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司馬珩整整一日都沒有出現在公主府中。直到日暮時分,丞相府那邊才來了個人向劉意映稟報說,大公子有事,今晚不回公主府。


    雖然劉意映對此早有心裏準備,聽到這話,眉頭還是皺了起來。明日便是自己歸寧之日,這司馬珩會不會惱了自己,不陪自己回宮?若真是這樣,自己這天家公主的顏麵何存?


    正在這時,那前來傳話的人又說道:“公主,大公子還說了,明日辰正時分,他會來接公主一起回宮的。”


    聽到司馬珩肯陪自己歸寧回宮,劉意映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管他私下對自己如何,隻要他在人前保全自己公主的顏麵,這便夠了。


    次日一早,因為要回宮歸寧,劉意映不到辰時便起了身。洗漱好,穿了一身海棠色的宮裝,秋霜為她挽了一個淩雲髻,再用一支孔雀開屏簪和兩支白玉笄簪定。剛罷了妝,便看見冬雪進了屋來,走到她跟前,在她耳邊低語道:“公主,駙馬過來了。”


    想到那日司馬珩離開公主府的時候,麵色不太好,劉意映趕緊起身,走到門邊去迎他。


    司馬珩今日穿了一件青白色的鑲銀邊錦袍,頭發用青玉簪束起,一派謙謙君子之態。他剛走到門邊,便看見劉意映走了出來,連忙躬身行禮:“臣司馬珩見過公主。”


    劉意映趕緊上前將他扶起,口中說道:“駙馬快快請起!”


    “多謝公主。”司馬珩直起身來。


    劉意映微笑著問道:“駙馬可收拾妥當了?”


    司馬珩低頭應道:“回公主,臣已收拾妥當了。”


    劉意映點了點頭,說道:“那我與駙馬這便進宮去吧。”


    “是,公主。”司馬珩又行了一禮。


    劉意映望著司馬珩笑了笑,說道:“駙馬,你我既已是夫妻,私下裏便勿用如此多禮。以後私下裏,駙馬勿需在我麵前以臣自稱,我們就像普通夫妻一般稱謂,可好?”


    聞言,司馬珩怔了怔,抬眸看著劉意映,隻見她一臉粲然的笑容,他輕輕抿了抿嘴,然後說道:“一切便依公主所言。”


    “這才是呢!”劉意映笑意盈盈地說道,“那我們這便進宮吧。”


    司馬珩點了點頭,兩人並肩向外走去。


    門前早有一輛鏨金銅馬車候著,車門窗的帷簾皆以紅色的金絲錦所製,看起來極其富麗堂皇。看來,這司馬家的物品用度比起天家來,絲毫不遜色。


    司馬珩對著劉意映笑道:“公主,我扶你上馬車吧?”


    劉意映仰起臉,對著他微微一笑,說道:“有勞駙馬了。”說罷走到馬車邊,伸出手來。


    司馬珩握著她的手,扶著她踏著墊腳的小幾上了馬車,自己則跟在她身後上了車,兩人一前一後鑽進了車廂,並肩而坐。


    未幾,範元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大公子,可以行車了嗎?”


    “可以了。”司馬珩說道。


    “開行了。”範元對著馭夫叫道。


    “是。”馭夫應了一聲。


    片刻後,馬車便轔轔走起。


    馬車緩緩駛到街市中,喧鬧之聲透過車窗傳了進來。劉意映將身子傾到窗邊,輕輕撩起帷簾的一角,悄悄向外望去。隻見街邊商販叫賣,路上行人熙攘,好不熱鬧。這條路,從昭平公主府通往皇宮,通向那自己曾經的家。隻是,從三日前自己離開皇宮的那時起,那裏已不是自己的家了。


    想到這裏,她輕輕一歎,然後放下帷簾,坐了回來。轉過臉,卻看見司馬珩,正一臉探究地望著自己。


    見狀,她心頭莫名一抖。他的目光似乎要將她看穿。她趕緊對著他綻了一個笑容,沒話找話地說道:“這兩日駙馬未過府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他將臉轉了開去,說道:“是有些緊急之事要處理,每日忙完都已到深夜了。我怕打擾公主歇息,就沒過來了。”


    聞言,劉意映故作不滿地撅起嘴來,哼了哼,說道:“我們還才新婚呢,駙馬便如此忙於公事。不行,我今日見了皇兄,定要抱怨他幾聲,讓他這幾日不要再派事給你。”


    聽了劉意映的話,看著她一臉嬌憨之態,司馬珩微微一怔,然後望著她輕笑出聲,說道:“公主誤會了,這事不是陛下派的,是我父親交代我的。”


    劉意映一愣,然後輕輕咬了咬唇,又對著司馬珩埋怨道:“駙馬,那你也不跟丞相大人說說啊?怎麽能才新婚,你便讓我獨守空房呀?”


