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前軍潰敗,申亢將軍遭遇魏軍伏擊,戰死!”


    “什麽?”


    當楚將烏幹聽說這個消息時,簡直難以置信。


    他剛剛率軍抵達鄢陵城附近,本來打算著分出一部分軍隊去救一救鄢陵城內的大火呢,沒想到,前軍竟然遭遇到了伏擊。


    楚將烏幹仔細望向那鄢陵之丘的方向,果然瞧見前軍潰敗而逃,而在他們身後,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率領著兩萬五千魏兵,緊而有序地追趕著。


    “結……結陣!”


    楚將烏幹連忙指揮附近的楚兵列陣迎敵。


    可他沒有想到,他麾下的楚兵列隊結陣後所迎來的第一個大敵,卻非是那浚水營的魏國軍隊,而是從前線潰敗逃回的楚兵。


    『這幫蠢貨……竟然衝擊己方的防線!』


    楚將烏幹恨得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些前線的潰軍,麵色驚慌地試圖逃入已列陣整齊的楚軍防線中。


    更糟糕的是,麵對著潰敗的友軍,組成防線的楚兵們顯然不知所措,不知究竟該阻擋,還是該放任對麵的友軍穿過防線。


    見此,楚將烏幹當機立斷,恨聲下達了殘酷的命令。


    “殺!……任何衝擊我軍防線的,格殺勿論!”


    這道殘酷的將令下達,那些潰敗的前線楚軍可就遭了秧,他們原以為隻要逃到友軍的防線中,便能逃離後方浚水營魏兵的殺戮,沒想到,楚將烏幹麾下的軍隊,竟然對他們下達了格殺令。


    這不,距離楚將烏幹這道防線最近的那些潰敗的楚軍,紛紛遭到了友軍弓弩的洗禮,死傷慘重。


    “哇喔,好心狠的將領啊!”


    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遠遠瞧見這一幕,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但是在心底,他卻對那名指揮防線的楚將高看了一籌。


    畢竟在這種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心軟,放任潰敗的前軍躲入防線,畢竟一旦防線混亂,那麽就非但前軍潰敗,在這裏組成防線的楚軍中軍,也會支離破碎,從而導致全軍崩潰。


    『可惜,你潰敗的楚國前軍,人數可絲毫不亞於你中軍啊……擋得下來麽?』


    百裏跋揮了揮手,命令麾下浚水營放緩了進攻的勢頭,放任眼前的楚軍潰軍去衝擊他們己方的防線。


    近兩萬的楚軍潰軍,在楚將烏幹的怒聲嗬斥與痛罵聲中,一頭撞進了後者的防線中。


    “不……不要過來……”


    一名防線內的楚軍用盾牌死死頂著衝過來的潰兵,頂著那本來是他楚國同胞的士兵。


    而在第一排的盾兵身後,那些防線內手持長槍的楚兵,在咬了咬牙後,最終朝著迎麵衝來的同胞刺出了手中的長槍。


    “噗噗噗——”


    數百杆尖銳的長槍,洞穿了數百名迎麵而來的前線潰兵,這些好不容易才從浚水營魏兵利刃下逃出來的幸存者們,目光呆滯地望著麵前對他們舉起屠刀的同胞,那迷茫的眼神仿佛在詢問:為什麽?


    然而,殘酷的格殺令並不阻止潰兵們衝擊本國軍隊防線的心,這些人已被浚水營魏兵那兩百輛恐怖的戰車給摧毀了鬥誌。


    後有浚水營魏兵的屠殺,前有同胞軍隊祭起的屠刀,那些被夾在兩軍當中的潰兵們,其脆弱的心理早已奔潰,他們哪裏還會考慮什麽勝負,滿腦子都是想要活命,想要盡快離開這個恐怖的戰場的念頭。


    “不……不要阻擋我!”


    終於,一名僥幸還未被同胞所殺的楚兵,最終忍不住也朝著曾經的同澤舉起了兵刃,他們幾近瘋狂地用手中的刀胡亂劈砍著阻擋他們前進的持盾步兵,踩著對方手中的盾牌,甚至是踩著對方的身體,硬生生擠入了原本整齊有序的楚軍防線。


    楚將烏幹所召集布置的防線,竟然被這些求生欲望強烈的楚國前線潰兵給撕開了一道口子。


    最初僅僅隻是一兩個人,可隨著防線上的盾兵被強行擠開到兩旁,越來越多的潰兵蜂蛹擠入了防線,為了活命,他們瘋狂地衝擊著己方的防線。


    『這群畜生!……害死了這裏所有人!』


    楚將烏幹氣地眼珠子瞪得睛圓,憤怒地抽出佩劍,擠過人群將那些該死的潰兵斬殺。


    可惜,已經太晚了,他構築起的防線,已經被這群為了活命而衝昏頭腦的前線潰軍給衝散了。見此,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大手一揮,沉聲喝道:“順勢……殺過去!”


    “喔喔喔——!!”


