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覺得周元通有些過於自信。


    據班主任朱清嘉所言,江南世家子弟開始讀書的時候都是拿《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當敲門磚的,像前四史、《資治通鑒》之類的史學基本書籍怎麽可能不看?而且能通過選拔來省裏參加比賽的主將,肯定都是優中選優的人尖子。他們從小在父兄師長的熏陶之下,甚至熟讀成誦都有可能,怎麽好跟這些人相比?


    成大器重新拿起話筒:“下麵我大致說一下比賽的規則,首先是每個府、州、廳各出一題,就按照現在的座次來排吧?出題人不準答題,剩餘十一個人回答,時間以一分鍾為限,超過者以未回答論處。答案相同者,後交卷者得先交卷者分數之一半;如果答案不相同,先交卷而較為妥帖者可由裁判酌量加分。


    “其次,對聯中出現的人名必須是清代以前人物,民國以後在世者不得闌入,違者以犯規論處。另外回答人名如果不是眾所周知的人物,必須給出準確出處,不得以忘記、記不清等理由搪塞,違者以犯規論處。第三,考慮到有淮北各府州參賽人員,而且人名本來就難以湊對,所以平仄可以適當放寬。但符合平仄要求的理應得分更高。


    “第四,每題10分,犯規、胡亂回答及未回答者均為0分,其餘由季院長、喬教授兩位德高望重的裁判酌量打分。比如我出‘李百藥’,回答兩江師範大學著名教授‘程千帆’者犯規得0分,回答南宋‘王十朋’者可得7分,回答‘張九齡’者可得3分,回答‘許三畏’‘胡三省’者可得2分。大家還有什麽疑問?”


    “有!”馬上有人舉手:“瞧您的意思,你們常州府也要參賽?這不是監守自盜嘛!”


    成大器笑道:“請大家放心,我們參賽隻計分,不參與獎品分配!”


    江水源也舉起手來:“如果一個人想到多個答案,怎麽辦?比如我出上聯‘殷開山’,馬上有人想到明朝初年的俞通海、俞通淵、俞通源三兄弟,一股腦兒都寫出來,得分怎麽計算?”


    “這——”


    成大器似乎沒想到會出現有人在一分鍾內給出多個答案的情況。季遜插話道:“還是給別人留條活路吧!每人限答一個人名,多者無效。”


    此時突然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那得0分的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算了吧?”


    江水源覺得聲音有些耳熟,抬頭望去,發現那人赫然是剛才上樓時碰到的那個家夥。他麵前的桌簽上寫著“鬆江府立第二中學韓國仁”。


    “灌涼白開!”周元通霸氣十足叫道。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韓國仁手裏的折扇一合。


    “得0分的罰一滿杯,如果出題人故意出偏題來刁難大家,自己也對不上來,那就罰他一個人喝4杯!”周元通真會活學活用,馬上就把上午的比賽規則挪到了晚上。


    江水源嚇了一跳:你這是作死的節奏麽?在不知道出題人深淺的時候,就算我翻過《十三經》、《二十四史》等大部頭都不敢盲目樂觀,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難不成你是飽覽古今、淹博文史卻又深藏不露,還是說今天上午在火車上被我們灌得腦袋裏也進了水?


    韓國仁坐直身子:“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周元通


    “好!”“痛快!”“我看還是讓服務員趕緊準備好垃圾桶吧,別等會兒有人繃不住,現場直播!”成大器等其他江南各府州代表紛紛架秧子道。


    由於沒有人明確反對,這條約定也順理成章成為活動的一條規則。又回答了幾個小問題之後,成大器見大家再沒有疑問,便高聲宣布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疑義,那麽活動現在開始。”說完對身後服務員揮揮手:“上筆墨紙硯!”


    江水源見服務員捧上來的毛筆宣紙、墨水硯台,心中忍不住叫聲“苦也”!


    千算萬算,沒算到簪花會活動居然會用毛筆寫字。他自上初中以後再也沒摸過毛筆,小學上書法課學的一星半點早就還給老師,估計現在寫得比狗爬好不到哪裏去。瞧著其他人執筆理紙,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隻好暗暗給自己鼓氣:安心、安心,活動比的是對對子,不是寫書法,不礙事的!


    成大器見大家都執筆在手,他快速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展示給在座各人:“諸位,容我先拋塊磚頭。我給出的上聯是‘魯男子’,請大家作答!”


