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敢問路在何方?”漫長到仿似永遠沒有盡頭的甬道中,絕金師太用拂塵拍打刁小四的後腦勺,“劈啪”作響地問道。


    刁小四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盯著手裏毫無反應的天羅星盤,惱道:“我的腦袋集智慧與財富於一體,融詩情和畫意於一爐,敲壞了你賠得起麽?”


    蕭皇後哼了聲道:“師太是在給你的榆木腦袋開竅,好趕緊想明白接下來怎麽辦。”


    刁小四摸摸生疼的腦殼,正欲反唇相譏,卻聽王世充說道:“刁將軍,你何不再用天羅星盤試一試?”


    刁小四兩眼一翻沒好氣道:“你等老子挨了打才說,跟脫褲子放屁有啥兩樣?”


    一邊發牢騷,一邊凝神運功靈識融入天羅星盤中。


    “嗡――”翠玉盤顫鳴亮起,散放開銀白色的光暈,如粼粼波光充盈甬道。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銀色波光之中一陣陣碧瀾蕩漾,像是有壇濃稠的綠色墨汁倒翻下來,不斷往外蔓延擴散,迅速吞噬了四周景物,甚至連銀光亦泯滅不見,隻剩下刁小四手裏的天羅星盤如同暗夜裏的燈火一般閃爍不定。


    恍惚之間,刁小四察覺自己居然已置身在了一座蒼莽無邊的原始叢林中。一株株高不見頂的古木聳入視線的盡頭,濃綠的樹冠如遮天的巨傘屏蔽了虛空。綠的灌木、綠的藤蔓、綠的枝葉,甚至連樹幹都被深綠色的青苔覆蓋。


    這就是一片綠的世界,樹的海洋。


    “奇怪,這是什麽地方!?”刁小四驚異地發覺自己的靈識壓根不能擴展到身外三丈,仿佛在這透明的空氣裏,存在著某種詭譎的力量,限製住了意誌的擴張。


    “這有什麽想不明白的,我們肯定是被吸入了某座天羅星陣幻化出來的虛境裏。”蕭皇後冷冷道:“如果走不出去,這輩子就會被困死在密林中。”


    金城公主神情冷漠,望著刁小四道:“好像是你把我們帶到這兒來的。”


    刁小四有苦說不出,恨恨瞪視王世充道:“久聞王大人是朝廷柱石大隋肱骨,既然有他在哪還用得著我關公門前耍大刀,胡人家裏買切糕?”


    王世充淡淡道:“刁將軍,你太謙虛了。在下姑且一試,就當拋磚引玉。”說罷邁步往前行去。


    但見他負手而行也沒什麽大的動作,猶如閑庭信步緩緩往林深處走去,周圍密密麻麻的藤蔓花枝徐徐往後收縮,霍然呈現出一條通幽曲徑。


    刁小四等人亦步亦趨,跟在王世充的身後,一路上波瀾不驚漸行漸遠。


    在這寂靜無聲的綠色叢林深處,仿佛所有的景狀和事物都被永恒的靜固凝定,停留在眼前的一刻。明明滿目蒼翠,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機,反而有種死氣沉沉的陰森氛圍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看看王世充走過的步印和路線,刁小四左顧右盼,留意到每一株古木、每一條藤蔓乃至一草一葉的位置、遠近、疏密……很快亦摸著了門道,腦海裏陡然映射出一座由三萬六千顆銀星組成的巨大法陣,其規模之宏偉,變化之紛繁,遠勝過目下所參悟的星陣數十倍、數百倍!


