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卜算子已率領眾嘍羅退出四麵窟,徑自回返了虎戈寨。


    此刻的虎戈寨中,到處豎立著一麵麵五顏六色的旌旗,旗上繪著的盡皆是神態各異的白虎。在每一麵旌旗下方,都站立著一名身材魁梧力大無窮的山寨嘍羅,一圈圈一層層覆壓方圓數千丈,將聚義廳團團拱衛在正中央。


    而在虎戈寨的外圍,還有他精心布置的四象分陣,分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踞一麵固若金湯。


    但四麵八方的喊殺聲正變得越來越近,尤其是正東方向的蒼天陣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形勢十分吃緊。


    卜算子回到聚義廳裏落座,餘紅嬌親手替他斟上了一杯熱茶,急切問道:“先生,顥天陣的情形如何?”


    卜算子啜了口茶水,放下杯盞道:“已經失守。”


    餘紅嬌大吃一驚道:“那該如何是好?”


    卜算子淡淡道:“不打緊,外圍八陣即使全破,也還有這座本陣在!真正的較量不過剛剛開始,而若非會通鏢局請來了兩個絕頂高手,再加上陰盛陽擅自行事壞了老朽的大計,我早已擒拿下了刁小四!”


    餘紅嬌訝異道:“卜二先生,您為何對這姓刁的小子刮目相看?”


    卜算子嘿然道:“你以為這八路齊攻的法子耿南翼那般廢柴能夠想出來?就憑刁小四舉手投足間破去老朽設在鴻福客棧裏的奇門遁甲陣的本事,勉勉強強也算夠資格讓我會他一會。不然的話,老朽早就遵從藍大先生的意思回返巫山了。”


    餘紅嬌這才明白卜算子為何力抗藍大先生的命令,獨自留在了虎戈寨。敢情真教陰盛陽那個死鬼猜對了,他是借此機會考教刁小四找衣缽傳人。隻可憐虎戈寨數百弟兄,連帶著邀請而來的各方同道,全都成了老瞎子玩的棋。


    她心下雖恨,奈何情勢逼人強,現下正道高手大兵壓境,更加離不開卜算子的指揮調度,隻好軟語求道:“卜二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大當家的銘記在心,隻等殺了耿少華為我哥哥報仇雪恨之後,虎戈寨便從此奉長江十二連環塢為尊!”


    卜算子哼了聲道:“你放心,我既然留下來,自會跟他們鬥到底!現在距離天明不到兩個時辰,我看他們還有多少餘力能夠衝破鈞天陣。”


    他頓了頓,像是喃喃自語道:“既然八麵齊攻,接下來就該是中心開花。是誰在負責鎮守正西方的青龍分陣?”


    餘紅嬌忙回答道:“是黃河虎跳峽的周密周寨主,他和大當家的是結拜兄弟。”


    卜算子道:“立即派人告知他,一旦發現刁小四的行蹤即刻稟報老朽。”


    餘紅嬌應了,趕忙派了個山寨小頭目前去傳話。


    卜算子便坐在廳裏,似乎在等待什麽,除了偶爾喝口茶,幾乎一動不動。


    這時報急的嘍羅流水價般從各個陣中奔回聚義廳,請求卜算子派人增援抑或親自前往坐鎮。卜算子渾不理睬,隻耐心等待著周密的回音。


    然而已過去了將近半個時辰,青龍分陣依舊風平浪靜,刁小四等人似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了無音訊。


    卜算子用黑竹杖“噠噠”輕敲地磚,問道:“其他三座分陣可有消息傳回?”


    餘紅嬌搖了搖頭,忍不住道:“卜二先生,那姓刁的小子會不會原路折返又或躲在了哪裏?”


    卜算子不言語,緩緩站起身在廳中來回踱步,忽而又走到自己根本無法看見的陣圖前佇立半晌仰麵沉思。


    餘紅嬌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旁,關切地注視著圖上的青龍分陣。


    那就像迤邐盤曲在窪地裏的一條臥龍,守護住虎戈寨的西麵門戶,一旦被攻破,距離聚義廳亦不過三五百丈而已。


    忽地卜算子開口問道:“青龍分陣最狹長的地段在哪裏?”


    餘紅嬌詫異地看了眼卜算子,伸出春蔥似的纖指在圖上一路尋找,最後按住龍尾處回答道:“在黑泥沼西北方向,那裏有處斷崖,東西寬度不足兩百丈。”


    “兩百丈――”卜算子輕輕重複了遍,突然轉身就往外走道:“用最快速度通知周密,讓他率領手下舍棄青龍分陣,火速趕往西北麵的斷崖!”


    “啊?”餘紅嬌呆了呆,就聽卜算子繼續說道:“其他各陣的人馬統統撤回,退守鈞天陣,有貽誤者後果自負!”


    餘紅嬌一驚道:“卜二先生,您這是要去哪裏?”


    卜算子一記冷笑道:“當然是鈞天台。如果老朽沒有料錯,刁小四已經穿過了青龍分陣,正朝這裏殺來!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走出聚義廳,更不能讓任何人靠近自己三丈之內!”


