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北極仙城遙遙在望,呼摩達終究沒有再次出現。


    北極仙城矗立在魔天湖南濱,規模遠勝刁小四曾經見過的煌孤仙城。


    三十餘丈高的城郭拔地而起,背靠一望無際的魔天湖,猶如一尊雄偉威武的冰雪巨人默默俯瞰著蒼茫雪野。


    城牆也好,城中的建築也罷,全部是黑色的玄冰鑄煉而成,甚至街道上鋪的亦是一塊塊平滑如鏡的冰磚。


    刁小四一眼就看出北極仙城其實和煌孤仙城一樣,都是本命洞天所化。


    他尚在百裏之外,就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從北極城中煥放出的濃鬱仙氣,以及在這虛無縹緲的幽空中所蘊藏的大道法則。


    整座仙城仿似是用道性符紋澆築出來的,隱藏在冰麵之下閃爍著千絲萬縷的微光,繼而萬涓成溪百川匯海,凝聚成為一團灼天焚海無可匹敵的雄渾光雲,將北極城籠罩在內。


    這絕對是玄仙級的本命洞天,比自己的仙城之王還要更勝一籌。


    幸好,聽死胖子說這座本命洞天是他曾爺爺留下的,如今已經無人能夠驅動,哪怕是他的城主老爸也僅僅能掌握一部分最基礎的威能。否則管那死胖子的弟弟是不是後娘養的,刁小四早已腳底抹油扭頭就跑。


    這時候幽空中下起來雪,天色反而顯得愈來愈亮,映照在連綿起伏的雪地上反射出妖異的明黃色光芒。


    巴掌大小的黑色雪片在朔風尖銳的呼號聲裏漫天飛舞,四周的能見度急遽下降,遠方的北極仙城亦逐漸模糊起來。


    路更加難走,乘黃畏縮不安,二十多頭蜚牛亦哞哞直叫,拚命壓低龐大的身軀。


    死胖子蜷曲在暖和的車廂裏,瞅著外麵的景象,縮了縮脖子道:“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奇怪,曾誠那個王八蛋進城探聽消息也有老半天了,怎麽還不回來?”


    話音未落,大車突然停住。死胖子愕然問道:“出什麽事了,為何停下來?”


    沒有人回答,彌漫的暴風雪中,道路前方豎立著一根粗壯的木樁。木樁上吊著一具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屍體,正是先前派往城中探聽消息的那名護衛。


    他的雙腿齊根削斷,雙臂隻剩下骨頭,臉上兀自保持著臨死前恐懼而痛苦的表情,張開的嘴巴仿佛還在聲嘶力竭地呼喊。


    “哇,是誰,誰幹的?”死胖子已忍不住嘔吐起來,臉色煞白問老仆。


    老仆並未言語,死去的護衛是他的兒子。如今死了,就死在距離北極仙城不到二十裏遠的荒郊野外。


    他的雙目中燃燒著冰冷的殺氣,透過凜冽的風雪望向木樁背後。


    木樁後二十輛暴雪戰車黑壓壓一字排開。每一輛戰車由四匹訓練有素的精壯乘黃拉載,車身布滿華麗的黑金色符紋,配備一名馭手,一名射手,一名槍兵和一名劍士,簡直就是一座可以隨時移動的小型堡壘。


    “五叔,你這是什麽意思?”曾皓月哆嗦地望向佇立在正中間一輛暴雪戰車上的中年男子,不知所措道:“大伯、二伯和四叔呢?”


    那名男子全身被黑色的盔甲覆蓋,僅僅露出一雙眼睛,手中持握一柄巨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好似一尊不可一世的魔神。


    他木無表情地瞟了眼曾皓月,說道:“奉城主之命,在此等你多時了。”


    “城主……我爹不是死了麽?”曾皓月錯愕地問道。


    曾五叔冷冷道:“就在前天城中已經舉行過大典,由皓然接掌城主之位。”


    “什麽?”曾皓月憤怒道:“可我才是長子!”


    “你?除了吃喝嫖賭還會什麽?這是老城主臨終前留下的遺命。”


    “什麽遺命,我不相信,老爺子不會這麽做!”


    “哼,皓然城主早料到你會心懷怨懟陰謀叛亂,我來此便是為了捉拿你,還不跪下受縛?!”


    曾皓月也不知道是氣極還是怕極,牙齒哢哢打顫接不上話來。


    老仆拔劍在手遙指曾五叔道:“曾若凡,你可對得起老城主?!”


    “老奴才,這裏沒你說話的資格!”


    刁小四歎了口氣道:“胖子,你到底幹過多少壞事,搞得天怨人怒,連自家的親叔叔也要殺你?”


    曾皓月一省,一把握住刁小四的手眼淚汪汪地道:“老婆,快救救我!”


    刁小四忙不迭地抽出手來在裙上蹭了又蹭:“一萬幽金。”


    曾皓月猶豫道:“你能不能幫我宰了曾皓然?我再加三千!”


    刁小四咯咯一笑,挑開車簾接過韁繩駕車朝戰陣行去。


    曾若凡舉起左手,寒聲道:“姚荻,你莫要自尋死路,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


    戰車上的二十名神射手接到手勢指令,張弓搭箭齊齊瞄準刁小四。


    刁小四恍若未見,問道:“曾老五,曾誠是你殺的?”


