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刁小四驚喜地叫了一聲。


    楚惟離顯然沒有聽見,身影繼續向林深處飄蕩而去。


    刁小四心中一急,趕緊騰身追去。然而他的身形剛剛飛起來,心裏就知道糟了。


    以往飛上一萬次,一千萬次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的禦風術,這刻竟變得分外別扭,整個身子莫名其妙在空中橫了過來,往一株大樹上撞去。


    “娘希匹!”刁小四的反應千錘百煉奇快無比,當即擰腰往右側飄縱。


    結果,悲劇了……


    “砰!”他的身體不僅沒能按照預想躲開樹幹,反而加倍提速一頭撞了上去。


    在空中定格了須臾之後,刁小四發出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轟然倒地。


    想著好不容易找到了楚惟離,說什麽也不能跟丟了,他忍痛含悲一骨碌起身,邁開大步向前猛追。


    驀然,刁小四停住身形,低下頭瞪大眼看了看地上。


    他的手掌倒立在泥土裏,身體歪歪斜斜向前豎起,兩隻腳晃晃悠悠垂落下來,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屁股上。


    什麽時候老子成了雙手倒立行走的怪胎了?


    刁小四的思維徹底零亂了,他試著放開右手,繼而抬起左手……身體並未下墜,就這樣倒懸在了空中。


    原來能夠正常的直立行走就是一種幸福,為何自己以前從未意識到這點?


    刁小四在空中晃來晃去,卻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以免弄巧成拙再栽跟頭。


    “一個連路都不會走的白癡,還想著救人,勇氣可嘉啊。”


    向老鬼的聲音不甘寂寞地冒了出來,怎麽聽怎麽像是幸災樂禍。


    “這才是真正的混沌,沒有秩序沒有規則,距離大道極致僅一線之遙。它是仙域古陣的核心所在,也是你們這次試煉的終點。”


    刁小四一副洗耳恭聽專心受教的樣子,心裏頭早已罵開了花。


    “你是不是很想把我的頭按進茅坑裏?來吧,就從解開混沌密林的規則開始!”


    向前進一語道破刁小四心裏不可告人的秘密,下一刻他的腦袋便重重撞在了一株粗壯的樹幹上。


    “砰!”刁小四頭疼欲裂,險些以為自己的腦殼像輕薄的雞蛋殼一樣破碎開裂。


    該死的,這兒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論斷。如果是在正常情況,別說一根樹幹,就是十根捆在一塊兒,他也能像牙簽一般不費吹灰之力地擰斷。


    可是當下,這樹幹比他的腦袋還硬,以至於刁小四甚至懷疑即便對麵擺的是塊豆腐,最終開花的肯定還是自己的腦殼。


    他重重落到地上,一蓬蓬金色的小星星在眼前劈裏啪啦地綻開,老半天才回過神。


    渾渾噩噩之中,他的腦海裏無端地閃過“混沌”二字,好像一下子抓到了什麽。


    他仔細地回味著進入仙域古陣以來的種種際遇,腦海中一遍遍回放混沌一式的刀意,還有最後兩座諸天星陣合而為一時所煥放出的光芒……


    霍然間,刁小四明白了。


    混沌就是銅錢背麵,它的反麵叫“秩序”抑或“天道”。


    當秩序與天道走到盡頭,成為一種“無”的狀態,最終導致物極必反,邁向混沌。


    所以混沌的本質亦是一種另類存在的“道”,它與後者好比一母同胞。


    “混亂”、“無序”便是它的代名詞。


    於是雞蛋可能會比石頭硬,光陰可能回流,冰也許會燒死人。


    驀然刁小四的腦中靈光乍現,不知為何想到了人間、天庭與陰曹地府之間的關係。


    假如天庭意味著大道的極致,地府便代表了混沌的終極,而人間與九幽之地便介於兩者當中,一如夾在銅錢正麵與背麵當中的幣體。


    甚至,它們像光與暗一般彼此重疊交融在了一起。隻是在光明中,看不見黑暗;同樣身處於黑暗時,亦感受不到光明――哪怕彼此存在於身邊。


    唯有掙脫這一切或正或反的規則枷鎖,才能真正超然於天地乾坤。


    所以“大道為無”絕非盡頭,在它之上還有“無道”。


    這才是“雖無不無,有無不定,乃知無無”的真諦所在。


    可笑自己先前自以為徹悟了其中道理,如今才發覺謬以千裏。


    知道了“無無”不等於找到了它,更不敢說已經參悟掌握了個中的奧秘。


    因為他又翻轉到了銅錢的背麵,一腳踏進了“雖無不無,有無不定”混沌裏。


    或許,用“不定有無,不無雖無”這八個字來描述會更加貼切一點兒。


    然而“無無”的反麵又會是什麽?如此循環往複無窮無盡,哪裏才是真正的終點?