    兩萬餘士氣如虹的浚水營魏兵,緊跟在那楚軍潰軍身後,以他們為盾,衝向了楚將烏幹所組成的防線。


    期間,浚水營的騎兵隊負責擾亂本來就已出現混亂的楚軍防線,而後續趕到的戰車隊,則直接作為中堅力量,衝擊楚軍防線中最堅實的位置。


    本來楚將烏幹所組成的防線還能擋一擋浚水營的攻勢,可是他的防線被前線的潰敗楚軍一衝,頓時防線大亂,哪裏還擋得住魏兵。


    別說有效地殺敵,有些楚兵甚至都自己打起來了:防線內的楚兵按照命令試圖殺死衝擊他們防線的友軍,而從前線潰敗,企圖逃到友軍防線中的敗軍們,則因為友軍不給活路,又驚又急,也顧不得許多,而對友軍舉起了屠刀。


    『竟然……竟然……』


    手持著不住滴血的寶劍,楚將烏幹忍不住慘笑起來。


    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在這輪戰場上首次拔劍殺人,殺的竟然會是己方的士卒。


    “事到如今……”


    望了一眼四周己方軍勢的潰敗局麵,楚將烏幹咬了咬牙,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仿佛在尋找什麽。


    而就在這時,他身側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你在找我麽?……真是巧了!”


    烏幹下意識地抬起頭,駭然瞧見他方才想尋找的目標——浚水營大將百裏跋——竟然不知何時已躍馬來到了他身前,朝著他舉起了手中的長柄馬刀。


    『糟了……』


    心中剛閃過一個不詳的預感,烏幹隻感覺眼前刀光一閃,便瞬間失去了知覺。


    “噗通。”


    無頭的屍體,緩緩跪倒在地,無力地倒在地上。


    不遠處,一顆人頭在地上滾了兩滾,猶能看到楚將烏幹那駭然而驚恐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坐跨著戰馬,單手持刀,麵無表情地甩了甩刀刃上的鮮血,旋即抬起左手,重重朝前一揮。


    伴隨著他這個手勢,浚水營的騎兵隊迅速從兩翼衝入戰場,試圖從兩翼對這裏的楚軍進行收割般的殺戮。


    而中央,那收割敵軍性命如收割麥子一般的戰車,轟隆隆地又出現在此地所有楚軍的麵前。


    “那……那是什麽鬼東西?!”


    下意識說出這番疑問的,顯然是還未見識過這種戰車威力的楚軍中軍士卒。


    而那些回頭瞧了一眼那些戰車,便一臉驚恐地仿佛白日見鬼般的楚軍士卒,則根本連稍作停留都不敢,不顧一切地扒開人群,亡命地向鄢水方向的來路逃離。


    “篤篤篤——”


    “篤篤篤——”


    那一陣陣猶如釘子敲入木板般的聲音,實則每一聲都代表著有一名楚軍步兵在戰車上方車廂內那些魏國弩兵的弩矢下喪失。


    隻見戰車前進之處,一片又一片的楚軍士卒中箭栽倒在地。


    有的運氣不錯,直接中箭身亡。


    而有的則因為並沒有射中要害,還吊著一口氣。


    然而,戰車上的魏國弩兵們根本連看都不看那些在地上哀嚎的楚軍士卒,他們的眼中隻有那些仍然還在逃跑的楚兵。


    那才是他們的獵物!


    至於那些中了箭卻還未咽氣的楚兵,有些被戰車兩旁的浚水營步兵補刀殺死,有的更加悲慘,直接被戰車巨大的車輪碾壓致死,慘不忍睹。


    終於,越來越多的楚兵加入了逃亡的隊伍,盡管隊伍中仍有楚軍的高階將領,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那些楚軍的將領,也無法挽回楚軍全軍潰敗的局麵。


    “兵敗如山倒……”


    這是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第二次喃喃自語這句話。


    盡管他的眼中閃過一陣陣憐憫之色,但他絕不會真的去同情這些楚軍。


    眼下是他們魏軍贏了,假若贏的人是這些楚軍,他們大魏的軍人,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因為,這是戰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將軍,前麵便是鄢水了。”一名營將軍拍馬奔到百裏跋身邊,低聲提醒道。


    隻見百裏跋深吸一口氣,眼中的憐憫之色頓時被殘酷的決然所取代。


    “騎兵隊繞過去!搶占浮橋!其餘人馬,配合戰車隊,將這些楚兵……趕入鄢水!”


    “明白!”


    那名營將軍抱拳領命,拍馬離去。


    誠然,鄢水由於入冬的關係,水勢並不湍急,但是別忘了,眼下已是初冬季節,若是那些楚兵們為了逃命一股腦地跳入鄢水,企圖從河裏遊淌到對岸。


    那麽,這個季節夜裏的寒風,足以將這些渾身濕漉的楚兵凍斃。


    毫無疑問!


    不過即便如此,百裏跋還是有些遺憾,畢竟他口口聲聲稱務必做到不使一名楚兵成功渡過鄢水,但仔細想想,這的確不太現實。


    『除非……鄢水附近還有一支我大魏的軍隊,提前搶占了浮橋,斷了楚軍的後路。』


    想到這裏,百裏跋搖了搖頭,有些好笑自己的“貪得無厭”。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幾名騎兵竟然送回了一個讓他簡直難以置信的消息。


    “報!鄢陵武尉陳適,已率五千鄢陵兵拿下浮橋,速等我軍求援!”


    『不會……吧?』


    百裏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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