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八皇子今日是真的不打算來垂拱殿了……』


    在垂拱殿內,三位中書大臣一直等到下午也沒見八皇子趙弘潤露麵,這明明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但不知為何,他們卻有種莫名的失落。


    說起來,他們今日輔助天子審批章折的工作效率也罕見地格外低下,工作時間總是難免會轉過頭去看看窗戶口,看看那位令人啼笑皆非的八皇子是否像以往那樣笑嘻嘻地瞧著他們。


    可遺憾的是,窗戶口並無八皇子趙弘潤的身影。


    寂寞……他們竟感覺一陣莫名的寂寞。


    『真是賤骨頭啊……』


    中書左丞藺玉陽自嘲地笑了笑。


    他作為大學士,在垂拱殿協助大魏天子處理章折已有數年,這還頭一回心有旁騖。


    轉頭瞧瞧對過的虞子啟,藺玉陽好笑地發現這位同僚看上去似乎正在一本正經地審批章折,可事實上呢,他麵前堆積如山的章折絲毫也未見減少。


    再頭再瞧瞧中書令何相敘,藺玉陽感覺今日這位老大人的精神還真不怎麽樣,老眼困惑,需時不時地喝茶提神,哪有前幾日噗通跪在大魏天子跟前乞求告老回鄉時的半分矯健?


    『……真是賤骨頭。』


    藺玉陽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作為對他們這些人的自嘲。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龍案後的當今大魏天子幽幽地說了句。


    “看來弘潤今日是不打算來了……”


    藺玉陽隱隱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氛圍,仿佛天子提到了八殿下趙弘潤後,他藺玉陽以及殿內其餘兩位同僚,他們的精神一下子全都抖擻起來。


    “陛下可莫要放鬆警惕啊!”何相敘捋著胡須老神在在地提醒道。


    “微臣以為,八殿下絕不會善罷甘休的……”虞子啟也依舊照搬他一貫的見解。


    『喂喂喂,你們要不要這麽沒骨氣啊?前幾日被八殿下捉弄的時候你們一個個擺出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


    想歸想,可藺玉陽的嘴裏卻忍不住也說道:“臣以為,八殿下十有八九正在考慮下一步!”


    君臣四人對視一眼,竟默契地笑了起來。


    說說笑笑間,他們處理政務的效率竟也加快了不止一籌。


    望著這一幕,大太監童憲實有些忍俊不禁,可是不敢笑,於是隻好低著頭,辛苦憋著。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名太監急匆匆地走入垂拱殿,噗通一聲跪在龍案前。


    “陛下,大事不好了,八殿下跟陳淑嬡打起來了。”


    『幽芷宮的陳淑嬡?』


    『陛下平日最寵愛的陳淑嬡?』


    『八殿下為何會與陳淑嬡打起來?八殿下雖然舉止怪異,但卻不像是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的皇子呀。』


    三位中書大臣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傾聽,雖然此事乃天子的家務事,他們並無插嘴的資格,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旁偷聽。


    “陳淑嬡?”大魏天子趙元偲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不解地問道:“弘潤為何會與陳淑嬡打起來?”


    話音剛落,大太監童憲在旁小聲說道:“陛下,此事老奴或許知道一二……”說著,他便將今日上午陳淑嬡領著一幹幽芷宮的宮女,到凝香宮去見沈淑妃這件事告訴了大魏天子。


    很少有人知道,大太監童憲所領的內侍監,其實除了總管皇宮內大大小小的宮、殿、閣等地方的太監外,它其實還是一個監察機構,作用就是協助天子監察整個皇宮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毫不誇張地說,皇宮內所發生的那些事,哪怕是極為隱蔽的齷齪事,大魏天子或許不知情,但是卻不見得能瞞過大太監童憲的眼睛。


    “陳淑嬡午前去了沈淑妃的凝香宮?”大魏天子那是何等敏銳的天子,一聽就曉得這期間絕對是發生了什麽事,畢竟陳淑嬡的嬌蠻性子,他平日裏也是稍有涉聽的。


    依他推斷,陳淑嬡極有可能是午前在凝香宮做了什麽,因此,八皇子趙弘潤在午後就找上門去了。


    “童憲,你過去看看。”思索了一陣,趙元偲冷靜地說道。


    “是。”童憲彎了彎腰,小聲問道:“陛下,您不過去嗎?”


    “朕……朕就不過去了。”大魏天子不悅地瞪了一眼童憲,心說你這不是叫朕為難嗎?


    也是,一方是大魏天子平日裏最寵愛的陳淑嬡,而另外一方是他最近愈加喜歡的八兒子趙弘潤,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讓大魏天子如何判決這件事?


