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雨完全停了,晶瑩的雨珠凝結在宛若翡翠般的葉片上,像珍珠般閃耀。


    釣龍台下人聲鼎沸,許多人天不亮就趕來了,早早地搶好了觀戰的位置。


    三個老家夥舒舒服服並排坐著,目送刁小四慢吞吞地挪向釣龍台。


    長孫晟問邪月真人和葉法善道:“你們真不打算告訴他?”


    邪月真人滿不在乎道:“他知道了有什麽用?”


    葉法善道:“很有用,這小子一定會坐地起價,狠狠敲我們三個的竹杠。”


    邪月真人深以為然的頷首道:“那還是讓他滿懷信心地上場吧。”


    長孫晟搖頭道:“你們對他就那麽有信心?”


    葉法善衝他咧嘴一笑道:“要不咱們還能換個人上麽?”


    長孫晟立刻閉嘴,把頭扭了過去,權當啥都沒聽見。


    這時候刁小四終於走到了台階前,他在人群裏看到了婉兒緊張而關注的目光,金城公主唇邊若有若無的冷笑,還有無數觀眾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震得耳朵嗡嗡像是有鼓槌在猛敲。


    他轉過頭又望見貴賓席上的洞鼎大師、長孫晟、邪月真人、葉法善、無罪真人、南雨巷……每個人的表情都像預先商量好的,凝重如鉛像是在給自己送行。


    當然,刁小四絕不會忘了向宇文瑤打個招呼。他微笑著豎起兩個手指,朝她晃了晃,引得一路保駕護航過來的長孫無忌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兄弟,啥意思?”


    “必勝!”刁小四嘿嘿一笑,沒告訴他這手勢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深奧內涵。


    張無極坐在軟塌上瞧見了,叫道:“小四兄!”


    刁小四回頭,就瞅見這家夥正很得意地現炒現賣,酷酷地舉起兩根手指頭衝著自己來回比劃。


    他一步步登上台階,慢慢看到了早已在釣龍台上等候多時的王玄應。


    先是腳,然而是腿,再是肚子和胸口,最後是脖子和腦袋。


    刁小四麵帶笑容,朝王玄應揮手問候道:“賢侄,早啊。”


    王玄應一襲黃衫玉樹臨風,如傲立於泰山之巔的蒼鬆勁柏巋然不動,向刁小四微微頷首道:“早!”


    一旁的顧雨鳴開腔道:“既然兩位都到了,就請先將生死狀簽了。”


    刁小四踱著步來到桌案前,掃了眼生死狀,零零總總二十多條,連事後無論輸贏雙方都不得相互報複,更不能傷害對方的親友都考慮到了,顯然頗具專業水準。


    “筆墨呢?”他問道。


    顧雨鳴道:“事關重大,兩位必須親手在生死狀上按下血印,以免將來翻悔。”


    王玄應不聲不響用匕首劃破手指,在生死狀上摁了手印。


    刁小四見狀抽搐了下,為難道:“我怕疼,能不能給點兒墨汁?”


    顧雨鳴冷冷道:“刁公子,這是你和王公子之間的生死決鬥,不是兒戲!”


    “找什麽借口,明明就是舍不得一點兒墨汁嘛。”刁小四咕噥道,咬牙揮淚割破拇指,摁下了手印。


    顧雨鳴收起生死狀,兩名蓬萊仙閣弟子將桌案搬走。


    顧雨鳴道:“稍後釣龍台四周的結界禁製就會開啟,免得兩位公子誤傷到場內的賓客。除非分出勝負結界消除,否則台下任何人都無法進入場內,所以你們盡管放心,這將是一場不會有人幹擾的公平決鬥。”


    刁小四忙碌不停,給自己的傷口敷上藥膏,問道:“我能不能提個問題?”


    顧雨鳴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刁小四道:“是不是隻要不被打下台去,就不算輸?”


    顧雨鳴道:“那是當然,乘龍劍會的決鬥規則上寫得清清楚楚。”


    刁小四“哦”了聲,道:“那麽你可以下去了。”


    王玄應道:“刁兄,你真是個話癆。”


    刁小四歎口氣道:“笨鳥先飛,笨嘴多說,可不是人人都像你那麽聰明的。”


    王玄應道:“我很佩服你還敢應戰。你應該看出來了,我的傷勢已經痊愈。”


    “真的嗎?”刁小四睜大眼睛驚訝地上上下下觀望王玄應。


    “別裝了,”王玄應悠悠道:“拿出你的真本事來,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嗡――”釣龍台上的空氣忽然發生一陣輕微的波動,從虛空裏泛起一層淡紫色的光芒。但這樣的變化,隻有刁小四和王玄應能夠看得見,而位於釣龍台下的人卻是一無所覺,結界啟動了。


