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劉意映隻覺得呼吸一窒,就像一個不會鳧水的人快要沉入湖底一般,完全無法喘息。她死死的盯著那個身影,渾身一片冰涼。


    隨著那人慢慢走出小巷,他的身影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他也看著她,眼睛似乎也不眨一下。


    她定定地望著他,隻見他一邊走,一邊慢慢將手抬起來,伸到自己臉頰邊,捏著麵具輕輕一用力,麵具慢慢被他揭了開來。


    麵具下的英俊麵容完全展露在她的麵前。


    在看清他的那一瞬,她隻覺得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一般,身體猛然一震,原本跟在司馬珩身後的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愣了愣,眼中慢慢有水氣凝聚。


    感覺到她的異樣,司馬珩轉過臉來,看著她眼含淚花,定定地望著街邊某處。他眉頭輕輕蹙起,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街邊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正慢慢從小巷中走出。


    看到此人,他麵色微微一變,從薄唇中緩緩吐出兩個字:“張煊。”


    聽到這個名字,劉意映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隱隱作痛。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白衣公子居然會是張煊。她死死咬著牙,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出小巷中的陰影,整個人暴露在燈火中,異常清晰。


    他緩緩走到劉意映與司馬珩麵前,隻一臉微笑地望著劉意映,輕聲說道:“公主,好久不見。”他沒有理司馬珩,似乎他就像一個不存在的人。


    劉意映看著他,幹澀地笑了笑:“世子,你回來了?”


    聞言,他雲淡風輕的一笑:“是啊,我回來了。”說到這裏,他終於轉眼瞥了一下司馬珩,然後對著劉意映笑道,“你也嫁人了。”


    聞言,司馬珩眸色輕輕一閃,然後對著張煊揖手一禮,說道:“世子,在下這廂有禮了。”


    張煊將目光慢慢從劉意映身上轉了回來,對著司馬珩回了一禮,說道:“司馬將軍,有禮!”


    “世子何時返回雒陽的?”司馬珩客套地說道。


    “有幾日了。”張煊淡淡著應道,然後又將臉轉向劉意映,問道,“對了,那日陛下賜宴與我,公主為何沒來?”


    “哪日啊?”劉意映裝傻充愣。


    “前日。”頓了頓,張煊又說道,“就是你進宮探望皇太後那日。”


    “哦。”聽張煊如此一說,劉意映估摸他是聽劉禎提到過自己進宮之事,遂對著他尷尬地笑了笑,“那日府裏還有些事,我探望母後之後,便匆匆趕了回來了。”


    “是這樣啊。”張煊笑了笑:“那下回我們相聚吧。”


    “好。”劉意映點了點頭,然後瞥了司馬珩一眼。


    這時候司馬珩對著張煊笑道:“下回有機會,在下與公主為世子設宴。”


    聞言,張煊怔了一下,隨即淺笑道:“司馬將軍有心了。”


    正在這裏,司馬玨的聲音在前邊響起:“大哥,嫂嫂!你們怎麽還未來呀?”


    聽到司馬玨的叫聲,司馬珩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應道:“阿玨,我們就來了!”說罷,他轉臉對著劉意映說道,“公主,阿玨在催我們了。”


    “我知道了。”劉意映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臉對著張煊微笑道:“世子,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就此別過吧。”


    “嗯。”張煊應了一聲,眼睛卻緊緊盯著劉意映,沒有一絲道別的意思。


    這時,司馬珩上前一步,擋在劉意映麵前,對著張煊拱了拱手,說道:“世子,我們還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會!”說罷回過身來,拉住劉意映的手,說道,“公主,我們走吧。”


    劉意映對著張煊笑了笑:“我走了。”


    張煊輕輕垂目,盯著司馬珩與劉意映緊緊相握的雙手,半晌,才聽他輕輕說道:“改日再會。”說罷他抬起頭,趁著司馬珩引頸看向司馬玨的時候,對著劉意映做了一個口型。


    劉意映心尖猛地一顫。她看清楚了,他那口型說的是“意映”二字。她不敢再看他,趕緊轉過臉來,對著司馬珩說道:“駙馬,我們走吧。”


    司馬珩回過臉來,對著張煊再次拱手:“世子,再會!”


    張煊回禮道:“司馬將軍,再會。”


    司馬珩便拉著劉意映向司馬妍與司馬珩所在的方向追去。走了好一段,劉意映忍不住回頭一望,隻見張煊還在那棵大黃桷樹下站著,定定地望著自己,像一尊雕塑。


    她心猛然一跳。這一幕是如此眼熟,仿若昨年她來到這裏時,白衣公子就站在那裏等著她。隻是,昨年的她,是與他越走越近,而如今,兩人卻漸漸遠離。


    張煊就是白衣公子這件事,讓劉意映震撼不已。可她與張煊從小一起長大,她怎麽會認不出他來呢?這事讓劉意映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禁在心裏暗暗思忖起來。


    她與白衣公子相遇的時候,張煊離開已經一年了,可能長高了些?所以她從他的身形上認不出來?


