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泉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江水源狠狠頂了回來,不由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心中怒火差點蓬勃而出,可是殘存的理智再三提醒他:不行!這個可惡的小鬼可是社長看中的人選,如果自己不想被開的話,最好不要在簽約之前惹惱他!


    他深呼吸幾次,極力平抑住胸中的怒火,勉強笑道:“不好意思,我在賓館等了你很長時間,一直沒見你回來,你年紀小,又初到滬上,人生地不熟的,生怕你出了什麽意外,我也是關心則亂,所以言辭之間有些過火,還請江同學多多包涵!”


    見方泉服軟,江水源也不為己甚:“方總編等我那麽久,不知有何要事?”


    “到屋裏談吧!”方泉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得路人皆知。


    江水源也覺得酒店大堂不是商討事情的地方,帶著方泉回到自己的房間。剛進屋,方泉就迫不及待問道:“江同學,前天中午我們商議的事情,你考慮得怎樣了?畢竟明天上午是頒獎儀式,我和毋社長肯定沒有空閑時間;下午你們又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總不能拖到你回家以後吧?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最好今天就商定,免得以後來回折騰。”


    在這兩天的遊玩裏,江水源已經大致劃定了自己的底線:“方總編說的極是!其實自我回來以後,也一直在考慮合作的事。首先我非常感謝方總編和毋社長的青睞,也非常想成為貴社的專屬撰稿人,這是我的基本態度。其次,我感覺你們提出的條件非常嚴苛周密,對於我這樣自由散漫慣了的人來說,無異於是勒在脖子上的絞索。隨時可能斷送卿卿性命。我想問方總編的是,能不能在雙方在精誠合作、坦誠交流的前提下,對合作條款進行適當修改?”


    “我們的條件可能是有些嚴苛。但對於自由散漫慣了的人卻無疑是一劑靈丹妙藥,因為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嘛!如你所言。假若時時刻刻感受到勒在脖子上的絞索,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某日,是不是會殊死拚搏、奮勇前行呢?”方泉振振有詞地反駁道,“當然,隻要江同學誠心與我們合作,具體條款也是可以談的。不知道你想修改哪些條款?”


    江水源屈指侃侃而談:“我記得你們說過,想要營造出聲勢,前期就必須要密集發文。故而第一個季度每個月要提供給你們不少於3篇稿件;再接下來的半年,每個月提供給你們不少於2篇稿件。這些都沒有問題。但質量上要求多少篇達到正式發表水平,我覺得沒有必要強行規定,因為文章水平是無法量化的,總不能像中學老師改作文一樣,這篇作文得90分,可以發表;那篇作文得70分,不能發表吧?”


    方泉此時漸漸恢複著名雜誌總編的氣勢:“江同學你盡管放心,我們雜誌的編輯都是名牌大學國語係高材生,文學素養很高。審稿經驗豐富,而且我們是實行多人匿名交叉審稿,可以準確評判出文章的水平。絕對不會讓你作品明珠暗投的!”


    “我從來不懷疑貴社編輯們的水準,隻是西方有句諺語說得好:‘一千個讀者眼裏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一部作品,可能在甲的眼裏是砒霜毒草,在乙的眼裏則變成蜜糖仙丹。比如腐國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吉卜林,被編輯嗤笑為不知道如何使用英語寫作;再比如米國19世紀最傑出詩人的惠特曼,被編輯認為出版他的《草葉集》是不明智之舉;即便是堪稱世界文學經典的法國著名小說家福樓拜代表作《包法利夫人》,當初還不是慘遭編輯退稿?”江水源隨即話鋒一轉,“當然,我根本無法和那些大作家相提並論。但萬一自認為稿子寫得還可以示人,偏偏編輯覺得狗屁不通。死活不同意刊出,我該找誰說理去?”


    方泉言不由衷地答道:“嗬嗬。你放心吧,我們雜誌的編輯素質絕對過硬,絕不會出現你說得那種情況的!”


    江水源懶得和他爭辯,繼續說道:“其次,在合作期間內我寫的所有文學作品都可以交給你們發表,但如果你們退稿或不發的話,我有權另投其他刊物。此外,在你們刊物上發表的文章,如果你們結集出版的話,需要事先征得我同意,並重新商議稿酬標準;若是我結集出版的話,合作期內需要與貴社商得一致,合作期外則不受任何限製。”


    方泉聽得額頭青筋直跳:“還有麽?”


    沒想到江水源還真有:“第三,我是賣文,不是賣身,所以你們規定的義務條款、年限條款統統作廢。我是個自由人,不是誰的奴仆,憑什麽隨叫隨到配合雜誌社進行各類宣傳、簽售等活動?我能來捧場,那是情分;不來捧場,那是本分!至於年限條款更屬無稽,我為雜誌寫稿,稿子為雜誌賺錢,雜誌給我稿費,這是公平合理的交易。在此期間產生的作家名氣,乃是文章在雜誌上發表後的天然產物,雜誌社怎麽能貪天功為己力,自稱付出良多、居功甚偉呢?”


    方泉忍不住蹦了起來:“要按照你這麽說,你和普通投稿者還有什麽區別?”


    江水源不急不躁:“這就是我要說的第四點.我覺得千字600元的標準對於我這樣的新人來說未免有些太高,高到讓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如改成在第一個合作期內千字400字,如果有幸上封麵的話千字600元。這雖然比普通投稿者高了那麽一點,但也不算高得離譜。至於第二個合作期的價格,——如果有的話——雙方再友好協商確定。”


    “我們是絕對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的!”方泉叫道。


    “是嗎?據我所知,《耕耘》雜誌社拿主意的應該是毋社長,而不是方總編您,所以,”江水源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你隻需把我的條件帶到即可,剩下的就交給毋社長裁斷吧!再說這些年來,嚴苛的專屬撰稿人製度為你們雜誌社創造了巨額財富,但同時也招致了無數的怨懟和仇恨,郭四明、韓暑等著名作家義無反顧地出走已然說明很多問題。或許現在這個製度已經到了應該變革的時候,誰知道你們毋社長會不會幡然醒悟?”


    方泉大叫道:“不可能!你休要危言聳聽!話說你竟然提出這樣的條件,難道你真的對一切都不管不顧了嗎?”


    方泉把“一切”兩個字咬得非常重,其中蘊含的深意不言自明。江水源點點頭:“是的,即便作文大賽得個入圍獎也無所謂!”


    “那你就好自為之吧!”方泉轉身就要出門。


    “且慢!”


    “怎麽,後悔了?”方泉冷笑道。


    “不是,我隻是想問個問題。”江水源否認道,“如果我隻得了入圍獎的話,初賽和複賽時的那幾篇稿件你們應該不會再刊出了吧?我能自行處理哪些稿件麽?我覺得換個地方投稿的話,或許能把這幾天的食宿費給賺回來。你覺得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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