    “呼――”氣機感應之下,林內徐徐泛起一層淡淡的銀光,可惜太過稀薄,幾乎沒有任何的效用。


    這時候,眾人的耳中隱隱約約聽見遠方飄來了憂傷哀婉的歌聲,不知是誰唱響了古老的《離騷》。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托些……”


    歌聲由遠而近,仿佛到了耳邊,淒哀的旋律悲涼的歌詞回蕩在萬籟無聲的無垠叢林中,讓人為之黯然心碎。


    一道綠色的霧一般的歌女影子緩緩浮現出來,在古木綠藤之間嫋嫋婷婷輕歌曼舞,那神容那眼神好似蘊藏著千古洗滌不去的幽怨與淒涼,圍繞著眾人漫天婆娑輕舒廣寒。


    刁小四不知不覺沉醉在歌聲裏,目光不由自主追隨著歌女飛舞的身影,想起了過往種種傷心事,胸口驀地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再看旁人一個個麵容嚴肅不苟言笑,未免顯得自己有些膿包。


    他急中生智,拍腿叫絕道:“這不就是我苦苦尋覓魂牽夢縈的好聲音!意境淒美催人淚下。你們居然對這歌聲無動於衷?可惜啊,曲高和寡對牛彈琴,除了那些懂人生、愛音樂的人,又有誰能真正品味到其中妙處?”


    蕭皇後、絕金師太和金城公主像是打量白癡似地看著刁小四,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有病!”


    “楚魅巫音!”不等為音樂而癡狂的刁小四反唇怒斥,王世充猛地一記長嘯穿雲裂石,卻始終壓不住渺渺悲歌,揚手打出一張“萬崆魅火符”。


    “砰!”符光一閃化為萬盞魅火鋪天蓋地湧向楚魅歌女。


    孰知,那霧一般的魅女倏然隱沒在虛空裏,而歌聲兀自在眾人的耳邊飄蕩。


    絕金師太凜然一驚,身為峨嵋慈恩寺下院主持的她當然曉得“楚魅巫音”的厲害。也就是自己修為已臻至忘情之境,還能多堅持一會兒,換作坐照境以下的高手,在頃刻間就會被歌聲魅惑,成為一具喪失魂魄的行屍走肉!


    “出來!”她一聲冷喝,滅妖仙劍淩空虛劈,拖曳出刺目的焰光,在密林間化開一條血口,竟是生生斬裂了虛空。


    但是這不管用,那魅女不知隱身在何處,依舊輕輕吟唱著《招魂》古歌。


    蕭皇後二話不說,策動大漠孤煙鞭甩了出去,“喀喇喇、喀喇喇”四周的古木攔腰折斷倒了下來。濃烈的綠氣從樹幹裏源源不絕地冒出,那傾倒的樹幹竟然緩緩歸位重新彌合,巋然如故!


    絕金師太見狀收住仙劍,法相莊嚴沉聲吟道:“須菩提,實無有法名為菩薩。是故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