    還不如置身事外,讓童憲去負責這件事。


    童憲恭敬地告退了。


    他可不是犯傻才會詢問大魏天子那樣愚蠢的問題,他那隻是在試探天子而已,想知道在這位天子心中,陳淑嬡與八皇子趙弘潤的地位究竟孰高孰低。


    隻有弄清楚這一點,他才好順著天子的心意來處理這件事。


    然而天子的回答卻讓童憲心中暗驚:那位素來頑劣的八皇子趙弘潤,在這短短半月裏,他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拔高,已經到了讓天子難以抉擇的地步。


    且不提大魏天子趙元偲在垂拱殿憂心忡忡地等候著消息,且說童憲帶著那名前來報訊的小太監,並幾十名在路上遇到的巡邏禁衛,一群人心急如焚地趕往幽芷宮。


    一炷香工夫後,童憲急匆匆地趕到幽芷宮,可剛剛踏入前殿,前殿內混亂的景象就險些讓他驚地目瞪口呆。


    作為大魏天子平日裏最寵愛的妃子之一,陳淑嬡的幽芷宮,其裝飾、擺設那可是頗為奢華的,可如今童憲卻瞧見了什麽?


    他駭然瞧見幽芷宮的前殿,竟然被砸了一個稀巴爛,除了大殿的柱子未損以外,其餘的裝飾物、擺設物,全部都被砸毀。【】


    『八殿下竟……』


    童憲來不及細想,因為他聽到了一句更加讓他震驚的話。


    “殿下受傷了!”


    “陳淑嬡公然行凶,襲擊殿下!”


    『什麽?八殿下受傷了?』


    童憲心中愈加焦急,眼見殿內亂糟糟的人頭,連忙從懷中祭出天子的玉牌金令,尖著嗓子喊道:“住手!陛下的玉牌金令在此,都給咱家住手!”


    殿內騷動的眾人這才消停下來,仔細瞧見童憲高舉的玉牌金令,連忙跪拜餘地。


    這時童憲才看到,向來趾高氣揚的陳淑嬡,此刻竟是滿臉驚恐地癱坐在地,整個殿內,唯有八皇子趙弘潤傲然站在那裏。


    “嘶……”


    童憲仔細瞧了一眼八皇子趙弘潤,驚駭地倒抽一口冷氣,因為他發現趙弘潤的脖子以及有臉,竟駭然滲起了數道血痕,一看就知道是被女人的指甲抓的。


    結合那位癱坐在地一臉驚恐的陳淑嬡,童憲大致已猜到了幾分。


    “殿……下?快、快傳禦醫……”


    見趙弘潤似乎還有心向自己手中的玉牌金令跪拜,大驚失色地的童憲連忙收起了金令,上前扶住八皇子趙弘潤,焦急地衝著殿內眾禁衛喊道。


    皇子破相,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趙弘潤卻依舊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態度,笑嗬嗬地對童憲說道:“此事不急,童公公此來,想必是奉了父皇的皇命而來吧?”


    一聽這句話,陳淑嬡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咕嘟一下從地下站了起來,指著趙弘潤咬牙切齒地說道:“童公公,八皇子趙弘潤目無尊卑禮俗,至本宮的幽芷宮行凶……你瞧瞧本宮的幽芷宮,都被砸成什麽樣了?……陛下呢?本宮要見陛下!”


    “……”瞧著披頭散發的陳淑嬡一副潑婦狀,童憲不禁有些頭疼,轉頭望向八皇子趙弘潤,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幽芷宮乃是陳淑嬡的寢宮,您這樣打砸,不大妥啊……”


    “打砸?”趙弘潤笑著說道:“本殿哪裏打砸了?”


    “這不是……”童憲望了眼遍地狼藉的前殿,欲言又止。


    似乎是猜到了童憲的心思,趙弘潤麵不改色地說道:“哦,這是本殿不小心手滑了而已。”


    “手滑……”


    童憲還沒理解過來,就見陳淑嬡氣急敗壞地罵道:“他這是報複!報複本宮午前摔碎了……不,是一不小心手滑,不慎摔碎了沈淑妃一隻不值錢的瓷罐,他這是報複!報複!”


    兩次聽到『手滑』,童憲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能侍奉天子左右的這位大太監,自然不會是無能之輩,他自然能猜到幾分事情背後的真相。


    無非就是這個陳淑嬡仗著陛下的寵愛,趾高氣揚,到沈淑妃的凝香宮做了什麽令八皇子趙弘潤不快的事,因此,這位八皇子立馬帶著宗衛過來報複。


    對的,報複!


    童憲為難地望了一眼趙弘潤,“殿下即便一時手滑,不至於將幽芷宮變成這樣吧?”


    “嗬嗬,當然不止是手滑了,本殿的腳也滑了,整個人都滑了,連帶著本殿下身後那些宗衛們整個人也滑掉了……啊呀,就像陳淑嬡說的,無心之失嘛,對不對?”


    『赤裸裸的報複……』


    童憲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原以為這位八殿下頂多就是跟陳淑嬡吵起來而已,可沒想到竟然鬧得這麽大,非但整個幽芷宮的前殿被徹底砸毀,就連這位八殿下也受了破相之傷。


    『這讓我如何處置啊?』


    童憲頓時頭疼起來,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件事事關重大,老奴不敢妄做決定,不如……”


    他本想說不如等陛下親自決定,可沒想到,趙弘潤卻打斷了他的話。


    “童公公無法做出判決這不要緊,因為本殿下已經通知了宗府,宗府的人馬上就要到了。”


    『宗府?』


    童憲聞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目視著趙弘潤臉上的傷痕,微微張了張嘴。


    『完了,這件事要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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