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鳳目關談判(三)


    “你怎知雪銘想法?!他和寒煙都被我嚴密監控,怎能告知他的想法?”她忽然抬眸看我,捏緊手中茶杯。


    我停頓了片刻,發現她的情緒因為我提及雪銘而發生了波動。難道雪銘就是她的死穴,隻要提及雪銘的名字,便會讓她失去冷靜,陷入失控?


    終究是因為雪銘是她心愛之人嗎?


    當年雪銘假扮女皇,可以說是間接地欺騙了她。


    後來,雪銘詐死,又再次欺騙了她。


    而今,她自以為欺騙雪銘,卻沒想到雪銘與我暗中聯係,依然欺騙了她。


    她被心愛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著……


    若是尋常女子,隻怕已經失聲痛哭了吧……


    心中因此而生出一絲痛,是為她。又產生一縷內疚,還是為她。


    我再次站在她的身前,淡淡回答:“肖靜,你知道嗎?在你逐我離開女兒國的那天,我就派人送信給雪銘,告知了他一切,他和寒煙這三個月,都是在演戲給你和肖瀾看……”


    立時,她怔在了座椅上,雙目陡然睜大,出現了片刻的失神。


    目光因我們屢次欺騙她,利用她對雪銘的感情而柔和,我繼續說道:“如果我們走了,你依然可以利用肖瀾,利用肖雲的秘密來要挾雪銘,我們對此無力反抗,因為我們沒有力量與你抗衡。”


    “所以你去天朝借了兵……”輕輕的話語似是自喃,又似是苦澀的回答。她靠在了椅背上,顯得失落而心傷。


    “是的。隻有打贏你,擁有和你勢均力敵的實力,我們才不用再忌憚你。”


    “不怕我說出雪銘的秘密?”她揚起臉,冷笑。


    我笑了笑,搖頭,不疾不徐地說出兩個字:“不怕。”她的瞳仁迅速收縮,我盯著她的雙眸,繼續說著:“禍不及其妹。即便雪銘當初假扮女皇的事情敗露又如何?女兒國未有一條法律可以治雪銘的罪。而且,他已經不再是女皇了。各大家族至多心中不服,卻也無可奈何。”


    “我可以聯合其他家族,拿走肖瀾的皇位!”她鄭重的話語,似是對我和雪銘的警告。


    我依然淡定:“如果是這樣。我便會告知全天下今日之兵是為何而發,戰爭是因何而起。當女兒國百姓得知原來致他們陷入戰火,水生火熱隻因你肖靜的貪色之心,請問,你還有民有嗎?失了民心,皇位豈能坐久?而且,當各大家族在知道這背後真正的原因時,她們還會幫助你,奪取皇位?”


    她撇開臉,回避我的目光:“你就不需要民心?”


    淺淺而笑:“我不做女皇,不需民心,縱然背上千古罪名,我已全家團聚,又可在遠處威脅於你和各大家族,保住肖瀾皇位,已經足矣。”


    “嗬,用他國之兵護住肖瀾的皇位,嗬……”她輕笑搖頭,“我錯了,我當初不該放虎歸山!”


    她說得對,當初她不該放我菊秋苒回天朝,給我反攻的機會。她若是將我們全家軟禁,或許,我們不一定能逃地那麽順利。因為我身懷有孕,即便有無雙的輕功,我也不敢冒這樣的險。雪銘亦不想我和我們的孩子出任何事。


    長長地,鬆了口氣。談到此時,事情已基本結束。但是,我不能就此手軟,還要給肖靜最後一擊:“其實,你已經沒有任何條件可以跟我談了。”


    “哼。”肖靜輕哼,低頭不再與我言語。


    不知她是何想法,我便繼續:“羽熙現在應該已經救出雪銘和寒煙,往鳳目關而來,今日無論我輸我贏,我都會留你在此,待雪銘和寒煙歸來。”


    “調虎離山!”她倏然抬頭,不再保持她的沉默,沉靜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怒色。果然還是隻有雪銘才能讓她動容。


    “不能算調虎離山。原來的計劃中沒有這個安排。隻是羽熙的眼睛好了,又多了幾個幫手,才臨時做出這樣的決定。所以,肖靜,我們談和吧,你歸還雪銘,這所有的一切我們都當作沒有發生。也不會有人會知道這三個月所發生的事。你依然是百姓愛戴的攝政王,我依然是風流好色的菊州菊大人,從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主動勸她言和,莫要生起戰端。


    她沉默片刻,抬眸看我,眸底是黯然的顏色和一絲不甘:“你不擔心一旦你撤兵,我就逼宮?”


