道的,竟然也不是他。


    是混沌,是不存在的混沌。


    如果天師道斷了香火,混沌滅他,也可以讓他們好像從來不存在過。


    祖師道並不高興,張開福剛才親手斬了天師道一人的頭顱,可是他卻一點也不開心,憂心忡忡的道:“孤陰不長,孤陽不生。天師道滅了,下一個其實就是祖師道,唉。”


    當初李方平要殺張玨,張開福卻舉棋不定,但最後終究不露麵。便是因為他早已讀透了上方的意思,兩派是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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