    餘紅嬌急忙追到門口問道:“可他是怎麽進來的?”


    卜算子一邊邁上聚義廳前用千柄金戈搭建而起的鈞天台,一邊說道:“地道!”


    他雖然在鈞天陣內早早布下了禁土符,但那隻是針對土遁而言,卻不能阻止有人強行掘土挖開一條地道。


    “地道?”餘紅嬌悚然而驚,回過頭看向眾嘍羅,厲聲喝道:“愣著做什麽,快按照卜二先生的命令去做!”


    說著話卜算子已然躍身登上鈞天台,在他的腳下是整整三千零一柄刻有符紋的金戈。每一柄金戈所指的方位盡皆不同,但任何一處發生的動靜,都會瞬時感應。


    他凝神察看半晌,出乎意料之外並未有一柄金戈報警。鈞天陣中旗幟招展,毫無有敵入侵的跡象。


    忽聽一名虎戈寨小頭目氣喘籲籲來報道:“二先生,周寨主已率人趕到斷崖邊,果然發現了一處隱秘的地道出口。不過,經過仔細查找卻未見刁小四等人蹤跡。”


    卜算子皺了下眉頭,說道:“再探再報!”


    小頭目領命而去,卜算子的眉頭卻越皺越緊道:“刁小四既然開掘地道穿過了青龍分陣,就當急速攻掠虎戈寨,破去作為大陣陣眼的鈞天台。可他為何至今毫無動靜,莫非在等待其他七路人馬強攻進來?”


    突然之間,卜算子驚愕地發覺自己已揣度不出刁小四的心思和下一步動作。


    他的心裏非但沒有感到畏懼,反而愈加的興奮起來――這才是自己要找的傳人!


    就在他苦思冥想猜測未來弟子的影蹤之際,刁小四正好整以暇地靠在一塊山石上閉目養神。


    四周是他用早早準備好的一張陣符布置成的簡易法陣,即使近在咫尺外人所能看到的亦僅僅是塊巨大的山岩,而根本想不到那是道障眼法。


    葉法善方才為了降伏岩漿火龍出力不少,但也自有他的恢複法門。他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來裹著的是隻香噴噴的叫化雞,就著葫蘆裏的酒自得其樂。


    唐鶴裳隨手撿了塊紅色的小石頭,用小刀慢慢地雕刻著什麽,頭也不抬地說道:“卜算子已經登上鈞天台。”


    “他一定在絞盡腦汁地猜,老子此刻在哪裏,可就算敲破腦殼也料不到我就在寨子底下睡大覺。”刁小四嘿然道:“老瞎子以為我會突襲鈞天陣,於是準備以逸待勞將咱們一網打盡,偏偏老子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點。”


    葉法善笑眯眯道:“聰明不見得,皮厚卻是肯定的。要不從那麽高摔下來,怎地一點事兒也沒有?”


    唐鶴裳淡然接茬道:“這就叫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刁小四劈手奪過葉法善的葫蘆晃了晃道:“酒是穿腸毒藥,少喝為妙。”


    葉法善怔了下望著他,就見刁小四大義凜然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了朋友就該毅然決然兩肋插刀……不,兩肋灌酒,替你喝了這毒藥!”說罷仰起頭貪婪鯨吞,轉眼就喝得點滴不剩。


    葉法善歎了口氣道:“我是不是該趕緊為你買口棺材?”


    刁小四麵泛潮紅,笑嘻嘻道:“那不必急,反正老子是禍害,還有九百多年好活。”


    他打個酒嗝張目眺望,就見成仙虎、淩英戈、餘飆等人陸續率人從外陣撤回,退入到虎戈寨內嚴密布防。


    又過了一會兒,耿南翼率領的三十多位從正道群豪中精挑細選出的好手一馬當先突破了蒼天陣,直抵白虎分陣前。


    不一刻其他六路正道人馬先後殺到,開始圍攻虎戈寨。


    卜算子居中調度,各座分陣運轉起來,直殺得血流成河難解難分。


    眼看正道群雄的攻勢被擋住,難越雷池半步,卜算子心頭卻仍舊插著一根刺。


    他至今未能察覺到刁小四的行蹤,而寨外群豪盡管攻得凶猛,但任誰都清楚他們幾乎沒有可能在短短一個時辰裏拿下聚義廳。


    這一點,刁小四、耿南翼等人會不曉得麽?


    卜算子心往下一沉,不停敲動手裏的黑竹杖,第一次產生了煩躁之意。


    那小子會在哪裏?


    他窮盡了每一種可能,卻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聽著四周響起的紛遝腳步聲和調兵遣將的嘈雜呼喝聲,卜算子心中的焦灼越來越強烈,甚而湧起一縷不祥的預感――自己一定漏算了什麽,也許無關乎陣法變化,僅僅是某個不起眼的細節。


    猛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所犯的一個致命錯誤,揚起黑竹杖厲聲喝道:“所有人退出鈞天台外三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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