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趙弘潤不喜歡『欲擒故縱』、『以退為進』這種手段,他的性格決定他更傾向於更加便捷、更加直接的交涉方式,但六王叔趙元俼卻使他明白,這種手段是必要的,那是政治向的慣用手段。


    “懇請我冶造局助你等一臂之力麽?”


    趙弘潤雙手十指交叉,麵無表情地看著提出這個懇求的兵部尚書李鬻,力圖將『餘怒未消的肅王』這一形象演到位:“恕本王實在聽不明白,我冶造局能幫貴部什麽呢?”


    這就是典型的擺架子了。


    這不,兵部的李鬻、徐貫、李縉三人從趙弘潤這句話中聽出了濃濃的嘲諷意味,可偏偏他們對這份嘲諷還毫無辦法。


    良久,終歸是上了年紀的李鬻臉皮厚,麵不改色地懇請道:“希望冶造局助一同打造了那十三萬套軍備。”


    “哈?”趙弘潤抬手輕輕抓了抓臉,譏笑道:“這可有意思了。……本王記得,前一陣子是貴部向父皇上書,要求我冶造局退出此事……”


    “誤會,那是誤會。”李鬻老臉堆著笑容,仿佛他前幾日去垂拱殿的那件事果真隻是一個誤會。


    “誤會?哼!”趙弘潤滿臉嘲諷地冷哼著:“拜貴部所賜,本王可是被父皇好生訓斥了一番啊。”


    『那是您撈過了界……』


    李鬻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這位肅王。


    不可否認,自從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率領兩萬五千浚水軍,以極小的代價擊退了楚國的十六萬大軍後,李鬻便對這位皇子殿下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將此子視為頑童。


    相反地,隨著趙弘潤入主冶造局,一步步使冶造局發生改變,李鬻愈發感覺,這位肅王殿下絕非一般人,正因為如此。他對這位肅王殿下有著莫名的戒備。


    想想也難怪,畢竟至今為止,吏部、戶部皆已在這位殿下手中吃過大虧,連他們兵部亦在去年的時候。因為那份『肅王的大禮』而顏麵喪盡,如今朝中六部,誰還敢輕視這位肅王殿下?


    這就導致,當趙弘潤把持的冶造局露出苗頭企圖在軍備打造上參一腳時,李鬻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說白了。就是趙弘潤以往鋒芒畢露,以至於李鬻對他產生了畏懼與提防罷了。


    想了想,李鬻試探道:“肅王殿下,不知您對我兵鑄局有何看法?”


    『……』


    這冷不丁的詢問,讓趙弘潤微微楞了一下。


    『這老頭……莫不是在防著我?』


    趙弘潤皺眉望了一眼李鬻,心中有些奇怪:難道我想吞並兵鑄局的意圖,真的那麽明顯?


    記得前幾日,當六王叔趙元俼問起此事時,趙弘潤還有些不以為然,但如今這句話從李鬻口中問起。就不由地讓趙弘潤有些上心了。


    畢竟這就是六王叔趙元俼對他提過的,鋒芒畢露、威迫過甚所容易導致的『豎立沒有必要的敵人』。


    說白了就是,當一個人太過於強勢的時候,不熟悉的旁人就會下意識地疏遠,並且對你產生戒備,因此,鋒芒畢露在政治上一般是不可取的。


    似趙弘潤這種作風,適用於軍隊以及戰場,但在政治上,似他六王叔趙元俼那種人脈廣遠、左右逢源的為人處世。才更適用於立於廟堂。


    “兵鑄局……”


    趙弘潤沉思著用詞,思考著如何回答才能打消李鬻心中的戒備,挽回局麵。


    想了想,他曬然道:“嘿!似這種一成不變、不知變通的司署。早點並入我冶造局得了。”


    『唔?』


    兵部尚書李鬻、左侍郎徐貫以及兵鑄局局丞李縉聞言大吃一驚,要知道,雖然他們心中多少有些猜測,但還真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竟會如此直接直白地將話給挑明。


    『這是真話?亦或隻是試探?』


    李鬻有些糊塗了。


    他本意想試探試探趙弘潤對兵鑄局是不是心存企圖,可沒想到趙弘潤攜餘怒一口承認,這反而讓他有些糊塗了。


    畢竟按理來說。內心的真實企圖不應該是得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麽?


    不知為何,李鬻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魏天子,畢竟他在前往垂拱殿,企圖探尋那位陛下的心思時,那位陛下也同樣沒有讓他得到想知道的。


    『真像啊……』


    李鬻在心中喃喃道。


    或許是曾經不曾發覺,可如今仔細打量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李鬻這才隱約感覺到,眼前這位肅王殿下,跟他們所效忠的大魏天子,真的很像。


    那種……很難揣摩到其內心想法的感覺……


    想了想,李鬻拱手說道:“肅王殿下,不知想要兵鑄局做什麽?”