    司馬珩沒想到劉意映會如此說,當即一愣,抬起眸來,一臉訝意地望著她。此時,劉意映的雙頰早已緋紅,低著頭咬唇不語。


    看著她這般,司馬珩似乎想到了新婚之夜的火熱,麵上不禁慢慢染上了一層緋色。他輕輕咳了兩聲,說道:“我手中的事情已做得差不多了,剩下幾日應該不用忙得那麽晚了。”


    待了半晌,他才聽到劉意映含羞帶怯的聲音響起:“那駙馬每晚便回公主府歇息吧。”


    他微微一愣,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好。”


    頓了頓,又聽劉意映清柔的聲音響起:“那日從丞相府歸來的路上,我與駙馬所說,皆是肺腑之言。駙馬,我們現在已經成了親,我,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與你做一對恩愛到白頭的夫妻。”說到這裏,劉意映一咬牙,眼一閉,沒羞沒臊地伸出自己的手,將司馬珩擱在腿上的手一把抓住,又說道,“不知駙馬,能否讓我如願?”


    司馬珩轉過臉,定定地望著劉意映。隻見她也正抬起雙眸看著自己。那眼神就像春天剛綻出的玉蘭花一般,美麗純淨。


    他猶豫了片刻,緩緩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出。


    她一驚。他不願意?這是拒絕了自己?


    想到這裏,她麵色一下變得蒼白。


    還未等她說話,他很快便反過手來,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中,緊緊的。


    她一下愣住。


    他定定地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司馬珩,今生今世願意與劉意映做一對恩愛到白頭的夫妻。”說罷,他雙眼緊緊地盯著她,眼中似有萬千星辰在閃爍。


    聞言,她心中緊緊繃著的弦終於一鬆。她望著他,眼中似有喜悅的淚光在閃爍:“多謝駙馬成全!”


    司馬珩輕輕抿了抿嘴角,然後將臉轉了開去,握在一起的手,卻一直未再分開。


    進了皇宮,劉意映與司馬珩徑直去了田太後所居的安陽宮。


    此時,劉禎還在朝堂上早朝處理政務,因而安陽宮陪著田太後一起迎接劉意映歸寧的人,除了陳皇後外,還有劉禎的幾個嬪妃,而傳說中與司馬珩有著諸多牽扯的貴妃李儀韻,也在其中。


    劉意映一走進殿中,便看見了站在殿側那鮮妍奪目的李儀韻。她下意識地偷眼瞥著司馬珩,卻見他目不斜視地看著田太後,徑直向前,似乎並未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儀韻。她悄悄轉回眼,與司馬珩一起走到田太後麵前,下拜行禮。


    看見女兒帶著駙馬歸寧回宮,田太後心情也是極好,連忙免禮賜座。


    宮人搬了椅子來,劉意映坐在田太後的右下首,司馬珩坐在她身邊。因為陳皇後坐在田太後的左下首,她下邊便是貴妃李儀韻,因而,司馬珩與李儀韻對席而坐。


    劉意映借著拿茶杯飲茶之機,偷偷看了看李儀韻,隻見她低著頭,似乎在仔細傾聽著田太後、陳皇後與自己說話,並沒有看司馬珩。


    她抿了一口茶,然後將茶杯放下,又轉過臉去看司馬珩,想看看他有沒有偷看李儀韻,沒想到一轉過眼,便與他的眼神對了個正著。隻見他望著自己的目光之中,似有探究問詢之意。她一怔,知道自己偷偷觀察他與李儀韻那點小心思沒有瞞過他,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心虛,趕緊對著他展顏一笑。


    看著她一臉討好的模樣,司馬珩原本繃著的臉終究沒有忍住,嘴角不禁一撇,輕輕笑了起來。


    劉意映微笑著轉過臉,卻看見李儀韻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自己與司馬珩,麵色微微發青,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憂傷和哀怨。


    見此,劉意映心裏莫名一沉。看來,這李儀韻對司馬珩並沒有忘情。


    剛才劉意映與司馬珩之間那些小動作,陳皇後也看見了。她抿嘴一笑,對著田太後說道:“母後,意映與駙馬感情如此好,你也就放心了。”


    田太後望著劉意映與司馬珩,點頭笑了笑,對著司馬珩叫道:“駙馬。”


    司馬珩一聽,趕緊起身應道:“臣在。”


    田太後看了劉意映一眼,然後言辭懇切地對著司馬珩說道:“駙馬,哀家所出就意映一個女兒,平日對她未免嬌慣了一些,她若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駙馬多擔待。”此時,田太後不再是大齊皇朝的太後,而是一個牽掛女兒的普通母親。


    聞言,司馬珩躬身一禮,笑著應道:“太後此言,臣愧不敢受。有幸能娶昭平公主為妻,乃是臣前世修來的福氣。公主賢良溫婉,臣心中對她敬之愛之,無謂擔待之說。”


    聽司馬珩情真意切的模樣,說得跟真的似的,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多歡喜娶了自己呢。想到這裏,劉意映唇角輕輕撇了起來。


    她不自覺地又看向李儀韻,隻見她低著頭,咬著唇,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正在竭力忍受著這一切。劉意映心裏先是一緊,隨即釋然。是呀,看著曾經與自己心心相印的情郎,如今卻成了另一個女人貌似恩愛的丈夫,任誰心裏也難受得緊吧?


    想到這裏,劉意映不禁輕輕一歎。其實,這李儀韻也是一個可憐之人,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男子不說,如今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違心地與其他人做恩愛之態,其中苦楚,想必也隻有她自己才能體會!


    說到底,自己與李儀韻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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