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柏正在一邊抄著手看熱鬧,聞言低聲罵道:“你他娘的才丟人!”一臉凶相地走上前來道:“丟誰?”


    刁小四想了想道:“先撿最貴的丟,便宜的留著慢慢扔。”


    易柏一把拽過王仁則往船邊拖,笑道:“這一丟就是十萬兩,真他娘的爽!”


    王仁則明曉得對方是在嚇唬自己,但見易柏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又被他在甲板上一通生拉活拽,自己在中毒後本已痛苦不堪,如今屁股開花更增傷痛,不由自主發出殺豬般的驚恐叫聲道:“二十萬,本公子願意出二十萬!”


    “什麽叫身價,這就是了!”


    “刁總鏢頭,你這樣總可以先給我解毒了吧?”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給你解毒的?十萬兩是把你從河裏撈起來的費用,你如果要解藥,那得另買。”


    “說罷,你還要多少?”


    “身價,身價啊――”


    “又是十萬兩?你幹脆殺了我吧!”


    “嫌貴?要不我幫你拆分開來,就會便宜很多。”


    “拆分,如何拆分?”


    “簡單。譬如砍下這條胳膊,隻救你剩下的那部分,八萬五就足夠了。要是兩條胳膊全部卸掉呢,我給你個五折跳樓價,如何?”


    “你敢!”


    “也對,兩條胳膊都沒了,那不成人棍了麽?幹脆我在這兒下一刀,一樣算你五萬,而且手腳齊全包換包退。”


    王仁則隻覺得褲襠裏涼颼颼的,伸進一個冷冰冰硬邦邦的東西,嚇得寒毛倒豎聲嘶力竭地叫喊道:“不要――”


    “可這一刀能省五萬兩,太值了!”


    “我、我答應,我答應!你快把刀收起來!”


    耿少華、耿夫人和婉兒站在刁小四身後,看得瞠目結舌啼笑皆非。


    易柏憶苦思甜熱淚盈眶,不由得感慨自己生不逢時與刁小四相見恨晚。


    王仁則戰戰兢兢道:“我身上隻有七八萬兩銀票,剩下的能不能打張欠條?”


    刁小四善解人意道:“不要緊,你可以用其他東西來抵債。譬如說昨晚買的那些玩意兒,總能值個三五萬兩銀子吧?”


    王仁則昨晚實際花費了三十多萬兩紋銀購買仙兵魔寶,到刁小四的嘴裏就被直接去零。


    他咽了口唾沫道:“我身上隻帶了兩件,其他的都留在了晉陽。”


    刁小四伸手到王仁則懷裏一撈,什麽銀票道符一股腦的全掏了出來。


    果然,這家夥倒也老實,昨晚朵雲軒拍賣的東西身邊隻帶了一顆三千年南海靈鼇金丹和一件薄如蟬翼的連雲軟甲,可其他各色寶貝卻也不少。


    刁小四老實不客氣地照單全收道:“十五萬、十八萬、二十四萬,再加上你的那柄破劍,算兩萬差不多了……嗯,還差四萬你說怎麽辦?”


    王仁則徹底沒了脾氣,更因為昨晚親眼目睹這小子當眾撕了金鼎聖僧的題字,委實無法無天膽大妄為,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先過了這鬼門關,回頭總有辦法教他連本帶利全吐出來。


    他看看一幫悶聲不響的手下,咬牙道:“這裏但凡有刁總鏢頭看得上眼的,盡管拿去就是。”


    刁小四笑嗬嗬地從甲板上撿起那把無法無天傘道:“我虧就虧點兒吧,一把破傘算你四萬,咱們銀貨兩訖一清二白。”


    青衣老者急急叫道:“那是我的傘!”


    刁小四不以為意道:“沒關係,回頭讓小王打張欠條給你。小王,咱們談完了生意,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樁事。”


    “還有事,什麽事?”


    “你那艘船挺大挺好,我想跟你打個商量,咱們換換。”


    “不行,那是我爹的船,不能換!再說我沒理由跟你換!”


    “原來你是個孝子,需要一個理由才能換船,對麽?”


    “不錯,否則這天下豈不沒了王法?”


    “可如果你的船撞壞了我的船,該不該賠?”


    “當然該賠,但――”


    “了解!老易,開船!”


    易柏抖擻精神接過船舵,朝遠處的樓船駛去。


    眼看就要正麵撞上,易柏猛地轉舵,小船輕盈拐彎在河麵上橫了過來。


    樓船上一群不知端底的王府蝦兵蟹將紛紛叫嚷道:“撞、撞爛它!”


    “砰”地悶響,樓船的船頭果如所願重重撞在貨船的船舷上。


    “喀喇喇!”船舷破裂,河水湧了進來。


    “撞船啦,逃命啦!”刁小四縱聲大叫,抓起王仁則躍上樓船。


    船上的王府護衛看到小船上有人要強行登船,揮刀舞劍便欲上前砍人,不妨看到滿臉青氣的王仁則被刁小四掐著脖子拎在手裏,個個大驚失色道:“少爺!”