    “……”


    聽聞此言,屋內眾人不可思議地望向李鬻,尤其是兵部左侍郎徐貫與兵鑄局局丞李縉。


    當然了,也包括趙弘潤。


    『這老頭……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王不明白李尚書的意思。”趙弘潤麵無表情地說道。


    聽聞此言,李鬻拱拱手,正色說道:“老朽去年便與肅王殿下打過交道,雖然過程不盡人意,但肅王殿下的德品,老夫還是深感佩服的。……想當初從楚國運載回我大魏的那至少價值兩千多萬兩白銀的『楚珍』,肅王殿下除了上繳了一部分給戶部外,便是補貼我兵部、還有工部,以及浚水軍、汾陘塞、碭山營、商水軍等數支軍隊的軍費,到頭來,肅王殿下僅僅隻得到三十幾萬兩,可謂是微不足道……肅王殿下一心為我大魏,這份高尚品德,老朽著實欽佩!”


    “……”


    “……”


    聽聞此言,屋內鴉雀無聲。


    在場所有人都感覺不可思議:這個倔強的老頭,竟然也會恭維?


    這不,李鬻的兒子,兵鑄局局丞李縉早已看傻了眼,似乎在懷疑,眼前這位是否是他那個頑固的老爹。


    『這還真是……意外。』


    趙弘潤撓了撓臉,也被驚地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並非是恭維。”


    仿佛是看穿了在場所有人的驚奇,李鬻正色說道:“肅王殿下對我大魏的貢獻,有目共睹,殿下是真心希望我大魏穩步強盛起來。……但是老朽不明白,明明已經有一個兵鑄局,為何肅王殿下還是打算介入軍備打造?是因為冶造局的經費緊張,還是說,是別的原因?希望殿下明示。”


    『這老頭……』


    趙弘潤深深望著李鬻,良久,沉聲說道:“因為兵鑄局的發展,未能使本王滿意。”


    『果然!』


    李鬻心中頓時明了了。


    他原先就在納悶,因為按照這位肅王殿下的脾性,這不像是一位單純為了爭權奪利的皇子,如今聽聞此事,他總算是明白了。


    而此時,兵鑄局局丞李縉聽了這話,卻有些氣憤,忍不住說道:“肅王殿下這話,恕下官不敢苟同!……請殿下明示!”


    也難怪,畢竟李縉是兵鑄局的局丞,兵鑄局內大小事務皆由他來定奪,這就跟做父母的見不得外人說自己孩子不好一個道理。


    而麵對著強忍著不滿的李縉,趙弘潤淡淡說道:“據本王所知,兵鑄局數十年前,就在用如今這種方式打造武器裝備,十幾年前,亦是如此,而到了如今,仍然還是沿用舊有的工藝……數十年來毫無長進。”


    “這……”李縉聞言漲紅了臉,辯解道:“那得怪冶造局……”


    話音未落,冶造局局丞王甫不滿地說道:“李局丞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不是麽?”李縉可不怕王甫,聞言嘲諷道:“我兵鑄局是沿用冶造局的工藝,正是因為冶造局數十年來毫無長進,我兵鑄局這數十年才會毫無長進,不是麽?”


    “你……”王甫頓時語塞。


    仔細想想,李縉的話還真是有那麽幾分道理。


    而這時,趙弘潤淡淡說道:“既然如此,我冶造局也能鑄造武器裝備,還要兵鑄局做什麽?另外……我冶造局此番改良的新工藝,你兵鑄局吃透了麽?我冶造局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了你們量產兵刃的辦法,按理來說,貴局除了暫時還無法量產鎧甲外,量產槍戈、刀劍是不成問題的。那麽本王來問你,你們能量產除鐵劍以外的兵器了麽?”


    “……”李縉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見此,趙弘潤冷笑一聲,冷冷說道:“你們是拿別人的東西拿習慣了,就不曉得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自己鑄造模具?……就等著旁人將現成的東西拿給你們用?”


    “下官……”李縉麵色漲紅,卻說不出話來。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指出的問題一針見血,他們兵鑄局,的確是沒想過按照冶造局所用的方式,自己去鑄造模具。


    是他們辦不到麽?


    恐怕不是,而是他們未曾想過。


    數十年來一直沿用冶造局工藝的兵鑄局,他們的思維方式早已固定死了。


    而就在這時,兵部尚書李鬻卻插嘴說道:“肅王殿下教訓地不錯,可這,正是兵鑄局啊。……殿下,兵鑄局的立身根本,便是繼承冶造局的工藝打造軍備,殿下不能以要求冶造局的方式來要求我兵鑄局。”


    隱隱約約地,李鬻已經摸到這位肅王殿下的真實想法:這位殿下,是覺得兵鑄局的存在可有可無。


    想到這裏,李鬻正色說道:“殿下,不如讓兵鑄局與冶造局深入合作如何?就好比,冶造局與工部下署虞部、戶部下署倉部,三者的分工合作。”


    『唔?』


    趙弘潤頗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李鬻。


    『這老頭……看來是有備而來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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