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什麽肅王,簡直是不可理喻!”


    “一個十四歲的稚子,他懂得什麽?”


    “大敵當前,他還要奪權,真是蠢材!”


    在從趙弘潤的屋子離開之後,裴瞻、趙準、徐宥之、陳適、王述、馬彰六人先來到了以往商議大事的屋子裏。


    一到這裏,王述與馬彰這兩名武尉就忍不住開始破口大罵,而陳適在旁默不作聲。


    良久,趙準歎息道:“王武尉、馬武尉,你二人就算再罵,又有何用?那肅王有陛下親筆所書的聖諭,我等不得不從啊。”


    “早知如此,還不如索性將兵權交割,也好過陳武尉被那肅王記恨……”徐宥之亦歎息道。


    其餘五人聞言默然不語。


    是的,因為那位肅王年僅十四歲的關係,因此非但陳適不信任他,遲遲不肯將手中的兵權交割,就連其餘五人亦暗中支持他這麽做。可誰能想到,那位肅王竟然有著魏天子的允諾,那可遠比朝廷的文書更管用。


    “事已至此,說什麽也晚了。”武尉陳適歎了口氣,轉頭對王述、馬彰二人說道:“兩位,某不在鄢陵的時候,希望兩位能多給那位肅王殿下出出主意,眼下他的一念……決定著我鄢陵的生死存亡。”


    王述、馬彰二人對視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陳兄放心,我二人會看著他的。……就怕他不聽。”


    “不聽也要說,為今之計,唯有如此了。”陳適嚴肅地說道。


    簡單商量了幾句後,陳適便與他們告辭,在城內點了五千兵,前往鄢水上遊的南岸,準備在上遊築造水壩。


    這五千兵,是趙弘潤親口說出來的數字,這在陳適看來是極其不智的。


    要知道眼下鄢陵就隻有一萬一千餘兵力,然而,那位肅王殿下卻因為想在鄢水上遊造一個根本沒有用途可言的水壩,竟將調走了近乎一半的兵力,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但是事到如今,陳適也沒有辦法,隻有老老實實地帶著那五千兵前往上遊築造水壩。


    他的動向,立馬被鄢水對岸的楚軍打探到了,畢竟不單單鄢陵關注著對岸的楚軍,楚軍也關注著鄢陵的動向,如今武尉陳適帶著五千兵前往上遊築造水壩,楚軍又豈會不知?


    “什麽?鄢陵的武尉陳適,在上遊造水壩?”


    當這個消息傳到楚軍先鋒,楚平輿君熊琥耳中時,這位已三十幾歲的平輿君著實愣了半響。


    要知道,雖然陳適僅僅隻是鄢陵縣的武尉,但他曾與楚軍打過數次交道,楚軍目前被堵在鄢水南岸,就是因為此人。


    因此,楚平輿君熊琥哪有不曉得鄢陵武尉陳適的道理。


    “那陳適莫不是想在上遊築水壩,待等我軍強渡鄢水的時候放水淹我軍?”


    楚平輿君熊琥的帳內有他的心腹將領,聽聞這個消息無不大笑嘲諷,因為在他們看來,陳適此舉是相當無智的行為。


    “這陳適……怎麽會突然做出這種無謀的舉動呢?”楚平輿君熊琥也有些納悶,因為打過幾次交道,他對陳適也有了些了解,知道對方是仔細縝密的人,雖然不至於會做出這種傻事。


    忽然,他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問道:“據說……姬偲(趙元偲)前些日子有個兒子到了鄢陵?”


    “是的,是肅王姬潤(趙弘潤)。”一名將領撇撇嘴說道:“不過是個十四歲的稚子而已。……乳臭未幹的稚子也妄稱王,這魏國,怕是離亡國不遠了。”


    『肅王姬潤……』


    楚平輿君熊琥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一臉若有所思地說道:“據某所知,那陳適以往堪稱是鄢陵的頂梁,由他率領魏軍與我軍作戰……因此,不會無緣無故就離開鄢陵,烏幹,你說那陳適是不是被那肅王姬潤給排擠了?”


    將領烏幹聞言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說道:“君上,此事倒是大有可能。那姬潤是姬偲的兒子,年紀輕輕跑到鄢陵這前線來,無疑是打著擊退我軍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勢必會接管鄢陵兵權,有可能是那陳適不肯交出兵權,因此姬潤就索性將他派了出去……”


    “那……上遊築壩是什麽意思?”


    將領烏幹笑著說道:“自古戰事,多用水攻、火攻,或許那肅王姬潤也想來這麽一手呢?”


    此言一出,帳內眾將皆忍不住哄笑起來。


    平輿君熊琥亦失笑地搖了搖頭,感慨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以為知道一招水攻就能擊退我數萬楚軍先鋒?看來這魏國的公子,遠不如我楚國啊。”


    “不過就是這樣我軍才有機會啊。”將領烏幹眨了眨眼睛,問道:“君上要不要派些軍隊去上遊跟那陳適耍耍?”