    她在做最後的一搏。我們一直是在紙上談兵,不僅僅是之前虛擬戰事,之後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許多假設之上。這將是她最後一個假設。


    我望向外麵有些昏黃的夜色,這一天,竟是不知不覺地即將結束。我淡然而笑:“我想,相對於你,各大家族更希望年少資淺的肖瀾做女皇吧。一旦你逼宮,反而給了她們一個捉拿你的借口。


    這麽多年來,她們一直忌憚你,想聯合起來拔除你這個眼中釘,卻沒有借口……這樣……也好。待她們除了你,扶肖瀾做她們的傀儡,我再借兵而來,助肖瀾削藩。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怎樣,肖靜,你可還想逼宮做你的女皇?”轉臉,看她,她雙眉收緊,不再說話。


    暮色漸漸濃重,大帳慢慢被黃昏的顏色包裹。我看了看肖靜麵前未動的酒菜,淡淡說道:“肖鳳主今日就在我軍營歇息吧,也好慢慢考慮。”說罷,我轉身再次走向屏風,準備與殤塵匯合。


    “肖雲詐死,雪銘金蟬脫殼到底是誰的主意?!”身後忽然響起肖靜沉沉的質問,“雪銘的?還是你的?!”


    我沒有轉身看她,而是反問:“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這個問題還重要嗎?”


    “很重要。”


    “那好吧。”我揚起臉,看著上方開始變暗的帳頂,“是我的主意,是我看出你心愛肖雲,是我設計利用你對肖雲的感情,騙你答應做攝政王,輔佐肖瀾。所以你不要恨雪銘,恨我吧……”


    空氣變得安靜,我緩緩垂臉,閉上了眼睛。我不想讓肖靜恨雪銘,因為我也是個女人,知道愛有多深,恨便有多深。雪銘之前假扮肖雲,對肖靜的隱瞞算是不得已而騙之。那麽後麵的詐死,就是我們有意地欺騙。是我們有錯在先呐。


    我和她沉默良久,直到黑暗漸漸吞沒這個營帳,靜靜的空氣中傳來她一聲幹澀的吸氣聲,和一聲輕輕顫抖的呼氣,似是在隱忍她內心而來的痛,又似是咽下喉頭的苦澀:“嗬,世上居然還有能騙過巫醫的藥……”


    我想說那巫醫是我的舊識,開了開口,最終沒有說出來。我已經不想再給予她任何打擊了。夠了,已經夠了。為何明明我已經贏了,卻無法開心地笑。沒有再說任何話,舉步走向屏風之後。


    殤塵和洛雲清依然守在屏風之後,他們迎上前來。我站在屏風後,才回頭透過屏風的鏤空花紋看肖靜,隻有在此刻,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才敢去看她,她靠坐在椅背上,揚臉靜靜地看著上方。


    無聲的寂靜透出了絲絲的哀傷。夜風轉涼,吹入營帳,拂在臉上,似有冰涼的淚水輕輕劃過。


    外麵點起了火把,火光透入這個黑暗的營帳時,一竄晶瑩的淚珠,正從她的眼角滑落……


    肖靜的淚水,並不是因她輸於我而落,而是為了雪銘而流。那苦澀的淚水裏飽含了她被欺騙後的痛和傷。我想,這三個月她與雪銘或許相處地很好,雪銘為了安撫她,都做了些什麽?


    陪她談天?陪她說地?陪她看那美麗的星月,還是陪她看女兒國大好河山?我了解雪銘,我知道雪銘是會繼續利用肖靜對他的感情,來安撫她的。不像寒煙,冷起臉,閉關繡花,不願去迎合任何人。


    殤塵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回身,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為難之後,心卻是如此難受。勝了,也讓我有一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讓人給肖靜準備晚餐吧。”我說。


    殤塵點點頭,輕聲說道:“我已經令無雙回來,看守肖靜。”


    我點點頭。肖靜的武功我沒領教過。但從雪銘對她的評價看來,應也是不弱的。所以讓無雙看管,比較保險。


    “快把這補氣湯喝了。”雲清送上了補氣湯,“這一天並不輕鬆,快補補。”


    我接過補氣湯,回頭再次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肖靜,一口飲下,扶著酸痛的腰,走出了營帳。


    帳外,竟是站著寒玨和蒲玉。他們看見我出來,寒玨沒動,卻是蒲玉迎了上來:“談成了?”他關心著結果。


    我點點頭。


    他豎起了大拇指,目露欽佩:“你真行。”


    “別說話了,快讓她回去休息。”雲清一臉緊張和不耐煩,似是不想無關緊要的談話影響我的休息,然後又要勞動他出馬。今天他也是一整天備戰狀態,從未有過。想他平日過慣了閑雲野鶴的日子,今日這樣折騰他,也有夠他受的。


    蒲玉反應過來,立刻讓開:“對對對,快回去休息,後麵的事,就交給我們吧。”


    “這才對。”雲清毫不客氣地說,就像他是這裏最年長的人。


    殤塵路過蒲玉時,對他點點頭:“肖靜就交給你們了。”


    “恩,放心吧。”蒲玉回身招過士兵,“來人,請肖鳳主去西營休息。”


    “是!”


    士兵匆匆入帳,我看了一眼始終遠遠站著的寒玨,他低垂眼眸,似是並不關心這裏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足夠將我們和蒲玉的對話,傳入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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