    紫芒由淺而深不停向四周彌漫,驀地兩人腳下的釣龍台消失不見,周圍的景物亦齊齊隱沒,仿佛置身在了一片寂寥無垠的茫茫夜空中。


    但是對於釣龍台下的觀眾而言,兩人依舊麵對麵地在台上對峙。


    王玄應緩緩拔劍,感受到盈動在結界中的靈氣與自己水乳融交,似清泉般汩汩綿綿不停地注入到自己的體內,使得功力不斷增長。假如按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不久就能達到滿盈狀態。


    “呼――”他的身體裏散發出一團濃鬱的紅光,如蓮花盛綻籠罩方圓五丈,引動著手中佛劍“彼岸”吞吐閃耀,像一尊在黑夜裏烈烈燃燒的火炬。


    無邊劍氣澎湃,龐大而恢弘的氣勢蘊含著浩蕩佛意直迫刁小四,徐徐說道:“就在昨天傍晚,我認為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贏你。但在桃花樹下靜坐半宿以後,贏麵降到了五成。你想知道我現在的把握是多少麽――還是十成!”


    ――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


    這道理刁小四是懂的,但假如被王玄應用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就不怎麽有趣了。


    其實正魔兩道的頂尖高手對決,基本道理跟兩軍交戰差不多,講究的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果王玄應一上手就說對這一戰有十足十的把握,刁小四心裏肯定會樂開花。


    但現在,他的頭有點大。對方明顯玩真的了,對自己不存絲毫輕視小覷之心,但又戰意如虹鬥誌如山,那自己就碰到大麻煩了。


    更可怕的是,刁小四可以清清楚楚地感應到王玄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一絲驕矜傲慢之意,冷靜如冰空明如鏡,讓人無法尋找他道心上的丁點兒破綻。


    可在這場決鬥中,刁小四的遭遇沒有最糟隻有更糟。


    他敏銳地察覺到身周的靈氣對自己充滿排斥與莫名的敵意,足以抵消到至少兩成的功力。簡單的說,自己一拳打出,將會有兩成以上的拳勁被結界中生成的靈氣消耗稀釋。


    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王玄應受到的待遇會跟自己一樣。很有可能,這家夥反而從結界靈氣中能夠輕而易舉地獲得補充。


    ――這都是宇文瑤那個死老太婆在搗鬼!


    刁小四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鬱悶來形容,隻能說宇文老太婆的無恥指數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心理上限,大有跟他並駕齊驅的意思。


    倒是手指頭上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麻癢沒被刁小四放在心上。他隱約猜到那應該是某種化功散,被浸泡在了生死狀裏,然後透過拇指的傷口滲入自己體內。


    好在老子萬毒不侵,剛才又在傷口上抹了層老瘋子給的“潤膚美白膏”,除了稍許的麻癢感覺以外,宇文老太婆的心思又白費了。


    在王玄應拔劍的同時,刁小四也出招了。


    鏗然鏑鳴如龍吟如虎吼,九束五光十色的刀芒衝天而起,聲振虛空。


    幽泉短刀、晝夜大衍殺豬刀、趙武靈王殺胡刀、鳳鳴問鼎巫王刀……


    九把長短各異或重或厚,或輕或薄的寶刀,循著肉眼看不到的軌跡,星移鬥轉圍繞在刁小四的身邊。


    絢爛奪目的刀光匯聚成一蓬無與倫比的強大洪潮,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與迎麵迫來的佛門劍氣狹路相逢,迸濺出無數姹紫嫣紅的瑰麗光火!


    氣機感應之下,兩人身軀各自一震。但相比較之下,刁小四的幅度明顯更大,甚至身形拿捏不住,朝後飄退了三尺方才重新穩住陣腳。


    王玄應“嘿”了聲道:“九宮刀陣?”


    他雖然不清楚宇文瑤到底在刁小四身上動了什麽手腳,但四周靈氣對自己的加持顯而易見。即使這小子的修為原本和他在伯仲之間,此消彼長之下不吃虧才怪。


    隻是刁小四在身周布下的九宮刀陣頗為詭異,自己的劍氣破入陣中立刻遭遇到一束束看似雜亂無章的渦流,相互激蕩碰撞被消弭了不少,否則這小子受到的打擊就不是僅僅退後三尺那麽簡單了。


    他澄淨心神,霎那之間身外的虛空也似消失得無影無蹤,眼裏心裏隻剩下刁小四的身影和那九道跌宕飛舞的刀光。


    “嗚――”他的“佛蘊真蓮”不住地被推向巔峰,已擴展到體外七丈,彼岸佛劍如露亦如電遙指刁小四,腳下步罡踏鬥橫渡虛空向前迫近。


    刁小四的身軀像風中雜草一樣不停地搖晃,九把寶刀嗡嗡作響承受著巨大壓力。


    王玄應每前進一步,他就不得不往後退出三尺,惟有這樣才能保持住脆弱的平衡,不至於被對方的劍氣攻破刀陣。


    但這片虛空並非真正的廣闊無邊,相反不久之後他就感覺到自己已到了懸崖邊。


    身後十丈處,就是釣龍台結界的邊緣,一旦被迫退出,那便是認輸。


    然而王玄應的氣勢越來越盛,似乎永遠也不會增長到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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