    她的嗓音低沉肅穆,充滿不可褻瀆的佛門正氣,雖然依舊無法壓製住楚魅的歌聲,但已令眾人的神智一清,少了幾許陰柔悱惻,多了幾分光明磊落。


    金城公主趁機凝定心神,櫻唇清喝素手飛揚祭出了“金闕劍心鍾”。


    “當――”魔鍾鏗鏘自鳴響徹天地,紫光迸飛如虹如霞立時幻化運轉成為一座遮天蔽日的瑰麗劍陣。


    依稀聽到楚魅歌女一聲淒婉的呼叫,身影踉踉蹌蹌從虛空裏被逼迫出來,正落在劍陣之中。


    “封!”蕭皇後揮掌打出一道道熾烈的金紅色法印,如日中天高懸在劍陣之上,神光普照之下瞬時將虛空禁錮。


    楚魅在劍陣中飄忽閃躲,雖然暫時未被飛劍傷到,但歌聲已變得斷斷續續。


    刁小四的胸口如有塊大石移開,長長地吐了口濁氣,迫不及待道:“舉起雙手都不準動,誰動誰負責,把小歌女留給老子!”凝念祭起大空波霸浮屠當空罩落。


    楚魅猶自想躲,哪料到浮屠裏猛然噴出一大團色彩斑斕的毒霧,腐蝕在她的魅影之上登時“哧哧”泛起五顏六色的彩煙。


    楚魅一聲哀叫,剛被大空波霸浮屠攝入塔內,就有小桃紅如狼似虎地撲上來,開始它慘無人道的修理調教課程。


    眾人總算鬆了口氣,暗自慶幸這楚魅盡管吟唱的巫音極具穿透力和殺傷力,本身的道行卻不算頂尖,以至於被大夥兒合力製服。不然的話,起碼有一半的人要倒在這片詭譎的叢林裏。


    “轟――”隨著楚魅歌女被大空波霸浮屠攝走,原始叢林裏的花草樹木竟在霎那間枯萎凋零,化為黑色的粉末被風一吹漫天飄揚,立時眼前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不知過了多久黑灰漸消重新顯露出周圍的景物,眾人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現實中的始皇陵的甬道裏。


    甬道的兩側每隔十餘丈的距離,就會出現一扇厚重的青銅墓門,整整齊齊地延伸向被黑氣籠罩的視線盡頭。


    “咚、咚、咚咚――”身後傳來了沉悶如雷的腳步聲,從彌漫的黑氣裏緩緩走出一隊身披重甲手持巨斧好似正在巡邏的大秦武士,恍然間時光仿佛穿越回到了八百年前烽火連天群雄逐鹿的戰國時代。


    隻是這些大秦武士神情機械麻木,眼珠一動不動黯淡無光,竟似沒有看見站立在三十餘丈外的不速之客,繼續邁著單調而整齊劃一的步伐朝眾人走近。


    “是喪屍,我來打發!”蕭皇後冷冷一笑飄身迎上。


    直到雙方間距不到十丈遠時,隊列最前方的那個大秦武士才生出感應,兩隻死氣沉沉的眼珠遽然迸射出妖豔的黑芒,雙手執斧劈向蕭皇後。


    “嚓!”蕭皇後的身形猶如一抹金色的飛煙,搶在巨斧劈落前合身撞入大秦武士的懷中,玉掌迸指如刀泛起耀眼紅光洞穿了它的軀幹。


    那大秦武士的雙眼立時黯了下去,雙手高舉過頂靜止不動,好似一尊銅雕。


    蕭皇後正欲運功汲取其體內蘊藏的精純死氣,猛見大秦武士的麵部如瓷片般碎裂,露出白森森的骷髏頭,喉嚨裏傳出一記懾人的嘶吼聲,揮動巨斧狠狠斬落!


    蕭皇後低咦了聲,側身避開斧劈,掌心吐勁將一朵金紅色的“金日正火”釘入對方體內。


    “嗚――”大秦武士魁梧的身軀霎時化為一蓬熊熊燃燒的火球,連身上穿戴的青銅重甲也不能幸免,熔煉成濃烈刺鼻的青煙滾滾升騰。


    蕭皇後運掌一絞將它挑飛起來,正撞上跟在後頭的那個大秦武士,猶如薪火傳承,很快這隊喪屍便在金日正火的煉化之下灰飛煙滅。


    這時候,刁小四已經走到距離最近的一扇墓門前站定。他本打算舒展靈識往裏探測一番,乃至意念甫發便被重重地彈射回來,敢情這青銅門上居然有屏蔽靈識滲透的禁製符陣。


    刁小四好奇心大起,小心翼翼地伸手按在墓門上輕輕推了推,想試試能否將它打開。孰知就在左手碰觸到墓門的一刹那,門上陡然湧出一團青銅色的光輝,將他的身軀瞬時吞沒。


    “呼――”金城公主眼疾手快,一條鵲橋仙霓從羅袖中疾掠而出,纏住刁小四的小腿。她剛要收緊鵲橋仙霓將人纏卷回來,不意一股沛然莫禦的詭秘引力反向傳遞過來,連著自己的嬌軀亦不由自主地朝前飛去,隱沒在幻動鼓蕩的青銅光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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