    王仁則平時耀武揚威慣了,何曾在部下麵前如此丟臉過,胸中委實憤懣難當羞惱欲死,紫漲著臉皮嘶聲怒吼道:“你們都想造反?還不給我退下!”


    王府護衛急忙後退,在甲板上讓出一大塊空場。耿少華等人攜著俘虜紛紛登船。


    刁小四將王仁則丟在甲板上,剛要說話就聽到遠方的河麵上遙遙傳來一陣雄渾柔和的嘯音,聲震四野響徹雲霄。


    刁小四聞聲遠望,隻見堅永和尚飄立在一塊小舢板上,分波踏浪正朝這邊駛來。


    他低哼聲道:“你個哈巴,以為剔個光頭就是達摩老祖,學人家一葦渡江?!”


    耿少華驚道:“不好,這和尚是來找茬的!”


    話音未落堅永和尚的舢板已駛入北鬥龍門陣中,但聽他一聲禪唱道:“我佛慧眼,能破一切障!”雙目遽然迸濺出兩簇金芒,穿透層層陣法迷障,腳踩舢板長驅直入,竟絲毫未受北鬥龍門陣的影響。


    王仁則猶如抓到救命稻草,扯嗓子叫道:“大師快救我!”


    刁小四也不理他,吩咐道:“老易,把北鬥龍門陣撤了!”


    說著話堅永和尚從舢板上騰身而起,如一羽黃鶴淩雲九霄,飄然落在樓船頂層。


    他居高臨下俯瞰一眼,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施主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劫,未免太囂張!”


    “你個挨刀的禿驢!”刁小四早就對這和尚感覺很不爽,這回總算逮到機會可以痛罵一通,豈有理由錯過?


    “別告訴老子你剛剛趕到,沒瞧見前麵王仁則指揮一幫嘍羅駕船來追殺爺們。更別告訴老子你來得晚了,沒趕上王仁則屁滾尿流哭爹喊娘求爺救命。”


    他冷笑道:“和尚,你想借刀殺人,可惜這個窩囊貨太沒用,白白送上門來便宜了老子。你忍到現在才露麵,無非是要立個仗義相助懲惡揚善的牌坊。可惜立了牌坊的婊子還是婊子,不過是教嫖客多掏幾兩銀子玩得更爽點兒罷了!”


    堅永和尚傻了,整船人也全都傻了。


    以堅永和尚幾十年來超凡脫俗的崇高地位,如果他願意離開峨嵋,天下任何一座千古名刹都會爭先恐後請他去做主持,更不要說那些王公大臣對他奉若神明禮敬有加。


    在他看來,刁小四不過是個在三流鏢局裏混飯吃的小流氓,沒見過大德高僧,更不知道什麽是佛法大義。自己隻要找機會露一手,再談談經說說法,還怕他不倒地跪拜。可如今這個小流氓不僅公然藐視自己的高僧身份,更對自己爆起了粗口!


    堅永和尚的袍袖禁不住在發抖,他強壓怒火道:“你小小年紀滿嘴汙言穢語,辱我佛門罪不可恕!”


    刁小四嗤笑道:“和尚你光火了麽,出家人可不是要戒嗔戒怒的麽?”


    他從袖口裏掏出三文銅錢拋向堅永和尚道:“來,給爺笑一個!”


    所有人的視線追隨著銅錢在空中的飛行路線,頃刻間大腦空白。


    三文買笑?人家可是金鼎聖僧的嫡傳門徒堅永大師!


    “砰!”堅永和尚的身軀紋絲不動,三文銅錢在他的麵前霍然爆炸,化作一蓬齏粉隨風飄散。


    他眸中的怒色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寧和,雙掌捏作“大願力佛印”,徐徐道:“我佛慈悲,請佑護弟子除魔衛道!”


    “呼――”他的體內升騰起一團恢弘廣大的金色光霧,如佛門烈焰冉冉飄升,頃刻間籠罩全身,仿佛化身為一尊悲天憫人的無上羅漢。


    耿少華失聲叫道:“這是峨嵋‘大願羅漢罡’!”


    刁小四冷冷笑道:“狗屁羅漢,別以為隻和尚會裝神弄鬼,老子也會!”


    他左手也不知掐了個什麽亂七八糟的法印,嘴裏念念有詞道:“美女快來,美女快來……”


    猛聽得雲空清嘯,兩名頭戴鬥笠的灰衣女子身劍合一並駕齊驅,從岸上飛掠而來。但看劍氣衝霄,白浪飛卷,竟是一等一的通幽境高手。


    堅永和尚雙目猛睜,沉聲喝道:“孽障受死!”竟是搶先發動,身形如黃河飛泄從樓船頂層奔襲而下,雙掌結印轟出一團炫目金光。


    耿少華和易柏雙雙搶前,一使神鞭,一運仙劍,全力以赴朝上招架。


    “砰砰”爆響,鞭蕩劍飛,耿、易二人各自一記悶哼跌跌撞撞往後退去。


    堅永和尚再施大願力佛印,前後兩團金光合二為一,在空中凝鑄成一隻金煌煌的光印如泰山壓頂轟向刁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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