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當肅王趙弘潤沉著臉邁步走入垂拱殿內的時候,那些此番聯袂而來的戶部官員們,心中皆有些發怵。


    遙想去年,這位肅王殿下他還不是『肅王』而隻是『八殿下』時,楚暘城君熊拓率軍進犯大魏時。


    當時兵部尚書李鬻由於主張對楚求和,結果收到了一份『八殿下的厚禮』,以至於那個可憐的老頭,在之後大半年的時間內,在朝中都抬不起頭來,每日鬱鬱寡歡,好不可憐。


    而如今,這位殿下攜得勝之威,在大梁一時風頭無兩,若非是他們戶部確實需要那筆龐大的財物,否則,誰願意得罪這位素來傳聞小心眼的八殿下?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呐!


    相信諸戶部官員們中,沒有一個願意步兵部尚書李鬻的後塵。


    而相比較這些位看似有些戰戰兢兢的戶部官員們,反而是年紀僅十五歲的趙弘潤更具氣勢,隻見在他向其父皇魏天子拱手行禮之後,便將銳利的目光掃向殿內的這些位戶部官員,口中淡淡說道:“恕本王先前對諸位戶部的官老爺不甚了解,先彼此通個名可好?”


    『官老爺?』


    聽著那濃濃的嘲諷意味,眾戶部官員們麵麵相覷,頗有些敢怒不敢言意思。


    良久,還是那位戶部左侍郎範驫咬咬牙先行做自我介紹:“微臣,吏部左侍郎,範驫。”


    而繼這位左侍郎之後,其餘戶部官員們亦紛紛出言自我介紹。


    “戶部本署,司郎,嚴錚。”


    “度支司郎,何漾。”


    “金部司郎,蔡祿。”


    “倉部司郎,匡軻。”


    “外郎閔攸……”


    “郎官閻玨……”


    “郎官……”


    “郎官……”


    片刻之際,垂拱殿內數名戶部官員,皆紛紛向趙弘潤自表了姓名與官職。


    據趙弘潤所知,朝廷戶部共分為『戶部本署』、『度支部』、『金部』、『倉部』四個司部。


    其中。『戶部本署』總得統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財政事宜;『度支部』專門管理國庫的進賬與支出;『金部』負責權衡民市、官市、宮市等魏國各階層市場的物價,包括對錢幣的增鑄與回收;而『倉部』則負責掌大魏境內,京畿以及地方上的庫倉,亦包括對鹽、米、鐵等國家監管戰略物資的輸運。另外。若是國內遭遇旱澇,開倉放糧亦要過問於倉部。


    而此番為了趙弘潤那批從楚國運來的龐大錢物,戶部可謂是傾巢而動,趙弘潤數來數去,就差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二人未到場。其餘侍郎、司郎甚至是郎官,盡皆到齊。


    如此也難怪魏天子派郎衛去請趙弘潤,畢竟這幾乎相當於整個戶部統一意見,向魏天子施加壓力。


    “貴部的尚書李粱大人,以及右侍郎崔璨大人,為何沒有與諸位一同前來?”


    環視了一眼眾戶部官員,趙弘潤淡淡問道。


    左侍郎範驫聞言,拱手回道:“李粱大人與崔璨大人,今日身況不佳,因此未曾與下官等人一同前來。”


    『身況不佳?唬誰呢?昨晚慶功宴上不還好好的?』


    趙弘潤心中冷笑一聲。明白想必是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二人覺得此威逼之事不太妥當,因此裝病沒有前來。


    當然,盡管人沒有來,但趙弘潤也說不準那二人究竟是反對用這種威逼手段呢,還是純粹想當一回幕後黑手,打算在幕後操縱這件事。


    “去請!”趙弘潤淡淡說道:“整個戶部,郎官以上官員盡皆到場,豈可缺席了李粱大人與崔璨大人?……什麽時候那兩位大人到了垂拱殿,咱們再來談那批錢物的事。”


    “……”


    眾戶部官員們麵麵相覷,可能是他們沒想到趙弘潤在這垂拱殿內。竟然亦有著這般強大的氣場,一言一語,斬釘截鐵,不容反駁。


    時大太監童憲在旁。偷偷那眼觀瞧為天子的神色,見這位陛下似笑非笑地自顧自批閱著章折,心中了然,連忙吩咐身後的小太監道:“去,將戶部尚書李粱大人與右侍郎崔璨大人,一同請到此垂拱殿來。”


    “是。”小太監低頭領命。正要轉身走向殿外,卻見趙弘潤抬手攔下了他。


    “等會。……再以本王的名義傳訊於朝廷六部,若還有哪個府衙對那筆錢物感興趣,請他們派郎官以上官員為代表,一同前來此垂拱殿,記得告訴他們,截止一個時辰內,若他們不來的話,那筆錢物,就沒有他們府衙的份了。”


    『這……』


    戶部眾官員們麵麵相覷,眼中均有驚色:這位肅王殿下莫非是要將水徹底攪渾麽?