    成大器一手漂亮的王羲之行書,當真是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一看就知道他在《蘭亭集序》上浸淫頗久。但江水源卻從這三個字感受到濃濃的惡意!因為“魯男子”本意自然是指魯國男子,但作為人名,則是指春秋時魯國人顏叔子。此典故出自《詩經毛傳》,著名成語“坐懷不亂”也是由此而來,後來“魯男子”也用來借指拒絕接近女色之人。


    一詞三義,你說怎麽對?


    所以馬上有人舉手:“評委,這——”


    喬知之搖搖頭打斷他的質問:“題目沒問題,確實可以作為人名,還是趕緊回答吧!”


    江水源腦筋急轉,然後抖抖索索在紙上寫好答案,正準備起身呈交答案,邊上的女服務員大約十*歲,笑眯眯從他手裏接過紙張,一路小跑遞到季遜手裏。他趁機轉過頭,想看看之前豪情萬丈想要屠滅江南各路人馬的周元通答得如何,誰知正好看到周元通也把答題紙交到服務員手中,當下衝他豎起了大拇哥。周元通卻低聲誇讚道:“還是江老弟你厲害!”


    江水源一愣神:莫非他看到了我寫的答案?


    周元通接著說道:“你瞧瞧給你送答案那個服務員,手拿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就跑過去幫你把答案給交了!再看看給我送答案的那個服務員,優哉遊哉不急不慢,就好像閑庭信步一樣,根本就沒把我當回事兒。你說說,為啥同人就不同命呢?你咋魅力就那麽大呢?難道就因為我黑了點、你白了點?”


    江水源聳聳肩:“爹媽給的,沒辦法!”


    一分鍾轉瞬即逝。無論會與不會,衝著麵子和一杯水的壓力都胡亂寫了個答案交了上去。季遜、喬知之兩位老爺子隨便翻弄一下,便大致知道各人的得分情況。季遜拿起那摞紙宣讀道:“淮安府的‘莽大夫’、徐州府的‘徐夫人’得8分,蘇州府的‘齊夫人’、鬆江府的‘戚夫人’、揚州府的‘唐夫人’、江寧府的‘喬夫人’得1分,其他的0分。”


    韓國仁馬上舉手:“兩位評委,在下有個疑問,為什麽徐州府的‘徐夫人’能得8分,我的‘戚夫人’隻能得1分?”


    “謙虛好學本來是好事,但看到正確答案卻不知悔改那就是愚蠢了!好了,你現在是0分了,把手放下吧!”一向笑容可掬的季遜也有嚴厲的時候。接著他把“魯男子”的意思解讀一遍,才開始點評大家的答案:“本來淮安府的‘莽大夫’是可以拿全場最高分的,因為‘莽大夫’同樣有三個意思,一是指新莽朝的大夫;用作人名時,則是專指揚雄這個人;後來也用來比喻變節之人。而且‘莽’與‘魯’對,‘大夫’與‘男子’也能勉強對得上,可以說是最合適的答案。為什麽沒拿最高分呢?因為淮安府的字實在寫得太醜,醜得讓我難以容忍,於是我忍不住就扣了他幾分!”


    說著他把江水源的憋爬墨寶展示給大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江水源則是臊得滿臉通紅。


    季遜一邊看著江水源一邊搖頭道:“都說‘字如其人’,以前我也是非常相信的,現在我動搖了!你說你一個帥小夥子,學問也那麽好,怎麽字就那麽磕磣呢?要不是看你是第一個交卷的,估計給你的份數還要更低些!”


    江水源感激地回頭看了那個服務員一眼,那個服務員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季遜又拿起周元通的“徐夫人”三個顏體大字:“我們見到‘徐夫人’,首先想到的是姓徐的夫人,曆史上確實也有很多徐夫人,比如《三國誌》中的吳主權徐夫人、吳宗室孫翊妻徐夫人等。但‘徐夫人’作為人名的時候則是指戰國時的鑄劍名家,他姓徐,名夫人,是個男子,以藏鋒利匕首聞名。據《戰國策》和《史記-刺客列傳》記載,荊軻刺秦王所用匕首即得自徐夫人。你們其他人的‘齊夫人’、‘戚夫人’能和這個‘徐夫人’一樣嗎?要不是看你們字比淮安府好得太多,你們連1分都不要得,幹脆一起喝水去!”


    周元通感覺胸中怨氣為之一消,揉著鼓脹的肚子叫道:“諸位,別客氣,喝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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