    張煊離開的時候,還在變聲,所以她也認不出他變過的嗓子?她有想了想,覺得張煊的聲音與那白衣公子也不太相似,難道是他故意壓低嗓子不認自己聽出?


    可他為什麽不讓自己認出他來?是了,他當時在定州守孝,想必偷偷回了雒陽,所以才不敢讓自己認出。


    一定是這樣!所以,他才會戴麵具。如果是自己不認識的人,為何要戴麵具呀?這樣一想,似乎所有的謎題都解開了。


    “公主,阿妍跟你說話呢!”司馬珩突然對著她大聲說道。


    劉意映身子微微一顫,然後抬起頭,一臉訝然地望著他:“駙馬,你與我說這麽大聲作甚?”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司馬珩的目光漸漸冷了下去,半晌,才冷聲說道:“阿妍叫了你很多次了,你也未理她。”


    劉意映一怔,隨即望向司馬妍,問道:“阿妍,你叫我?”


    司馬妍一臉委屈地說道:“嫂嫂,我跟你說話,為什麽你一直不理我?”


    司馬珩冷冷說道:“你嫂嫂在想心事,沒聽到你叫她。”


    劉意映這下聽出來,司馬珩不高興了。


    “嫂嫂,你想什麽呀?”司馬妍說道,“我們說話,你全都不理我們呢。”


    “沒什麽。”劉意映強然一笑,問道,“對了,阿妍,你要跟我說什麽話。”


    “我聽大哥說,嫂嫂你箏彈得極好。”司馬妍笑著說道,“我想請嫂嫂教我弱箏。”


    聽到司馬妍的話,劉意映一愣。自己精於彈箏是不錯,可卻從未在司馬珩跟前彈過,他怎麽知道自己彈得好與不好?


    “嫂嫂,你可答應我?”司馬妍拉著劉意映的手搖了搖。


    “好。”劉意映對著她微笑道,“明日阿妍午憩之後,便過公主府來,我教你彈箏。”


    “好!好!”司馬妍拍手笑道,“多謝嫂嫂。”


    “嫂嫂,我也要來玩!”司馬玨也叫道。


    劉意映笑了起來:“阿玨要過來的話,須得你大哥在的時候呢。”雖然司馬玨才十歲,但畢竟也是小叔子,不好避著司馬珩接觸。


    “司馬玨拉著臉:“可大哥每日很晚才會回來的。”


    司馬珩上前將司馬玨的肩頭攬住,輕聲安慰道:“阿玨,你不是一直想學射箭嗎?大哥送你一副大弓,讓關靖先教你射箭,可好?”


    司馬玨聽說可以學射箭了,片刻又歡喜起來,叫道:“好啊!我要像大哥一般,可以射銅錢。”


    “阿玨長大了,定然會比大哥更厲害的。”司馬珩望著幼弟,一臉微笑。


    司馬妍也上前拉住司馬玨,笑道:“哈哈,阿玨,你這小身板,拉得動大哥那些鐵弓嗎?”


    “哼!小看我!”司馬玨哼了一聲,說道,“很快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不出一個月,我就能射銅錢!”


    “一個月?”司馬妍顯然不信,“大哥的弓箭那麽重,你一個月能拉開箭不?”


    這下換司馬玨不服,便與姐姐爭了起來。


    司馬珩看著兩人鬥嘴,在一旁哈哈大笑。


    看著司馬珩與司馬妍、司馬玨這般兄妹情深,劉意映突然又想到自己與劉燕竹、劉禎。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般,隻可惜,那些時光早已一去不複返了。


    到了文甲大街,司馬珩並沒有回丞相府,而是帶著司馬妍、司馬玨直接進了公主府。兄妹三人將劉意映送到她平日所居的小院外,司馬珩才走上前來,對著她說道:“公主,你先歇息,我送阿妍、阿玨回去了。”


    “好。”劉意映微笑著點了點頭。


    司馬珩抬起雙眸,看了她一眼,終究什麽話也未再說,便轉過身準備離開。


    劉意映上前一步,拉著他的手臂,傾過身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駙馬,送了阿妍與阿玨,你可早些回來呀!”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來,頓了頓,才聽他輕聲說道:“我知道了。”說罷徑直上前,讓司馬玨與司馬妍與劉意映道別後,往丞相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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