    平輿君熊琥顯然聽出了愛將的調侃語氣,笑著說道:“理他做甚?……那陳適若真是受肅王姬潤排擠,眼下他迫不及待想回到鄢陵……咱們派兵去騷擾他築壩,保管那小子丟下築壩的事,二話不說就回鄢陵了……好不容易鄢陵出了一個肅王姬潤,幫了咱一把,咱可犯傻啊。……讓陳適與那五千兵慢慢在上遊築壩玩吧,等他築成了壩,咱們的大軍也早已渡過鄢水了。”


    “末將也是這個意思。”將領烏幹抱拳笑道:“君上,眼下鄢陵少了五千兵,又沒了陳適,可是進攻的大好時機啊……”


    “唔。”平輿君熊琥點點頭,忽然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說道:“事不宜遲,等我給那稚子寫封戰書,激他與我一戰……”


    沒過多久,平輿君熊琥便寫好一份戰書,叫人用弓矢射往對岸,自有在鄢水北岸巡邏的鄢陵兵拾到,派人回送至身在鄢陵的肅王趙弘潤手中。


    大約兩個時辰不到,趙弘潤便收到了這份來自於楚平輿君熊琥的書信。


    “這家夥是打算激殿下與他一戰?”


    宗衛沈彧等人站在趙弘潤身後張頭探腦地瞧著,待看到心中的言辭不禁有些好笑。


    原來,平輿君熊琥在心中自表了他乃楚國熊氏一脈的貴族身份,打算與趙弘潤這位魏國姬氏一族的血脈“較量”個高下,看看楚國熊氏與魏國姬氏,這兩支王公貴族的血脈誰更加出色點。


    “說了這麽說,其用意恐怕就是為了讓肅王殿下放他過鄢水……”從趙弘潤他弟弘宣那暫借過來的宗衛長張驁一口道破了平輿君熊琥的用意。


    而同樣是九皇子弘宣的宗衛李蒙亦笑著說道:“看來,肅王殿下的年紀,蒙蔽了不少人呐。”


    其餘宗衛們紛紛會心地笑著。


    想來也是,屋內的這些宗衛,要麽是趙弘潤的宗衛,要麽是趙弘潤的弟弟弘宣的宗衛,對於這位肅王殿下可謂是知根知底,隻有他們才曉得,這位肅王殿下剝除那“年僅十四”的偽裝外,那可是一位心智極高的皇子。


    “那平輿君熊琥,果然不打算進攻上遊的陳適……”宗衛衛驕佩服地感慨道。


    “他怎麽可能去進攻陳適?”趙弘潤笑了笑,指著信中淡淡說道:“瞧見沒,他在信中恭維我『雖年幼卻獨掌大權』,這說明他已經知道我接管了鄢陵……如此看來,我猜測地沒錯,這鄢陵內的確有楚國的奸細,就不知那些楚國奸細是混在難民中,還是混在那些潰敗而回的敗軍中……我叫你們做的事辦得如何?”


    聽聞此言,宗衛高括笑著說道:“殿下,其實根本不必咱們出手,那武尉陳適被殿下趕到上遊去造水壩,這鄢陵城裏啊,都在私論是殿下公報私仇……”


    “哦?”趙弘潤聞言笑道:“無所謂,隻要目的達到就行。……眼下我鄢陵分出了小半的兵力,還遣走了‘擅戰’的武尉陳適,又有一個獨斷獨行、剛愎自用的肅王……相信楚軍眼下恨不得立馬渡過鄢水,一口吞掉鄢陵……”


    眾宗衛們相識一笑,笑容中滿帶著對某些不知究竟而指責肅王趙弘潤的家夥們的嘲諷。


    “那這個平輿君熊琥……”


    望了一眼趙弘潤,種招低聲問道:“殿下要應戰麽?”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你們替我一封回信吧,用辭狂妄些……至於他的提議,就說,本王不信任他,隻允許他搭好浮橋後派一千兵卒,到時候,本王也派一千兵卒。……就在這一千兵卒的人數內,較量一下。”


    “對方會同意麽?”宗衛方朔納悶說道:“想必那平輿君熊琥也會擔心那千人被我軍吃掉吧?”


    趙弘潤望了一眼這位從弟弟那借過來的宗衛,笑著說道:“如果是我,我就會一口答應。……楚軍先鋒有六萬之眾,若區區千人的損失能換來鄢陵城的陷落,何樂而不為?……毫無疑問,到時候,平輿君熊琥根本不會再理睬他與我的賭約,隻要他不是個傻子,就會叫那一千兵卒死死守住浮橋,好使鄢陵南岸的楚軍能沿著浮橋源源不斷地到北岸來……”


    “原來如此。”方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穆青,去叫這鄢陵的縣撫裴瞻過來。……盡量不許聲張,我要交代他一些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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