    莫非,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死循環,偏偏所有人乃至天上的神仙地下的惡魔,全都陷身其中無法超脫,一圈又一圈徒勞無益地反複跋涉,從終點又回到起點?就像自己身處的世界,看似星空無限,或許某一刻重又路過原點,隻是這原點已非上一次的原點……


    刁小四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古怪的念頭駭得不寒而栗,急忙掐斷了天馬行空的猜想。


    ――他平生最大的誌向其實也不過是想最多的錢,娶最美的老婆,睡最大的床。


    他壓根沒想到自己稀裏糊塗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曆經風雨初衷不改,所向往者無非仍是“混吃等死”四字而已。


    剛才的那道命題實在太大也駭人了,還是留待給古往今來的聖賢們慢慢破解吧。


    事實上刁小四並不曉得,幸虧他有此一念懸崖勒馬,才避免了走火入魔深陷癲狂。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刁小四慢慢地抬起右腿,再抬起左腿,雙腿並攏向上直立。


    突然,他興奮地哈哈大笑,使勁兒用拳頭咚咚砸地,看上去就像個瘋子。


    當然,他沒有瘋,而是終於初步破解了混沌迷林中的一條陣法規則。


    他試著站起身,舉起右腳往前邁步,可以清晰感受到靴底踏踏實實落在了地上。


    然後是左腳,可是一抬起來刁小四就意識到自己又中計了――


    “砰!”他的左腳狠狠絆在了右腿上,兩條腿擰成麻花身體當即失去平衡,嘴巴裏灌進一大口泥巴。


    “哈巴!”刁小四氣得嗚嗚出聲破口大罵,驀地念及向老鬼有窺人隱私的怪癖,趕忙在心裏反複念道:“我罵的是自己,我罵的是自己……”


    興許咒語顯靈,這回他沒有莫名其妙地再把腦袋往樹幹上磕。


    刁小四逐漸冷靜下來,立刻察覺到了問題的關鍵。


    混沌迷林中的法陣規則隨時隨地都在變幻,自己無疑犯了刻舟求劍的錯誤。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必須在一次次跌倒中不斷地總結經驗教訓,推演破解該死的混沌法則,從中找到直立行走的正確方式。


    不同的是,嬰兒近乎憑借本能就能學會走路;而他,卻必須搜腸刮肚絞盡腦汁。


    刁小四總算明白了,如果自己先前看到的那條背影果然是楚惟離的話,那他該是多麽的了不起,居然能在混沌迷林裏飛行――哪怕屁股一扭一扭很像個肥婆。


    於是乎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密林深處時不時會響起某個人的慘叫聲。


    他的身影或者掛在樹丫上,或者緊貼在樹皮上,或者一頭倒栽進泥土裏,各種摔倒跌飛的姿態千奇百怪精彩紛呈,甚而還能玩兩手前空翻接後空翻連轉體七百二十度的高難度技巧動作。


    於是乎這個年輕人逐漸學會了走,又學會了跑,盡管跑得一瘸一拐……


    於是乎這個年輕人慢慢飛了起來,然後能在空中左右移動,盡管像個醉鬼……


    他一點一滴地洞悉參悟法陣規則,一邊晃晃悠悠四處亂飛,一邊苦思冥想著“無而不無,不有雖有”的狗屁道理。


    他開始練習拔刀,結果戰戰兢兢地一刀劈出,卻差點砍斷了自己的腳脖子。


    他試圖開啟洞天,哪知放出來的是一串色彩繽紛的煙花。


    他更想找到楚惟離,而後趕緊離開這見鬼的地方。可惜事與願違,楚惟離沒有遇見,卻撞上了一張令他討厭透頂的小白臉。


    有道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刁小四正癡心妄想著升過樹頂,好試一試自己能否擺脫迷林法陣的該死禁製。


    不料他千辛萬苦搖搖晃晃升騰到二十多丈的高度時,周圍的陣法規則遽然扭曲,禦風術隨即失效,身軀頓感沉重如鉛朝著地麵一往無前地俯衝下來。


    “你媽――”刁小四雙手抱頭,屁股拚命下沉,希望能躲過英俊高挺的鼻梁再次飽受摧殘的厄運。


    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耳畔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道:“小心!”


    林木深處身影晃動,洛水寒衣袂飄飄禦風而至,伸手做出接應的姿勢。


    刁小四肚裏莫名地冒出股邪火――你憑什麽認定老子非摔個狗啃屎不可?


    大丈夫不吃嗟來之食,老子這就表演個金雞獨立外加白鶴晾翅給這小子瞧瞧,亮瞎他的狗眼!


    一念至此,刁小四雙臂一振提拔身形,在空中有個非常明顯的凝滯動作,然後順勢滑出數丈從洛水寒身前掠過,繃直左腿蜷曲右腿,足尖猶如蜻蜓點水異常幹淨利落地往地麵踩落。


    “好漂亮的身法!”洛水寒怔了怔,由衷地喝彩道。


    “滾――”仿似要為他的話語再添上一串濃墨重彩蕩氣回腸的尾音,刁小四的身形驟然翻轉,腦袋狠狠紮進土裏,隻剩下一伸一蜷的兩條腿在地上胡亂撲騰,宛若出水芙蓉般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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