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是指望不上俄國人那邊了,他們接連幾次大的戰役都沒能夠打破德軍戰線!可我們自己的局麵……再這樣維持下去就非常非常危險了!必須想個辦法!”


    說話的是個穿著英國正統陸軍製服的上校,他看起來年近五旬,臉型削瘦,有著棕褐色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雙手用拇指卡在腰際的武裝帶上,說話不夠大聲,表情也不夠自信。


    在這盛夏時節,屋子裏唯一的窗戶卻掛上了厚重的窗簾,十幾個成年漢子聚攏在一起,有的坐在方桌旁,有的倚牆而立,桌上點著兩根蠟燭,空氣中彌漫著幾種煙草混雜的奇怪味道,卻也掩蓋不住人們身上濃濃的汗味。


    一個坐在桌旁的四方臉男子說:“就算我們集中兵力趁夜打下一兩座德軍關卡,且不說我們所要付出的傷亡,那幾十個德國兵以及關卡裏儲存的少許物資對扭轉局麵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反而會引來大批德國佬!”


    另一名麵目粗獷卻穿著平民服裝的中年男人說:“話雖如此,可我還是覺得應該嚐試一下,總不能讓我們的人一直躲在山洞裏吧?”


    一個倚靠著牆、穿未佩戴軍銜標識的軍裝者說:“算下來,攻下一座德軍關卡至少需要200名士兵和兩三門炮,如此規模的部隊集結起來……還得小心那些已經投靠德國人的軟骨頭!再說了,一旦動用火炮,撤退的時候就很麻煩了!這樣算來,我們還是沿途伏擊那些運輸彈藥物資的德國卡車吧!”


    四方臉一捶桌子,“見鬼,我已經厭倦了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真想光明正大地和德國人幹上一仗!真是太憋悶了!”


    “約翰,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和你一樣的心情,但是抱怨解決不了問題!”陸軍上校攤開手說,“目前我所知的唯一好消息,就是加拿大的兵工廠已經緊急仿製了一批類似於德國‘鐵拳’的反坦克發射器,據說這批重要物資將通過潛艇運輸……幸運的話,我們很快就能夠拿著這種武器去對付德國人的關卡和裝甲車了!”


    “反正德國人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清掃蘇格蘭高地的每一個角落,我們就繼續熬著唄!”穿著平民服裝的中年男人悻悻地說。


    四方臉端起麵前的杯子,像是喝酒般將杯中的涼水一飲而盡,抹抹嘴巴:“熬到我們把樹皮啃光!”


    陸軍上校輕歎了口氣,說道:“在外部環境出現有利於我們的局麵之前,我個人建議……我們接下來把精力放在鼓勵士兵、安撫平民上,尤其是要加強和各個村莊、居住點的聯絡,讓大家堅信這場正義的戰爭會最終走向勝利,同時讓他們警惕周圍潛在的軟骨頭,一旦發現可疑情況,要立即向我們報告!”


    就在這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隱約一聲槍響,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頓時變得異常緊張,片刻之後,一個拎著步槍、穿平民服裝的年輕男子衝了進來,焦急卻又不敢大聲喧嘩地說:“德國人!傘兵!”


    “真見鬼!”陸軍上校哀歎一聲,“大家快撤!”


    人們拔出各自的武器魚貫而出,隻一會兒功夫,屋子裏便隻剩下那種古怪難聞的氣味。外麵的槍聲從稀疏到激烈也隻是一轉眼的功夫,細細辨認,好像四麵八方都在交火,隱約間還能夠聽到操著英語的喊叫。李.恩菲爾德步槍的射擊依然是那樣的幹脆,湯姆森衝鋒槍在林間不合時宜地發出打字機般單調沉重的聲音,還有左輪手槍或是其他一些型號不明的手槍在努力和命運抗爭,但這些聲音很快就被越來越近的“索索索”與“噠噠噠”所壓製――前者是隨同德軍橫掃歐洲並作為德國大兵象征的mp38/40衝鋒槍,近距離戰鬥中擁有在這個時代無與倫比的簡便操作和穩定性,後者則來源於一種全新的“傘兵步槍”,曾在戰鬥中繳獲這種槍械的英軍官兵無不對它的綜合性能讚不絕口,而且這種使用德軍7.92毫米標準子彈的槍械在蘇格蘭高地是不缺乏彈藥補給的,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它唯一的缺憾是穩定性和可靠性不足,一些並不十分惡劣的環境因素都可能造成它的損壞!


    不到十分鍾,一群戴著平沿頭盔、穿著灰白迷彩作戰服的壯漢衝進這棟孤立在林間、像是狩獵者短期居住用的簡陋木屋,確定屋內已經空無一人之後,隻留下一名軍官和四名士兵,其餘人便繼續循著槍聲追去。


    隻見這名軍官皺了皺鼻子,似乎對房間裏的氣味很是不滿,卻沒有讓手下貿然打開窗戶,而是命令道:“看看有沒有暗格、地道之類!”