    “是又如何?”


    “沒什麽,我隻想教你懂得什麽叫做冤有頭債有主。”


    曾若凡一怔,突然像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放聲大笑道:“正好,我也很想教教你什麽叫做********!”左手猛地揮落。


    “咻!”二十支黑色的巨箭離弦激飛,驟然改變方向射向曾皓月。


    “老婆救命!”曾皓月麵如土色,抱頭縮成一團。


    刁小四纖手一揮,打出道赤紅如血的殷雷。隻聽“轟隆隆”地動山搖,二十支玄冰仙箭被炸得支離破碎,火紅的狂瀾氣勢更盛,化為滾滾雷濤湧向戰車陣。


    曾若凡駭然叫道:“擋住!”揮動巨劍向前劈出一蓬澎湃剛猛的黑色光潮。


    戰車上的其他兵將紛紛出手招架,動作整齊劃一,槍山劍林華光衝霄,匯聚成一排黑沉沉的巨浪撞向雷濤。


    “轟!”兩股狂潮狹路相逢激烈碰撞,炸開一團團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數十名全副甲胄的精銳武士如天女散花,從暴雪戰車裏被拋飛出來,場麵登時亂作一團。


    刁小四二話不說,照準曾若凡又扔出一道殷雷。現在他每施展一次雷法,隻需要動用一滴殷雷火液精華,但產生的威能驚天動地無以複加。


    四周幽空中深藏的元氣任他肆意攫取徹底激發,化為滾滾雷濤橫掃八方。


    這就是道法自然的境界――這一刻,他就是道,就是法!


    盡管場麵十分混亂,但他卻能清晰地把握住戰局的所有變化,隻要稍稍動一動念,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甚至,他還能夠輕輕鬆鬆分出一道雷芒斬斷木樁,將曾誠的屍首送入曾安的手中。


    難怪人人都絞盡腦汁想往上爬,這種隨心所欲道出法隨的感覺實在是爽到家了。


    但曾若凡就慘了,他竭盡全力和刁小四放出的殷雷硬撼,結果非但沒能將對方擊殺,反而自己震得氣血翻湧仙脈動蕩,險些從戰車上一頭栽倒。


    ――這不合理!曾若凡心中驚駭到了極點,眼睛死死盯著刁小四看,沒錯,是那丫頭,可他敲破腦袋都想不通那個丫頭片子怎麽可能如此****?


    ****的事情還在後麵,刁小四衝他微微一笑,麵不改色慢條斯理地揮揮手,一道聲勢愈加驚人的殷雷砸了過來。


    “破!”曾若凡麵容扭曲拚命催發仙元,身周的虛空如潮水翻卷,亮起成百上千道黑色的劍芒。頃刻間,總共三千六百束劍芒聚合成一座華光燦燦造化顯聖的巨大劍山,無數道性的光輝閃耀,切割開如火如荼的殷雷紅潮轟向刁小四。


    他到底還是開啟了自己的本命洞天――靈劍仙山!


    “媽呀!”死胖子幾乎是跪在了車上,雙手抱頭下意識地閉目等死。


    在後麵橫抱兒子遺體的老仆睚眥欲裂,大叫道:“大少!”


    他並不看好刁小四能夠扛住曾若凡的本命洞天轟擊。萬一曾皓月有個三長兩短,那一切都完了。


    刁小四眯縫起眼睛,凝視著曾若凡獰笑的麵容,卻感應到他內心的恐懼與驚慌。


    非常奇怪,即使視線沒有落在靈劍仙山之上,他的腦海裏依然能夠清清楚楚地映射出每一道劍芒運行的軌跡,千變萬化的道性光輝與法則演繹被輕而易舉地解析破解,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他挺身立在車駕上紋絲未動,銀白色的星輝浩蕩奔騰,化為一團團深邃玄妙的星雲。日出其裏,月沒其中,星河浩瀚,大道無邊。


    刁小四聚精會神地品位著眼下這種奇妙的感覺,體悟到身體裏的六千四百條道性符紋與身外的自然大道水乳交融息息相通,沒有絲毫的隔閡,沒有任何的排斥,仿似自己就是這大道法則的一部分。


    他看也不看頭頂咆哮鎮壓的靈劍仙山,道生法起意動拳出,左手五指凝攥成拳朝前方的虛空中擊落。


    一霎裏,他的拳頭便幻化成為了一頭威武萬狀的雪白神虎,光芒暴漲氣勢如虹,碎裂長空劈波斬浪,重重擊打在靈劍仙山的底部。


    “喀剌剌!”白虎自動碎散成一束束絢爛的光符,水銀瀉地般破入靈劍仙山。


    巨大的劍山砰然崩潰,淩厲的劍意在光符沛然莫禦地轟擊之下扭曲崩滅潰不成軍。


    黑色的劍芒猶如失去魂魄主宰的枯枝敗葉,向四麵砰砰炸開,露出了呆如木雞掩藏於幕後的曾若凡。


    怎麽會?隻一拳,就擊碎了自己苦心修煉數百年的本命洞天,比砸爛一個西瓜還輕鬆?


    可惜他已經沒有太多工夫探究思考這個問題,刁小四的拳頭結結實實擊中了他的麵門。


    “啪!”在曾若凡死過去之前,他腦海裏閃現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這聲響怎會像顆核桃被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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