    “是,肅王殿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見此,趙弘潤也不理睬杵在殿內的那十幾名戶部官員,自顧自邁步走到關係不錯的中書左丞虞子啟身旁,笑著與他打招呼。


    畢竟自從回來大梁後,趙弘潤還未有什麽空閑與這位以往關係不錯的中書大臣閑聊,哪怕是昨晚上的慶功宴時,虞子啟也隻來得及向趙弘潤敬一杯酒,就被其餘那些爭著向趙弘潤敬酒的人給擠開了。


    “肅王殿下……”


    見趙弘潤向自己打招呼,虞子啟不由地苦笑起來。


    盡管他也很想與這位殿下聊一聊某些不被當今朝廷所采取的國策,比如削弱貴族的權利等等,可此時此刻,他卻全然沒有聊那些話題的念頭,畢竟殿內那十幾名戶部官員,正神色各異地瞅著他,仿佛要把趙弘潤將他們視為木樁的怨念,全部歸於他虞子啟。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感覺某些戶部官員們那不善甚至是帶有敵意的目光,虞子啟心中苦笑連連。


    不過既然這位殿下有這個興致,他倒也不好回絕,至於得罪某些人,嗬嗬,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年紀輕輕便已成為中書大臣的他與藺玉陽,被人眼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此番殿下出征楚國潁水北郡,想來對楚國有了些了解。不知楚國比較我大魏如何?”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搬了條凳子坐到虞子啟身邊,搖搖頭說道:“喜聞樂見。……富者富矣,貧者貧矣。其懸殊猶如天壤之別。”


    虞子啟聞言一愣,好奇問道:“富者多富,貧者又多貧?”


    趙弘潤思忖了片刻,說道:“富者,奇珍滿屋。米糧如丘;貧者,冬無糊口養家之米。”


    聽聞此言,虞子啟摸了摸下巴的胡須,神色莫名地說道:“這對於我大魏倒是個好消息。……對了,聽說殿下此番從楚國拐帶回數十萬楚民?”


    “唔,粗略估計大概在三四十萬左右,不過多是老幼婦孺,本王將其安置在鄢陵、商水、長平一帶。”說著,他瞥了一眼殿內那些戶部官員,淡淡嘲諷道:“在本王看來。那三四十萬楚國民眾,才是我大魏此番最大的斬獲……然而,眼下有許多人,隻盯著那批錢物,再無旁物。”


    “……”眾戶部官員們聞言,麵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自然聽得出,趙弘潤此番話純粹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殿下誒,您就別……』


    虞子啟心中苦笑一聲,連忙岔開了話題:“殿下,楚國的軍隊戰力如何?”


    “楚國的軍隊麽?”


    說到這裏。趙弘潤也收斂了臉上的淡淡嘲諷,心緒變得凝重起來,畢竟據他所知,此番被他打敗的。不過是以暘城君熊拓為首的楚西貴族而已,雖然熊拓也算是勵精圖治,但據其無意間所透露的訊息,趙弘潤可以猜測到,楚國並不是沒有正規軍,否則。那時熊拓威脅他一拍兩散時,也不會說出『若王軍至如何如何』那樣的話來。


    換而言之,在比楚西富饒地多的楚東,楚國其實是設有正規軍的。


    想想也是,若沒有常駐的正規軍,楚國憑什麽去抗擊齊王僖?


    而至於那些楚國正規軍的戰鬥力,很遺憾,趙弘潤至今還未有絲毫情報。


    在這個通訊仍然僅僅依靠驛使與信鴿的年代,想要刺探別國的情報,再將其送回本國,說實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也正是因為這樣,似屈塍、晏墨等楚國降將,他們在趙弘潤心中的地位才愈加重要。


    在隨後的大半個時辰裏,趙弘潤與虞子啟便閑聊著有關於楚國的事,細致到楚國的人文、建築、菜色。


    而期間,別說那些閑著無聊的戶部官員們側著耳朵傾聽,就連魏天子、大太監童憲以及其餘兩位中書大臣,亦聽得津津有味。


    畢竟不可否認,大魏對於楚國的了解還是知道甚少,而反過來說,隻有愈加了解這個敵人,才愈有機會能戰勝他。


    如此聊了大概大半個時辰,垂拱殿內的官員們逐漸增多了,不止戶部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就連曾經差點因為趙弘潤的『厚禮』而吐血的兵部尚書李鬻李老頭,亦帶著左右侍郎徐貫、王璨二人,來到了垂拱殿。


    相信,他們也是為了那筆錢物而來,畢竟兵部向來也是大魏國庫開支的大頭。


    而除了戶部與兵部外,禮部與工部亦分別來了一位大臣,分別是禮部尚書社宥,以及此番陪同征戰楚國的工部左侍郎孟隗。


    不過,那位禮部尚書社宥一到垂拱殿就向趙弘潤表明了心跡,他隻是過來看看。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唯獨吏部與刑部,待等那一個時辰的期限滿了之後,也沒有派人過來。


    顯然,這兩個朝廷府衙,可能是自忖這回在趙弘潤擊退楚國的戰事中毫無助益,因此識相地沒有派人過來。


    無論是吏部、刑部那那些官員,亦或是禮部尚書社宥,不難猜想,凡是能爬到他們這個位置的,都是曉進退、識時務的人,既然明知沒有他們的份,索性就要麽不來,要麽純粹就來瞅瞅熱鬧。


    數來數去,有資格與趙弘潤所代表的軍方分羹的,也就隻有戶部、兵部,以及,以那位有心想插一腳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工部左侍郎孟隗為代表的工部。


    而其中,就屬兵部與戶部看上去最是底氣十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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