    揣著手電筒的士兵開始在屋子裏到處翻查、敲碰,軍官將手槍揣進槍套,兀自摘下外部套了網繩的頭盔擱在桌上,脫去白色的防滑手套,順手理了理已經被汗水浸濕的棕褐色頭發,發式旋即恢複了德國男士們頗為青睞的二八分。緊接著,他鬆開領口的第一粒紐扣,汗水同樣已經浸濕了作戰服裏麵的襯衫。


    “沒有任何發現,長官!”一名士兵操著德語報告說。


    須臾,另一名士兵也報告道:“除了一些吃剩的食物,這裏也沒有發現!”


    “看來這裏隻是他們用來臨時碰頭的據點!”軍官從口袋裏掏出香煙,小心翼翼地劃燃一根火柴,雙手捧著送到嘴邊,一股濃烈而熟悉的煙草味道頓時彌漫開來。


    仍在燃燒的火柴頭靠近蠟燭,火光微微跳躍,房間裏的光線頓時明亮了一些。


    外麵的槍聲漸漸遠去了,軍官一根煙剛剛抽完,一名拎著手槍、身上同樣裝束的壯漢便大跨步走進來,“上尉,在林子裏抓到一個受傷的,好像是個小頭目!”


    “喔,帶進來審問!”軍官不慌不忙地撿了張凳子坐下,雙腳舒服地架起放在另一張凳子上,緊湊的傘兵靴沾了不少泥汙,但幹淨的那部分仍然是鋥亮鋥亮的。


    須臾,一個捂著手臂的男人被押了進來,他麵色發白,表情頹喪,身上穿著一身土黃色的製服,但沒有佩戴領章和肩章,手臂上的兵種徽標也被摘了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已經離開軍隊的退伍老兵。


    軍官冷冷地瞟了眼他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那條淺淺的血痕應該是被枝條刮傷,鮮血浸濕了大半條袖子,但傷勢看起來並不十分嚴重。


    “叫什麽名字?什麽職務?”


    這一口流利的英語,讓被俘者失意地抬起頭來,他的目光掃過那棕褐色的頭發和年輕堅毅的麵孔,停留在胸前那隻展翅翱翔的鷹上,而黑暗中的臂膀應該還繡著一個降落傘的標誌――鷹從天降,如此情形對堅守在蘇格蘭高地的英國抵抗政府軍民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兩個完整而精銳的德國空降師,除了那些駐守在重要城鎮和機場的,剩下的人可以組成至少50支空降突擊分隊,以飛機為運輸工具,他們從出發到降落往往隻需要半個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這樣的效率已經大大打破了常規,亦令英國人事先製定的遊擊戰術遭到了極大的挑戰。


    猶豫了片刻,這名被俘者還是開口道:“波特爾.喬森,原屬大英帝國國王切斯郡團,中尉軍銜,現在沒有任何職務!”


    “喬森先生,你應該還有家人吧……有妻子和孩子?”德**官的這種口氣和善得像是熟人之間的閑聊,卻又透著一股子冷意。


    “是的,她們現在都在加拿大!”被俘者語氣中能夠找尋到一絲虛弱的得意。


    “噢,不錯!加拿大……和我們隔著一個大西洋呢!喬森先生……我猜想你的妻子今年應該隻有30歲左右吧!或許你也曾考慮過,如果你作為平民抵抗者被就地槍決,或是在德國戰俘營裏呆上十年二十年,你的妻子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她可能會因為孤獨,或是迫於生計,亦或是其他什麽原因跟別的男人上床,也許還不止一個,這想想就讓人覺得尊嚴無存!噢,還有你的女兒,多年後她或許會忘記自己的父親長什麽樣子,這該是多麽令人傷心的事情啊!”這名德**官依然是那副不急不躁的口吻,像是在扯無關正事的題外話,卻讓對麵的被俘者繃緊了麵部肌肉、怒目冷視。


    “我知道你並不畏懼死亡,更不害怕皮鞭和烙鐵,但遵照占領軍司令部的指示,我還是要向你轉達一個建議:如果你願意跟我們合作,幾個月後你就將坐上從葡萄牙前往北美的客輪!”德**官掏出一根煙丟在桌上,“不必急著回答我,你有一根煙的時間!”


    被俘者眼中原本是充滿決絕之色的,但這個時候他似乎已經失去了說“不”的勇氣。片刻的猶豫之後,他竟然從桌上拾起了那支煙,湊在蠟燭上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


    外麵的槍聲幾乎已經完全平息了,偶爾的聲響聽起來更像是德國人在處決那些奄奄一息的抵抗者。


    煙抽了一半,被俘者突然問:“我憑什麽相信你們?”


    德**官把腳從凳子上放了下來,單手朝上:“我以國防軍之名起誓,剛剛所列的條件皆是由占領軍司令部所發布的命令。隻要德國和英國之間結束戰爭狀態,不論德國還在與其他國家作戰,都將釋放與我們合作的英國戰俘!”


    剩下半根煙都抽完了,被俘者深深地歎了口氣,“我隻能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


    “當然,當然!”德**官將和善的微笑掛在臉上,同時對他的手下說:“哈爾,給喬森先生包紮傷口!佩特爾,讓所有人打掃完戰場後到這裏集結,我們接下來還有新的任務呢!”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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